第 90 章
吳槐心知大勢已去,但仍心中留有一絲希望,期待一直坐在上首的聖人開口。任憑手下在席間攻訐崔氏,但凡能有一句說進了聖人心裡,事情也許還有轉機。
吳槐時不時抬首望向上方,想從神色莫測的聖人臉上瞧出個一絲態度來,但瞧著瞧著,他感到有些不對。他眼神微斜,就看見余皇後面色漆黑,目光沉沉地望著爭執不休的群臣。
他立刻攏了眉心,壞了。
春榮姑姑自打崔琰站出來之時便心感不妙,如今站在余皇後身后,聽著席間吵吵鬧鬧,看眾人面紅耳赤的模樣,嘆了口氣。
她連看不都不用看余皇后的面色,便知娘娘此刻心情必是差到了極點。這一時尚且能忍,奈何底下這群人沒一個有眼力見的,春榮姑姑不由發自內心為他們的命運哀嘆。
余皇后認真地把底下每一個人都記下了,不是她肚量小。若是在朝堂上,他們便是拔刀相向,余皇后眼風都不帶給一個。可今日是什麼日子?是她阿奴的生辰宴。他們所處何地?是御花園,屬後宮。又在議何人?是她阿奴的駙馬。
一個個都好得很,在她所掌的後宮,她的公主生辰宴上指摘公主的駙馬權大勢盛。猖狂囂張至極,當她是個死的不成?
余皇後生氣,看了一眼聖人。見聖人還悠哉看戲一般更氣了。但余皇后是個極為護短之人,聖人她沒有權力去質疑,公主她自然不捨得追究,駙馬是她點了頭的,也沒什麼意見。但底下這些蠢貨,她可沒有什麼好臉色了。
尤其是吳槐,他吳槐若是真當她長年待在深宮不問政事,是個無知婦人那可就大錯特錯了。皇太女立旨前夜,他吳槐在中書省衙門心有遲疑,遲遲不動筆存的什麼心思她可知曉的一清二楚。她原是想等公主即位后再行清算,可誰讓他非得現在來礙她的眼?
余皇后神色不善地借著低頭飲酒的姿勢朝劉道言丟了個眼神。
劉道言嘆了口氣,這一日終歸是到來了。
眾人見門下侍中劉道言站起了身,都默契地安靜下來,神色鄭重,耐心地等待對方開口。
劉道言先是看了一眼吳槐,才抬起手朝聖人行了個禮道:「聖人,崔侍郎任職左中書令一職,臣倒也有兩分淺見。」
聖人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劉道言一改方才束手旁觀的姿態,挺了挺精瘦的身子,「崔侍郎年少有為,入金陵后在任所作所為有目共睹。便是老臣也挑不出丁點兒錯來。諸位大人說的也有理,但身為臣子,豈能因噎廢食,固步自封。李朝如今太平盛世,正是因為用人以德,能者居之。依臣淺見,崔侍郎當得此重任。」
吳槐在劉道言站起身看向他時,便知不好。劉道言與他二人在朝堂上互相牽制,但私底下卻也有兩分交情,時不時也能坐在一起喝杯茶。他知道自己不如劉道言活得透徹,見對方已然妥協,甚至在暗示提醒他。清楚如今他再不表態,怕是當真要提前告老還鄉為崔甫騰位子了。
面色木然地朝手下人搖頭示意,胸口像被塞了一團棉花,一口氣堵著死活出不來。
聖人見劉道言話說完,大臣們個個跟啞巴似的,有些意興闌珊,問道:「都吵夠了?還有沒有人有話要說?」
眾人無一開口,「那此事便這般定下了。」
一句話,崔甫便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權臣。清河崔氏一躍成為皇族之下權勢最盛,勁頭最足的豪門。
周樂言親眼見證這一切發生,左中書令啊,便是她心中有無數豪情壯志,也不敢妄想的高峰。崔甫這輕描淡寫的,桌子底下手裡還攥著公主的手,嘴皮子動都沒動就拿下了。
她心裡終於遲來的生出忌憚,再不敢在心裡暗自嘀咕崔甫。往後見著對方還得老老實實乖乖給對方行禮。
旁人是如何看待未來的駙馬執掌中書省的,如意不管。她心裡倒沒有那麼抵觸和介懷,顯然是聖人對她說的話她記在了心裡。
生辰宴被聖人這一出鬧得結束得匆忙,她都沒機會再與崔甫說說話。偶有相見,不是在朝堂上,便是在御書房內。崔甫原本就是聖人跟前的大紅人,如今就任后更是常侍奉君側,聽聖人調配。
如意食髓知味,心中惦記,尋了好幾回人,都不得空。一來二去,臉色一日沉過一日。她現在心情非常差,小郎君天天在她眼前晃悠卻只能看不能吃。她有些悵然地想,怪不得君王慣愛金屋藏嬌。
如此,在下一次在御書房議事時,崔甫敏感地察覺到了對方面色不佳,眼神都不朝他這兒看一個。崔甫面上不顯,心裡卻提起了警惕。他這幾日連宮門都沒出過,活動全在聖人眼皮子底下,自然也不方便去看小公主消息。
他看了一眼板著張小臉,神色嚴肅的如意,微眯了雙眼,難不成這愛美人的小公主喜新厭舊,又瞧上哪個小郎君了?要不然怎麼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明知不大可能,但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崔甫就有些煩躁。他垂首掩蓋眼底一閃而過的狠厲,不適地轉動了兩下扳指。
