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每每念及此,不能呼吸的慘痛,仍是清晰如昨,無法抑制……不過沒關係……幸好,上天給了他重新來過的機會……五年前,他的放手,是他一生之中,永遠無法原諒的錯誤……他與她,已經錯過了五年的時光……所以這一次,他一定不會再放手……
「卑鄙也好,無恥也罷……我只知道,我不能沒有安若溪……就算是不擇手段……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也必須把她留在我的身邊……她只能是我的……」
說這話的男子,神情凜冽而堅定,如狂風暴雨中,屹立了千年萬年的一棵樹,沒有任何的磨難,能夠將他動搖;那一雙古潭般深邃的寒眸,沉鬱冷靜,瀲灧的波光,滿滿的都是勢在必得的決絕,薄唇微抿,勾起的弧度,性感而涼薄……這樣的一個男子,在這一剎那,似發著光,讓人移不開目光……
宇文栩栩突然有些理解,為什麼五年之後,安若溪還是不由自主的被他蠱惑……眼前的男人,這樣不顧一切的一往情深……且不論安若溪五年之前,便已對他情根深種,單就目前形勢而言,如非鐵石心腸,只怕也經不起天長日久的執著……難道端木大哥真的要輸給他了嗎?他與安若溪,可會有緣無分,遺憾收場?
這突如其來的一個念頭,讓宇文栩栩一顆心,卻是不由自主的砰砰亂跳起來……隱隱約約,她知道自己這般激動不已的因由來自何處,但另一方面,她又不願意麵對那埋藏在她靈魂最深處,幽暗不見天日的真實想法……
「不可理喻……」
憋了半天,宇文栩栩方才從貝齒緊咬的唇瓣間,惡狠狠的拋出這四個字來,彷彿惟有這樣,方能壓抑住心底那些莫名澎湃的情緒……
比起她的糾結,淳于焉卻始終堅定如一。如今的他,早已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現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不斷的沖著這個方向前進,沒有任何的艱難險阻,能夠牽絆住他的腳步……就算隔著中間五年的生死兩茫茫,但他相信,他一定可以再次走進安若溪的心底……
所以,當察覺到面前女子對那端木謹,非同尋常的情愫之時,淳于焉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狀若漫不經心的開口道:
「宇文郡主有沒有想過……若我跟安若溪能夠重新開始……這說不定就是你與心心念念之人的一個機會……」
宇文栩栩但覺眼皮重重一跳,就像是某種不為人知的隱秘,突然之間被人揭穿開來了一般,神思一忽兒清醒,一忽兒茫然,一時之間,愣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但旋即,這樣不該有的奢求,很快便被她摒了去,再抬眸之時,眼裡已經一片明亮:
「我宇文栩栩才不會像你一樣齷齪……我是喜歡端木大哥沒錯……但這並不代表我一定要得到他……若你果真喜歡一個人……其實只要盼著他好,看著他過的開開心心……就已經很滿足了……就算他喜歡的那個人不是我……就算他中意別人……也沒有關係……」
只是,這番大道理說出口,她自己的眼眶,卻還是不能抑制的紅了起來……其實,她並非多看得開,只是沒有辦法而已……她知道,端木大哥愛的那個人,不是她……她亦不是不懂得該如何去爭去搶……但她不願意那樣做……她不希望端木謹因為她而困擾……她寧肯默默的喜歡著他……就算心底仍有希冀與期待,但她願意等待……
淳于焉的心,亦是一片激蕩如潮。愛一個人,當真是這樣嗎?即便眼睜睜的看著她投入別人的懷抱,也無怨無悔嗎?不……不該是這樣的……當你愛一個人,愛到骨髓的時候,她就像你的生命一樣重要……一呼一吸,都繫於她……除非死,誰也不能將他與她分開……
「沒錯……愛一個人,最大的希望,就是她可以活的長安快樂……若果她與別人真的兩情相悅……或許也只能如此知難而退……但如果他並非她的良人呢?而我相信,只有我才能給她最想要的幸福……」
