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草屋堂夢何日醒
看著護士幫蕭曉整理傷口,腦海中情不自禁冒出昨天自己整理傷口的情形。與人家嫻熟的操作比起來,自己那動作啊,簡直是在處理野獸。見蕭曉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什麼變化,心裡難免還是挺佩服的。很快,也就整理好傷口,護士叮囑后,子胥又拿了個冰袋,兩瓶酒精。遞了一瓶給蕭曉同時又帶有一盒糖,「剛剛我去超市買的,很疼吧?回去后,記得消毒。」
蕭曉皺眉,「沒事,就是安落秋……不知道怎麼樣了?」
「快到教室了,馬上就會知道。這次他沒打架,不會受到處罰的。」
蕭曉仍帶猶豫,臉上的擔憂更濃,反倒是子胥臉上沒一點擔心的意思在裡面,這種衝突在初中的時候,可比這要多得多。現在的這個,就是隨意玩玩而已。正在這樣想的時候,就聽見下課鈴聲響起。子胥有些擔心地望著蕭曉,「早上時間好快啊,下節是英語課,你這樣子,還行嗎?」
「我這就是擦傷,也沒什麼事情。就是不知安落秋怎麼樣了?」看著蕭曉的樣子,子胥心裡一暖:看來小安這次,是走點桃色之運了。
踏入教室,裡面依舊洋溢著青春活潑、五味雜陳的氣息,只不過少了往日的打鬧歡笑聲,多了些碎碎念的議論聲。自然,裡面又多了一個身著漢服的男子,子胥兩人打著招呼,「薛老師。」
就見這貨一臉深情地看著蕭曉,「青子佳人強添色,曉兒,怎麼了?」
子胥長嘆不語,蕭曉也打量著教室里的安落秋,沒理會他。
薛老師臉上略顯尷尬,「咳咳,今日辰時的事,本人略有耳聞。事情突然,那老賴一個接一個電話的電話驚擾本尊。余之心,甚感愧疚。那半碗涼麵,只和著憂慮咽下一口罷了。本是連理枝的你們,又怎能手足相殘?余素問轉班生才華卓然,是我校肱骨掣肘,今天的詩,就轉班生執筆吧。文科大神子胥審閱,老規矩。」
子胥暗嘆:這完蛋了,又把這燙手的洋芋給自己了!「老規矩」就是寫出的詩若是審閱不過,罰抄《唐詩宋詞選》五十遍……子胥明白他的用意:在教室里的這幫學生,大多就是18歲出頭,年輕氣盛的方剛年華,有些時候,旁敲側擊要好些。他叫自己來審閱,這意思也是想告訴新轉班過來的同學,即來之,則安之。
子胥隨即點頭,「知道了,薛老師。」老薛微微點頭,也就離開教室。盡顯身材的隨意步伐,倒是與藤巫她父親有得一拼。
自然,在這時間裡,蕭曉早已經在安落秋面前。為了不打擾他倆,子胥只好嘆息著,捉著粉筆寫到:
零落梅雨滲殘枝,墨沾宣紙附桂台。
沉香入鼻思游絮,耳語嬉戲芳華時。
展腰髯眉,窗副鱗陽,雀羽散秋露,沖霄煙雲破碎空。
猶記蕭曉少年華,不惜落秋駐紅梅。
---子胥《蕭曉》
「今天就用『蕭曉』做題,請大家寫完交給我。限定詩詞,凡是其它的,一律不過,不知大家有異議嗎?」說著,也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
安落秋腫脹著臉,舌頭打結,「大鍋,你這是在挖苦鵝啊!「隨即班上響起一陣笑聲。
蕭曉臉色微紅,「弄成你的回憶去了,這怕是不好吧。再說你這用我的名字,也太土了。整道別的題目,!不知是誰尖著嗓子一句,「哇,情詩啊!耳語戲芳華,這就是天天在身邊的人啊!安落秋,這白告的,比當年廣播傳情有文化多了啊。」
「陳庫,你小子沒看見嗎?那是學霸子胥的詩。這怎麼就是我了?」
「呵呵,大家快拍照,發視頻,看看這字,點擊量一定很高。為了文科班的流量,秀出你們的高清鏡頭!這可是給咱文科長臉的東西啊!」陳庫這顆石子,是決定要激起千層浪不可了。
安落秋雙眼狠狠掃射陳庫,無趣嘆了一聲,也不再說話。
