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京中

李恪在太白山下的小院兒完工了，頡利也到了長安了。

整個長安萬人空巷，都堵在朱雀大街兩邊，看著草原上來的可汗的狼狽樣子。

上次頡利來長安，還是武德九年，二十萬控弦雄風獵獵，整個唐朝也就尉遲恭這個門神在涇陽打了兩場勝仗，生擒了一個阿史那烏沒啜。

所以當時的他威風凜凜，直接逼著剛剛上位的李二陛下在渭水邊上，宰了白馬結盟，雖然當時還沒有李恪搞出來鐵鍋，但李二陛下的的確確是背上了一口鐵鍋。

不過現在嘛，是貞觀四年的三月份，都沒用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算上太皇李淵那十年的功夫，也就算是個十年生聚，唐朝一傢伙就把當初牛逼不解釋的頡利摁在了地上摩擦。

「早知今日，悔不當初啊！」

坐在囚車裡的頡利揚天長嘆一聲，當年勝兵二十萬，怎麼就被李二陛下六騎直接給唬住了呢？這要是吆喝一聲併肩子上，偌大的唐朝是不是就稀里嘩啦的完蛋了？

「今時非同往日，可汗慎言！」

坐在他旁邊的阿史那思摩沉聲喝道，然後轉頭看了看，四周，發現人聲嘈雜，也沒人注意到他們，這才鬆了口氣。

雖然阿史那思摩還有個李淵冊封的和順郡王的王爵，然而自古以來草原部族裡被中央王朝冊封的可汗啊王啊一票又一票的，誰這個時候鳥他？

因為他長得像胡人，蘇烈摁住頡利的時候，他在旁邊護著，蘇烈就當這是個普通的保鏢，要不是當時他身邊還有個在突厥里人頭比較熟的旅帥，只怕這個太皇冊封的和順郡王，就得直接被蜀王親事府的副典軍剁了腦袋。

「時至今日，只求速死而已，慎言與否，有何區別？」

頡利可汗也挺後悔的，當時怎麼就沒直接死在軍中呢？李靖那個狂徒，連前隋的義成公主都是說剁了腦袋就剁了腦袋的，想必多加一個頡利的人頭，也不算什麼吧？

可是沒死成就是沒死成，他現在想死都難，想想等下要見當初和自己結拜的李二陛下，他的心裡就是一陣的不甘心。

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

看著忠心耿耿，差點兒被蘇烈剁了腦袋的阿史那思摩你，頡利嘆了口氣，然後接著說道：「思摩，汝功力深厚，不如便送我一掌罷，也免得等下受辱。」

「可汗萬萬不可輕生，留的有用之身……」

阿史那思摩低聲勸慰著，不過說到了一半，他自己也說不下去了，什麼留待有用之身都是扯淡，按照草原上的規矩，被敵人俘虜的可汗只有一個結果，腦袋被砍下來之後，到底是用作酒杯還是夜壺，就要看對方的心情了。

就算中原王朝能文明點，可想想李二陛下和他之間的恩怨，最低一個梟首，總歸是跑不了的。

兩個人用突厥語在那嘰里呱啦地說著，聲音不大，不過跟在旁邊的蘇烈卻是全都聽到了耳朵里，皺著眉頭，就橫了他們一眼：「休要聒噪，稍待面聖之時，爾等之命自有聖人定奪。」

現在的蘇烈可謂是志得意滿，他從河北省來，本來就打算簡簡單單賣個萌的，能和李世勣賣賣萌更好，能在程咬金面前賣賣萌，這買賣也不差，畢竟為了這一鋪，他可是自學了三四年的突厥話……

可沒想到啊，這一傢伙賣萌賣到蜀王面前了，直接就是飛黃騰達。

作為蜀王府現在的雙花紅棍，秦瓊之下武力值上的第一人，蘇烈早就不是之前那個懵懂的……中年了，朝廷公義剛剛完事兒不就，他在草原上就收到了封賞相關的消息，無比精準。

之前跟著高雅賢身後，陪著竇建德和劉黑闥倆人混的時候，都沒有現在舒服，讓他瞬間就懂了，什麼叫跟對人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面對自己親手摁住的倆俘虜，別看一個可汗一個郡王，蘇烈那是一點兒都沒有打怵，優越感油然而生，自然而然的那種。

「我……」

阿史那思摩磨了磨牙，就想要叫個號，然而想起蘇烈不講武德，帶著兩三百人就敢沖頡利牙帳的時候，愣生生帶出來的那千軍萬馬的氣勢，這個沒有設立過牙帳的東突厥特勤就慫了。

而這個時候的太極殿里，李二陛下正在給太皇捶腿，兩代唐皇之間看起來無比的融洽，那叫一個父慈子孝。

「平定突厥，安定北地，朕……不如你。」

剛剛從大安宮裡面被放出來的李淵，這會兒心情著實不錯，太原起兵之前，他也是給突厥稱臣過的，雖說不算跪舔，可總也不是什麼讓人舒服的事情。

也不等李二陛下說什麼，李淵就接著說道：「頡利此人，你欲如何處置？」

沒必要等著自己兒子搞什麼謙虛，聽著鬧心，兩代唐皇之間那點事兒吧，彆扭之中還是彆扭，擰的和麻花似的，自己兒子要是和自己說「要是沒有武德朝的積累，也不會有今天」，李淵能更鬧心。

「此事外朝之前有所公議，事關之後突厥一族處置，魏玄成與溫大臨各持己見，爭執不下。」

李二陛下沉默了一下，就簡單說了一下，「魏玄成欲繼續清掃突厥殘部，溫大臨欲收納突厥之民，充實邊境，兒思慮良久，也不知如何決斷，不過有一點，頡利……不能死。」

溫大臨就是溫彥博，出身北都豪族，拿著蠻夷當奴隸的事兒乾的多了，所以這種時候想到的自然是收納突厥的人口，滋補一下朝廷的同時，大概家族也能從中漁利，畢竟北征這次，北都太原出力不少，北都豪族都被颳了一層油下來。

魏徵出身比起溫彥博來，就差了那麼一點兒，所以他第一個想的就是把突厥佬往北或者往西趕，然後遷民實邊。

屁股決定腦袋，很標準的兩種想法，但共同點就是需要時間。

按著李二陛下心頭那股子噁心勁兒，他巴不得把頡利車裂了，用鮮血洗刷洗刷自己渭水邊兒上的小黑點。

但是他不能，為了一個安穩的北疆，頡利必須活著，最起碼短時間內必須活著，因為李靖帶著十萬唐軍來的這一出全軍突擊，基本上打空了大唐的國庫，哪怕像魏徵說的那樣，再打一場，也得再積累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