男人墨玉般的瞳孔深處,有勢在必得的暗涌,聚散離合,沉鬱流轉,濃重的化也化不開,那從心底泛出來的執著,像鐵石一樣堅韌,熱烈而決絕,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宇文栩栩卻是不由的震蕩不已。心底翻翻轉轉,攪動不息,只覺一顆腦袋,渾渾噩噩,似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一時之間,卻抓不緊,捉不牢,難以分清……
「不知他們現在在說些什麼?」
目光幽幽,淳于焉一雙寒眸,落在房門之外,安若溪與那個男人,走得遠了,並不在視線之內……他們說些什麼並不重要……他只需朝著自己的心意而行就是……
安若溪一壁小跑著追趕那腳步絲毫不停的男子,一壁出聲喚著……這一次,謹大哥是真的很生氣吧?不管有心還是無意,她又傷了他,這是事實……
一念及此,心中內疚更甚,安若溪不由跑得更快,著急之中,腳下卻是一絆,堪堪的向地面栽去……
正自嘲著這算不算咎由自取的時候,腰身卻是驀地一緊,一股溫暖的力量,從男人堅實的手臂,傳到她身上,環抱著她逃離摔倒在地的命運。
雙足安安穩穩的站到實地上的時候,安若溪也顧不得什麼心有餘悸,急急的喚道:
她細膩白皙的小手,尚緊緊抓在他寶藍色衣袂的一角,這樣近乎於依賴的舉止,卻讓端木謹雙目,不由的一刺。
「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走個路,都能跌跤……」
微微將眼眸移開,斂去心底一切喜怒哀樂,端木謹盡量淡聲開口道。只是,內里的那一抹關切與寵溺,仍是無論如何也藏不住……直聽得安若溪眼眶一紅,鼻子一酸,竟險些落下淚來。堪堪忍住了,一時心潮起伏,有如翻浪,半響,方才開口道:
只是,這「對不起」三個字,落在端木謹的耳朵里,又是一番神傷。
「你這一聲『對不起』……是在為自己留書出走,離我而去道歉呢?……還是為方才你與那個男人在一起這件事……而內疚呢?……」
盡量將一把嗓音放的溫淡,但那些如潮水般的悲哀,仍是不能抑制的漫出來,淳于焉微微撇開頭去,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無所遁形的狼狽。
「謹大哥……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語聲晦澀,安若溪無措的解釋道:
「他重傷初愈……又受了風寒……我才因此收留了他……等他身子一好轉……我就會讓他離開的……」
明明心裡,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這就是事實,但真正說出口,安若溪卻突然發現,這樣的理由,根本太過蒼白與無力……那些埋藏在幽暗不見天日的靈魂深處的真相……她不想觸碰,也不敢面對……惟能逃避……
「謹大哥……你知道……我與他……是再無可能的……」
硬著喉嚨,將這一句話盪出口腔,斂住心底那油然而生的莫名悲苦,安若溪眉眼恍了恍……覆水難收……或許這才是她與那個男人……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關係……
端木謹凝著面前的女子,晦暗明滅的清眸,似能穿透她浮著蒼茫水汽的眼帘,直望到那深不見底的靈魂里去一般……
「那我們呢?小溪……我與你……還有可能嗎?」
端木謹突然之間,覺得說不出的疲累……他不想再追究眼前的女子,與那個男人的恩怨糾葛……從始至終,他在乎的只是她的心意……她對自己的心意……
低垂著的頭,驀地抬起,安若溪直直望向那近在咫尺的男人,卻正對上他灼灼的漆黑眼瞳,眸里流光婉轉,有隱忍的某種痛苦,一觸而發,仿若日光照在千年不化的雪頂之上,泠泠的罩著綿密的冷氣,再溫暖,卻也總帶些底子里的悲涼,炫目而耀眼。
安若溪心中,由是一跳,繼而卻是狠狠一傷。
「謹大哥……是我對不起你……發生了那樣的事……我已經再也不配……跟你在一起……」
當日……端木謹幾乎親眼看到她被那個男人強迫……這樣的她……怎麼還有顏面,留在他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