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質疑】
【他笑了:「小丫頭,誰規定我們必須順其自然?」】
早晨的宇智波宅一如既往的安靜。
這天,美琴少見主動地帶著兒子去玖辛奈家串門。
她走的時候,還沒去上班的富岳一副不樂意的樣子,但最終還是同意了。
不過送他們出門前,富岳覺得還得跟兒子囑咐一番。
畢竟玖辛奈帶雫來他們這兒那幾次,只要他在家,都能看到雫疑似欺負他兒子的舉動。雖然美琴總跟他解釋那是小孩子之間不輕不重的打鬧,但是富岳還是不放心。
他兒子那麼可愛那麼乖,一看就是好欺負的那一類。
富岳一本正經地按著兒子的小腦袋,認真而嚴肅地告誡他:「要是見到了那個紅毛的小丫頭,她想欺負你,你就機靈點,往你媽媽面前跑。」
鼬看著威嚴的父親,抿著嘴角,歪了下頭。富岳嚴重懷疑兒子沒聽明白他的話。
他還想再補充些什麼,美琴搶在他前面把兒子抱起來了。
富岳說:「我是認真的。」
「管你是不是認真的,」美琴說道,「你呀,有這時間不如早點去工作。」說著,她伸出一隻手,幫富岳整了整衣領。
妻子纖細的手近在眼前,仔細聞聞還隱隱有股油鹽摻著洗衣粉的味道,但它們以前握刀握苦無,力足而勢不可擋的樣子還深深印在富岳腦海里。
富岳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最近上頭透下風來,說是四代目的人選基本確定下來了。」
美琴的手一停,抬頭看了他一眼:「你選在這個時間點告訴我,是因為人選是水門嗎?」
「是的。」
富岳向上揚揚下巴,讓美琴給他扣好最上面那個扣子,繼續說道:「還有消息說村裡有人不服氣,這事估計得起一陣兒小風波。沒事你早點帶鼬回來。」
扣好扣子,理好衣領,美琴拍拍丈夫的肩:「好好好,這個我聽你的。」
富岳嘀咕了:「說的好像別的你就不能聽我的一樣……」
美琴就當沒聽見,笑眯眯地抱著兒子出了門。
******
早晨的波風宅最近比較安靜。
以前這個時間段常常能聽到的,玖辛奈變換著腔調喊喜歡賴床的雫起床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而以前這個時間段還會死皮賴臉不起床的雫,現在不僅起床了,還已經梳洗完畢了。
就是看著不太精神。
美琴打量了坐著的雫一會兒,奇怪地問:「怎麼這麼沒精打采?生病了?」
玖辛奈聞聲放在雫身上的目光收了回來,輕輕嘆了口氣:「的確是生病了,但不是雫。」
美琴奇怪,還欲繼續問,就看見兒子邁著小腿,步伐很慢但是十分穩妥地走向了雫。她心裡有點樂,雖然富岳一千個一萬個不放心,生怕兒子被欺負,但事實上兒子卻很樂意主動貼上去。
雫屈著膝蓋,捧著腮坐在陽台,動彈不得的老貓墊著一小塊毯子,躺在她面前的地面上曬太陽。
雖然已經是秋天,但陽台的門大開著,吹來的風倒是一點都不涼,反而因為陽光很好,曬得人暖洋洋的,很舒服。
雫不知道老貓是不是也這樣覺得。
相比前幾天,老貓今天精神看起來格外好,雖然還是不能自己動,卻一直拿黃綠的眼睛盯著雫。
雫似乎從中看到了依依不捨。
鼬走到雫身邊去,站了很久,雫才抬眼去看他。
老貓這個狀態大概有一個月了,雫也大概有一個月沒見到他了。這小子好像有長高,臉圓了些,頭髮也長了些,倒是那雙黑亮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好看。
雫按照慣例說道:「叫姐姐。」
鼬按照慣例無視。
他很自覺地往她身邊坐下來,視線一低,盯著毯子上的老貓看。他第一次來玖辛奈家,也是第一次看到養在他們家的貓。
多日沒見這小子依舊不尊重她,雫氣得呲了呲牙,卻沒多說什麼。她站起來,在美琴疑惑地注視下跑回自己房間,抱了一堆素色包裝袋出來,徑自回到陽台。
經過坐在客廳里的玖辛奈和美琴后,她想起了什麼,又返回來,從懷裡挑了兩包,推到她們面前。
美琴拿起一個,還在詫異:「這是什麼?」
「人形燒,」玖辛奈已經拆了另一個,「前幾天她跟著自來也大人去村外的集市上玩了一趟回來,還記得帶了禮物,雖然不是她付錢。」