等到公主告辭離開后,他才開口道:「聖人,臣剛想起來,有些事還要問問公主的意思。」
扣著崔甫在跟前七八天的聖人哪能不知道對方打得什麼主意,閑閑一笑,擺手道:「去吧,注意些別唐突了公主。」
他腳步不停,追出去不過片刻便在宮牆轉角處看見公主的背影一閃而過。他剛跟上前,轉過彎,便覺一道人影晃過,手腕一緊被人攥住。本能反應便是立刻掙脫開,但動作剛起了個頭,又硬生生停了下來。
小公主臉上帶了兩分得意道:「怎麼樣,崔郎君,我這手不錯罷?」如意憋了幾天的火,聽見秋棠說崔大人跟在後頭,心裡雖然有些高興,但還是不想這麼容易放過對方。就想拿對方試試手,當年她也好歹學過兩招,招式沒有多厲害,卻在一個出其不意。
崔甫看了一眼他不費力便能折斷的如意的手腕,配合露出驚訝的模樣,道:「公主竟還曾習過武?確實出乎臣的意料。」
如意顯然是被對方的反應給取悅到了,也不鬆手,攥著對方避著人繞到了一處僻靜無人的宮殿。秋棠引著宮女遠遠避著,不敢上前打擾。
崔甫身姿挺拔比前頭的小娘子高出一截,卻任由如意牽著,連問都不問一句。
等到了偏殿,崔甫不動聲色地四下打量了一番,心裡頭有些猜想,但仍覺得不可置信。他探究地看向如意,如意也仰頭回視,招了招手道:「郎君頭低下來些。」
崔甫順從地傾了傾身子,低下了高高在上的頭顱,一句話在嗓子里還沒問出口,便被如意一把拉下他的後頸。小公主也沒多少經驗,不懂章法地親上來的時候撞得他嘴角有些微痛。
這也罷了,小公主還學著他的話,唇齒不清貼在他唇上,不滿道:「張嘴。」
這崔甫再忍得下去,那他就當真是應了松青的話,是柳下惠轉世了。他立刻欺身上前,把人逼到桌角,一手護著對方的身後,一手捏過如意的後頸。如意整個人被他掌控,崔甫反客為主,心中發狠要給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公主上一回課。
窗外天色正好,陽光透過窗柩星星點點落在如意的衣角。偏殿寂靜無聲,於是屋內偶爾泄出的兩聲破碎的低吟和喘息便格外清晰。
崔甫有兩回都極為克制的想抽回身,可剛稍一退開,小公主便又壓近了。他又瞬間被拉入歡愉沉淪中。
等好不容易如意鬆開了吊在他後頸的一雙胳膊,崔甫沉沉地吐了一口氣,如意如今半個身子都被他壓在案上,殿內又沒有冰盆,頸間出了一層細密的汗。他姿態曖昧地抵著人,沒有起身。他難耐地伏在如意頸間喘了口氣,如意有些敏感地縮了下肩膀,推了推他。
崔甫這才從如意腰間松垮裙帶中抽出手,指尖上還帶著對方身體的溫度。眼尾一如當日般帶著紅,卻一臉正經地替如意拉了拉開了大片的衣襟,遮住不該有的春色。但到整理腰間鬆掉的腰帶時,臉色卻有些變化。
皇太女的朝服那是格外講究,有一點兒不對都是藐視皇權。他兩根白皙的手指上勾著一條皇太女朝服的腰帶,解的時候那是一雙巧手,那時候還能分出心思腰帶是如何扣的還是人嗎?正紅色的腰帶在他手上飄飄蕩蕩,彷彿在無情嘲笑他的無知。
崔甫難得有些無措地看向如意,卻沒想到小公主亮晶晶的一雙大眼,眨巴眨巴地看著他,表情無辜至極。
他認命地低下頭研究這該死的腰帶,如意張開雙手任他折騰。瞧著往日無所不能的小郎君如今和一條腰帶鬥智斗勇,忍不住笑出了聲。
等崔甫好不容易搞定了腰帶,再多的慾望都沉寂了下來。這些天來,心裡頭有多想如意只有他自個兒清楚。剛想同人溫存幾句,卻見如意擺擺手,道:「走吧。」
崔甫一下子變了臉色,後知後覺終於感到哪裡不對。再看如意神色坦然,一絲羞怯都無,想到一路上都是對方主動,他原本還覺得驚喜,但現下想明白之後簡直氣笑了。小公主這真是把他當作後宮美人,揮之即來招之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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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掉落的有些晚,但也總算掉落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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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