倒是子胥,慢步走到安落秋面前,將冰袋放在其面前,「怎麼樣?剛才去辦公室如何了?」
「還能怎麼樣?不就是那老簌又嘮叨幾句,這才放我回來。倒是曹劌,被叫家長了,我這看著心裡好過多了。雖然……老薛也挨罵了。」
「好吧,看看你的臉,一拳被打成這樣,想來那曹劌是練過了,才有這樣的力量,還好當時你沒出手,否則啊……第一帥就消失在人間了!」
兩人說話間,就見蕭曉與子胥前一桌的女生咬耳朵。那女生半推半就地離開座位,蕭曉的臀部毫不留情地落下來。長發「唰」一聲,劃破背後兩個男生驚訝的目光。
安落秋魂飛魄散,「大哥,你乾的!她來了!這下你可逃不了了啊。我這啥都沒幹啊,這可是兩年沒主動和我說過話的蕭曉啊。」
子胥也皺眉道,「這平時除了教材的事情,我也沒與她說過什麼啊?」
「你看看黑板,大哥,那是情詩,情詩。」
「不是友誼嗎?我那寫的就是回憶少年時候的友誼,不是情詩。」
「大哥,看過去年的《魔道祖師》嗎?那個友情,就是基情。我看你這個對友情的看法有些誤差啊。」
蕭曉轉頭,「你倆聊點正常的。」
安落秋轉頭看著子胥,子胥沉聲,「小安,自己消毒敷冰袋。過段時間的籃球賽,弄點獎金回來,難得當個班長,這回得好好宴請班上同學才好。」
安落秋長嘆,「本以為你買冰袋給我,是想對我好些,這原來是想讓我快些好起來,做事是吧?」
子胥點頭,「沒錯,你這個樣子,晚上加冕儀式有些不隆重,不妥。」
就聽見四周同學開始笑起來,安落秋一臉生無可戀地看著子胥,「大哥,你這是在命令我,還是在要挾我?「
子胥看似是在思考什麼,」命令你。「
「憑什麼?我就不當班長,我就不聽你的。就是不當。」小安幾乎哭出來。
看著安落秋腫脹的臉,子胥輕輕嘆息,「你難道就要認輸嗎?假設曹劌當了班長,後果不堪設想。我看現在班裡這20多個人裡面,就只有你能做到與他硬杠。難得表現一次,怎麼樣?」
安落秋捧著自己的腫臉,「不當!你怎麼不當?」
子胥憂慮,「我怕我當了,子萌她也會當。」
安落秋立刻滿臉泛花,「那好!我當。不能累到子萌。對了,還有大哥你。」
蕭曉轉頭,「你倆貨,這是在說啥?我都聽不懂啊。」
子胥皺眉,「前班長,我們在說正事,現在商量好了,晚上加冕儀式。」
「你們這是基友的交流方式嗎?」蕭曉一臉腐女。
安落秋附著冰袋低聲,「大哥,審閱,你可以審閱了。」直接忽略蕭曉。
子胥聞聲抬頭,同學已經排隊在自己身前。子胥拿著詩稿,在課桌掩護下低嘆,「就我們班原來的20個人,怕是拼不過那曹劌的30人,這得想想辦法了。」
蕭曉低聲,「交給我,女生有我,沒問題。」
子胥清清嗓子站起身,接過第一個同學的詩讀了一遍,皺起眉,「同學,這寫的呢,是好東西,不過這裡面,沒有憂傷的意思。你說,五十遍和站隊比起來……」
對方微愣,「那好,我懂了。」
子胥點頭,「好。你的過了,下一個。」
見一張極為陰沉的臉,正打量著子胥。瞟了一眼,正是轉過頭的蕭曉,「你這是幹什麼?你在假功濟私,他們辛苦寫出來的,你不負責任。」
子胥蒙圈,安落秋低笑,「他都是這樣,習慣就好。」倒是子胥著眼看著安落秋,「小安,你來念給前班長聽聽,我是不是在假功濟私。」安落秋指著臉,「還在腫,不能讀。」
「那把冰袋還回去,浪費。」
「你這是虐待同學。」
「你們看看啊,這就是人模狗樣的文科大神,只會坑同桌啊。」嘟嘟囔囔的聲音加上安落秋的表情,全班同學都哄堂大笑。倒是子胥沒什麼變化,看著蕭曉扭轉45度的臉,「你脖子不酸嗎?」
蕭曉臉微紅,轉過頭,害羞的用手扶住臉。這時候的安落秋起身站在凳子上,手裡拿著一頁稿紙,臃腫的臉還在發青,不過好像不影響他的發揮,就見他揮著手,「今日,就由小生為大家朗誦我們文科一班的各大詩家為前班長所寫的離職詩。我要讀的第一首,就是我們的下任班長安落秋所寫的《曉秋》,掌聲在哪裡?」在轟鳴聲中,見他清清嗓子,
