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第 92 章

如意聽完李淳豐的話,沉默了。

她剛聽見崔甫去找李淳豐時就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任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崔甫怎麼會知道她與李淳豐之間的交易。而且,既然崔甫早就知曉,怎麼做到一點兒口風也沒露。

聽完李淳豐說的話,她又覺得理所應當。

這幾日崔甫在她面前溫順得像個小綿羊,鋒利的爪子全部都收了起來。她險些要忘了對方到底是個什麼人。

李淳豐一臉苦大仇深,似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六神無主的向如意求救。

如意嗤笑一聲,雖然知曉對方這般無措水分很大,但其到底只是個小官,她也沒有想為難對方的意思。事沒辦成,她心裡還是不痛快,一擺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別著急,回去等我的消息。」

李淳豐堆著笑連連點頭,可他著急啊!

中書令下了指示要秋天大婚,那是什麼概念?是禮部從今日開始算,上上下下連著不休忙到秋天還不一定能走完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這裡頭哪一樣不得耗時多日,依他李淳豐來看,若是想穩穩噹噹不急不忙地走完這一套流程,起碼一年。

但顯然兩位主子是不可能考慮他們禮部的死活。沒辦法,誰讓人家一個是皇太女,一個是中書令。

李淳豐唉聲嘆氣滿臉苦澀地離開了東宮,如意也沒有面上看起來的那麼輕鬆。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心虛。

她也覺得荒唐,她李如意堂堂皇太女,竟然會覺得心虛。小時候無論是打碎了她阿娘心愛的首飾還是燒了她阿耶用心作的畫,都絕不可能有這種情緒。

如果說她是因為知道聖人和皇后對她的寵愛,已經濃厚到不會因任何事而責備她。那崔甫呢?她也不是眼盲心瞎,崔甫如今對她的縱容已然過之而無不及。

但她還是心虛,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這個時候,她就想到了一個人。

周樂言再進東宮時,已不復當日那般昂首挺胸宛如逛自家後花園一般閑庭漫步。她進來先是給公主行了個禮,然後就用哀怨的眼神看著如意,直把如意看的莫名其妙。

她對著周樂言可不心虛,狠心地掐了對方肉嘟嘟的臉頰一把,「瞧瞧,你這是什麼表情?深閨怨婦一般,是誰給你氣受了?」

周樂言任如意在她臉上施為,嘴裡含糊不清道:「公主總算想起臣了,自打公主婚事下來,就沒再召見過臣。臣還以為公主再也想不起阿言了。」那小眼神可謂是幽怨至極。

如果不是了解周樂言的性子,如意險些要被對方這一番唱念做打的作態給蒙住,旁人不知道的,還當她是個負心漢呢。

「我哪裡會忘了阿言,只是近來公務繁忙...」話說一半,如意自個兒先愣住了,這借口怎麼聽得這般耳熟。又恍然想起,這不是昨日拿來哄崔甫的么?

這就很尷尬了。周樂言見如意話說到一半頓住,又避過臉去,似是心虛的模樣。一下子就來了勁,「公主這話說的,往日公主也是公務繁多,可也時常宣阿言進宮。阿言不怪公主,只是公主也不必拿這麼個借口來搪塞阿言。實在教人傷心。」說到最後,還故作可憐般抽了抽鼻子。

如意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問道:「哪有的話?」一邊心裡哀嘆,怎麼崔甫那麼好哄,反倒是周樂言不好打發?

周樂言原本只是想裝一裝可憐,博取點公主的同情心,但說著說著,倒真情實感了起來,「公主還騙我,公主就是有了新人,忘了舊人。」

如意頭大,有些後悔把人叫進宮來,忙解釋道:「我哪有騙你,對崔甫我也是這般說的!哪有什麼新人舊人,讓你平時少看些話本,沒得把自己看傻了。」

周樂言收了傷心的表情,狐疑地看著對方:「公主對崔大人也這般說?」

如意挺了挺胸脯,肯定道:「自然,不信你可以去問崔郎君。」

周樂言佩服地看了一眼對方,感嘆道:真不愧是你。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公主是個不懂情愛的。瞧著好像什麼都知道,宮裡這些妃子看多了,□□自然也早就懂了些。但這幾分,怕是與崔甫所期待的相距甚遠。

正是因為公主從小在後宮長大,唯一的參照物就是聖人,那自然是有樣學樣。可是,聖人,說句大逆不道的,那是渣男啊!

那後宮無數的美人,選擇太多了。怕是除了余皇后,對其他美人能有一分真心那可真是燒了高香了。今兒個疼這個,明兒個又寵那個,但過段時日美人再出現到他面前,怕是只能得到一句:你哪位?除非是美得驚心動魄,美得讓人過目不忘。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聖人也算是一視同仁。

跟著這種榜樣,公主能學到什麼?