「猶記初芳戚戚,暗生憐憫依依;
相識球場原一,歡笑草屋夢堂。
睏乏歌柳蔓蔓,講台蕭曉竊竊;
再有時光停滯,不留漫語課堂。
終有離別終散場,不到時日不提愁;
再有深秋已三秋,只有草屋依夢堂。
在這第三個秋天裡,也許就是我們的最後一個秋天.曾經的文科一班——草屋夢堂。沒有打鬧,沒有矛盾,更沒人會對班長出手。我希望,在這最後的一個秋天裡。我們草屋夢堂,不管是離開的人,還是踏進來的人,都能不留遺憾地去更高的天空。在此,我很謝謝我們的班長,蕭曉。是她把草屋夢堂的生命激發出來。只要這草屋夢堂還在,那這班長就永遠是她的。好了,我的詩就這些了。」
全場寂靜無聲。有些女孩子已經開始流淚了,男生也緊閉著眼睛、低頭不語。蕭曉已經開始哭起來,這時候,全班50人哽咽起來,「班長,謝謝你。草屋夢堂,謝謝你。」
子胥起身看著安落秋,快速說道:「接下來,你們自己的詩,由你們自己念。」隨後獨自一人出了教室,輕輕一聲,將所有的鼻涕眼淚都關在門內。
打開教室門,卻是被嚇了一跳,幾個老師黑壓壓圍在門口,高低胖瘦的目光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射過來。其中還有老簌憐香惜玉的問責。子胥正要開口,卻是被老薛拉出去。
眾老師搖著頭,也都離開。就英語老師有些年輕,就二十五六。明顯見她眼圈微紅,弱弱對老薛哀求,「薛老師,我們換一下課吧。」
老薛點頭,「可以。」
其餘老師也都陸陸續續離開,老薛長嘆一聲,「學子芊芊,三年三生緣,來年依舊送別離。」
子胥垂著頭,「薛老師,這個得怪我,是我沒有看好時間。對不起。」
「行了,今日之事,我早有預料,否則怎麼可以讓你們如此亂來?」
子胥睜大眼睛,「難道……早上的詩,是您故意安排的?」
老薛得意地拋個媚眼,甩甩長袖,「半個時辰後來找我。」
子胥瞬間發獃。以前他總是親自看晨讀,這次他突然離開,還叫自己看晨讀,這分明就是早就算計好自己、安落秋、蕭曉、曹劌的行動!他早知道自己不帶手機,也知道蕭曉性子有些急,反推的話,蕭曉是昨天找的他。昨晚一晚上,他就設這個局。從自己進教室門開始,一切都是順著他的掌控,從監督早讀,到與蕭曉說事,到曹劌他出手,還有現在安落秋表現出的凝聚力……他都算得清清楚楚。就一個時辰的時間,他運籌帷幄之中,不僅解決了換班長的事,還順帶處罰了一遍班上不喜歡讀書的人。
長舒一口氣后,只能低聲,「還是老薑辣啊。」要不是他說出來,恐怕自己現在還不知道。對自己的了解,他已經能做到這種程度,也是超出自己的想象力。只要將目標引上他設計好的路,先是說服蕭曉,最後說服安落秋,而他的最終目標也是安落秋。自己在不經意間,做了他的槍。這種人,千萬不能做自己的敵人,否則的話,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過想想也是,做為重點班的班主任,手裡沒幾把刷子,學校也不放心交給他。想來還是做為學生的自己年輕了。學習,絕對不能止於書本,必須要精修做人、做事。
長嘆之後,就聽見裡面讀詩的聲音此起彼伏、越來越大,隨即就有,「你這詩寫的不行,太差了。」
「孔子有言,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實其意。我這是自己寫的。」
「好了,好了,下一個。」
小吵小鬧,相親相愛。子胥如釋重負地閉上眼睛,「真好,成功。」
「汪!「一聲狗叫響起。
哪個小鬼嚇唬自己?
子萌正探頭看著自己,隨後小跑過來,「哥,你們班這是在幹嘛啊?我聽見那聲『草屋夢堂』,都嚇到了。這隔著兩間教室都聽到了,還有實驗班也跟著命名為『天才一班』,弄得我們也跟著打造出一個『理科一班』。現在老師都不講課了,所以我來打探打探,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子胥晃著腦袋,「這個,我怎麼沒聽見啊?」
子萌突然梨花帶雨,抱住子胥,「哥,他們說了好多感傷的話,我心裡跟著難過。班上其實就只有10個是原來班上的人,其它的,要麼去實驗班,要麼去其它班級。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欺負我們……嗚嗚」
「不會的,我們都在一個學校,只是沒在一起學習而已,再說了,轉到班上的學生,不也都是壞人的。」
「不不,我們現在都不相信轉班生了,聽說你們班的班長還被打了,就是轉班生。」
子胥輕輕拉開妹妹,低頭安慰道:「有些事呢,不要看表面。是,他是出手了。可是他不也有自己的理由嗎?只是那,每個人的脾氣不一樣,也就導致了矛盾的出現。判斷一個人好壞,不是從他做錯一件事就下定決斷的。以後我們還要相處一年呢,是不是壞人,再慢慢議論。還有你啊,什麼時候會聽這些流言了?」
子萌眨著大眼睛,「這個……聽他們說嘛!都被打了去包紮了,可嚴重了呢!還有安落秋也被打成包子臉。下課不見你,所以,人家現在來看看你在不在。」
一股暖流流進子胥的心裡,摸著子萌的頭,「沒事,他不會打我的,就我這麼帥的臉,他捨得嗎?」
子萌嘟嘴,「行了,自戀。」
這時候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你那不叫帥,叫廢話多。」
子胥轉頭,眉頭頓皺。
子萌不樂意,「你誰啊?憑什麼說我哥哥。」
來者撩著額前長發,「小生曹劌。我就說他,你想怎麼樣?」
子萌生氣,「你,混蛋!」這是子萌覺得最為可恨的話了。在子萌的世界里,這話,就是罵最為憎恨的人。聽著,子胥心裡又暖又好笑。
曹劌對子萌做鬼臉,「怎麼樣?你哥是廢物。我就罵他。」
子胥沉聲,「曹同學,進教室看看吧,有人等你呢。」
曹劌轉身就走,倒是子萌擼著袖子,露出那短短的胳膊,狠聲,「我,我,今天打不死他。」
子胥一把拉住她,「子萌,那個就是打我們班長的人。」
子萌一聽,眉眼怒揚,更用力往前沖,「這混蛋,我今天收拾他。哥,你放開我。」
子胥身處一隻胳膊,拉著她40公斤的身子,「好啦,有零食,快回去吃吧。」說著,從口袋中拿出一袋乾脆面。
看到零食后,子萌停下來,「唯有美食和哥哥不可辜負,就不和他計較了。」
「嗯,快去吧。」看著子萌離開的背影,心裡莫名的暖,也很開心。伸了一個懶腰,也漫步走進教室。蕭曉紅彤彤的眼睛,也只是長嘆不已。倒是安落秋,激憤地舉報,「子胥,就曹劌他沒寫詩。」
「嗯,我知道了。這五十遍,是逃不掉了。曹同學,我也沒辦法,這是班主任布置的。全班就你一個沒做到,我也很為難。」說著走到曹劌身前。
曹劌冷哼,「剛剛都被帶到辦公室了,哪有時間寫?」
「那就現在寫,以班長為題。我等著你寫,畢竟是班主任交代,我們還是互相不為難的好。」子胥認真說著。
曹劌拿出一張稿紙,「哼,不就是一首詩嗎?我5分鐘就搞定。」說罷,就見他寫了起來。
子胥也回到座位上,看著身前的蕭曉,輕拍其背,「前班長,和你說個事兒。剛剛醫務室的治療費。還是你去給一下,我身上沒錢了。」
見蕭曉一臉蒙圈,轉頭看著子胥,連安落秋也震驚,「大哥,你沒有,你和我說啊,你這,有沒有出息啊?」
蕭曉硬是緩了一會,雙手一攤,「我出門也忘記帶錢了。」
安落秋彷彿被雷擊,晃著頭看看他倆,「你們這是幹嘛啊?子胥,這事不是我說你,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直白地問女生要錢啊?」
「啪!「一隻細嫩的手握著紅色大鈔拍在桌子上,驚得三人一聲。
一個實在聽不下去的女生放了一百塊錢在子胥面前,隨即旋身而去。
子胥望著她的背影,「謝謝小姐姐。」
蕭曉也說著,「謝謝。」
安落秋狂野地抓著頭髮,「你們倆啊!」
子胥雙手持幣,畢恭畢敬地遞到蕭曉面前,「前班長,你去吧。」
蕭曉牙關緊咬,拿著一百塊錢出了教室。
安落秋捂著臉,「你這人,怎麼會容不得異性?這剛剛哭過的受傷女人,你還叫她去?」從自己的指縫中,小安看到了子胥稜角銳利的眉骨下,一雙閃爍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