周樂言想到這裡,也不委屈了,有些幸災樂禍,還有些同情。她眼一閉,崔甫聽到如意這般借口的黑臉就躍然於眼前。

雖然她大可以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兩手一甩,不管不顧。但好歹事關公主的終身大事,未來的幸福,她不得不在意。

周樂言清了清嗓子,打算傳授公主一些經驗——她周樂言馳騁平康坊數年,多少花娘愛都愛不過來,總有些可取之處。

周樂言把如意拉到案前坐下,親手為對方倒了一杯茶,語重心長道:「公主,阿言今日有些話不得不說。」

如意見她這般鄭重其事,還當她要說什麼正事。也端正了態度,坐直了身子,點點頭,等著下文。

「說正事前,阿言給公主說一個近來聽到的故事。」

「信陽有一中縣令,姓王。家境殷實,兒女雙全。更有一名動河南道的美妻,長得那叫一個美,身段妖嬈,眉眼如畫,自帶體香。三十了,還似小娘一般面小,把旁人羨慕得要死。」

「這王縣令雖然長得倒也不醜,但也沒好看到哪兒去。若說有錢吧,也不是什麼豪富。若說有權吧,也就是地方縣令,能討得這麼個美妻實在是讓人好奇得很。」

「一家好女百家求。那美妻少時,提親之人都能排出河南道去,其中不乏權貴賈商,但獨獨就讓這王縣令不聲不響的討了回去。公主您說,奇不奇怪?」

如意聽得入神,聞言理智分析,「想必是王縣令有什麼特別之處,能給這位夫人旁人給不了的東西。」

「公主說的沒錯,王縣令,那時還不過二十,考上了個秀才。讀書人么,自然是有兩分才華,每日都派人送一封信上門,信里都是他為這位夫人寫的情詩。旁人求女,他卻是為自個兒求妻,他對那夫人一見鍾情,痴心不改,連寫了三年情詩。直到他奮發向上,考中了舉人,最後終於抱得美人歸。」

如意聽完評價:「那這結局倒也算可以。」

周樂言一拍大腿,嘴裡連道:「哪兒呢啊,故事到這兒就結束,哪兒還值得傳到金陵來啊!這才剛開始!」

「那王縣令確實愛他的妻子,可他一朝中了舉,領了職,新婚不過三月,便走馬上任。信陽前些年也不知是不是走了背字,不是乾旱就是水災都讓他趕上了,他可不得忙著修整管轄地界。一開始倒也還好說,夫人也善解人意體諒於他。可日久天長,新婚燕爾,夫君日日不著家,再好的性子都忍不了了。」

「王縣令每次回家,夫人都會問他何事有空,能陪她去看一看桃花。王縣令每回都是道歉,借口永遠是『公務繁忙,往後得空定會帶你去』。漸漸地夫人也心灰意冷,死了心。等王縣令再歸家時,他那求了三年才娶得的夫人丟下一雙兒女和一封和離書回娘家了。王縣令自然不甘心,忙找上門去,卻沒想,人見都不見他一面,只丟了一封信出來。」

「郎君,你我二人相識多年,妾知你心懷百姓蒼生,也曾為你自豪。可妾終究只是后宅中一個小小婦人,心中無甚大志,當日我嫁你,只為你一句往後餘生中的每一年,都會伴我去當初相識的桃花林里看桃花。妾把這話記在了心裡,將對郎君的情意寄在花里。可桃花年年開,人卻沒有在。今年花開之時,已整整七年。妾的心都隨今年的桃花落地,揉碎在泥土裡。此一別,唯願永生不復相見。」

如意聽到這裡,「聽你所言,王縣令倒是個難得的好官,只是自古忠孝兩難全。不若我下旨,讓那王縣令再將人迎回去?往後好好補償,也算是對王縣令的嘉賞。」

周樂言搖了搖頭,果然不該對如意有所期待。幸好她機敏,挑了這麼一個故事。她又接著道:「若是能如此便好了。公主的想法,也是那信陽百姓的想法。王縣令這些年兢兢業業,頗得民心。夫人離去之後悔之晚矣,日日失魂落魄,傷心至極。百姓感念王縣令多年付出,紛紛上門勸夫人歸家。可那夫人正如她所說,心已隨桃花落入泥中死了心。見人苦苦相逼,心一橫投河而亡。王縣令也大受刺激,發了瘋,將人忘得一乾二淨。當真是應了那句此生不復相見。」

周樂言看如意聽得怔愣在當場,很滿意她改編了兩下的故事,頗有夫子教考的味道,問道:「公主聽完這個故事可有什麼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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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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