美琴捏起一個,咬了一口發現裡面還是豆沙餡。
她笑了。這個超級甜的。
雫把這一堆素色包裝的甜品堆到鼬面前去,還給他拆一個:「知道這是什麼嗎?」
「人形燒。」對方咬字清晰,把一個詞的讀音發出了軟軟的感覺。木葉也有賣這種甜點的店鋪,鼬不是第一次吃了。
「原來你知道啊。」雫還有點驚訝,她是跟自來也出去之後才吃到這個的。一咬到裡面的豆沙餡她就被甜倒了牙,緊接著就想起某個愛吃甜的小子。
以前的鄰居空月還在的時候,不管去哪裡,回來的時候總會帶禮物。
雫覺得自己也應該帶點禮物回去。
她把這個想法跟臨時監護人自來也一說,這個大叔也沒摳門,遞了張大鈔給她,說提前給壓歲錢,讓她自己去買。
本來自來也想看看這個小姑娘會怎麼處理這張大鈔,結果沒想到她很省事地全買了人形燒。
最後他離開木葉的時候,哭笑不得看著雫往他行李里塞滿了人形燒。
鼬抱著素色的紙袋吃人形燒,還不忘跟雫說一聲:「謝謝。」
要是最後加上一個「姐姐」那就完美了。雫想著,提醒鼬:「注意看哦,紙袋的顏色深的是沒餡的。有餡的你吃,沒餡的歸我。」
鼬也不跟她客氣,當下跟她一起動手把所有紙袋按顏色分開來。
兩個人曬著太陽,一個吃沒餡的人形燒,一個吃有餡的人形燒,居然意外的和諧。
鼬一直在看毯子上躺著的老貓。
雫在偶然的扭頭間,發現這個小孩看貓時眼睛里有閃閃的東西,似乎是好奇,也似乎是猶豫。
她放下人形燒,有些不情不願地抓住他的手,帶領著他去摸老貓。
小孩子的手握著更小的孩子的手,入手的觸感比第一次摸到貓時還要讓雫感到新鮮。
她一時好奇,為了能仔細地看,乾脆把一雙小手拽到眼前來。
鼬的手很白,也很嫩。因為剛剛在吃甜食,上面沾了點面渣渣,聞起來不僅有膩人的甜味,還有軟軟的奶香。
大概因為有點嬰兒肥,所以他的手背一摁就會有一個可愛的小凹陷。不去管它,一會兒便自己恢復回去了。
雫知道自己的手很小,每次無論是水門還是玖辛奈來牽她的手,總是一下子就把她的手裹住了。
在他們的手心裡總有滿滿的安全感。
而此時的雫拉起鼬的手,雖然並不十分完全,但也能一下子就把它們裹住了。
只是她的手心裡感受到的不再是安全感了,而是有一種奇異的柔軟,能讓人情不自禁地生起保護它們的衝動。
雫不由自主地張開手,再合攏手掌,把那雙小手來來回回地攥在手心裡。
沒來回幾次,她的後腦勺就挨了玖辛奈一個暴栗。
在旁邊看著的玖辛奈實在是受不了了:「你對你可愛的鼬弟弟做什麼呢!」
雫捂著疼痛的後腦勺那個委屈啊:「不是啊,他的手好小,握起來好有手感……」
「那你也不能握著人家的小手一個勁地玩啊!」
雫心說,她哪裡在玩了,她這是在欣賞啊!這麼可愛的小手怎麼能不好好欣賞欣賞呢?
不過好在她還沒蠢過頭把這句話說出來,不然肯定又得挨一個暴栗。
跟著玖辛奈過來的美琴瞅了兒子一眼。被人抓著手把玩,他一點不高興都沒有。
跟鼬同齡的小孩不多,美琴一度覺得是因為這個兒子才會顯得比其他小孩悶一點。她倒是很樂意讓雫做他的玩伴的。
美琴一拉玖辛奈的胳膊:「沒你說的那麼嚴重。走啦,我好不容易來你的新家一次,帶我去參觀參觀吧!」
被拽著往樓梯口走,玖辛奈不放心地回頭看看雫。後者撅著嘴,還有點委屈。玖辛奈翻了個白眼,懶得理她。
這邊媽媽們不在視線範圍內監視了,鼬也成功摸到了貓。
他這是第一次摸到貓。
而雫這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子笑起來。她覺得這小子笑起來比拉麵碗里的魷魚花和鳴門卷還要可愛,讓人忍不住地想去捏一捏那張白嫩嫩的小臉。
還沒等雫再次伸出罪惡之手,鼬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
他說:「它怎麼……一動不動?」
雫正要說它病了,不愛動了,突然發現了不對。
老貓的確一動不動了。
但是它黃綠的眼睛還睜著呢。
雫有個不好的預感。
「……阿吉?」她喚著它的名字,同時伸手去摸它,結果摸到的老貓身子還軟,卻微微發涼,「阿吉?!」
狸花老貓再也沒回應雫。
它是什麼時候走了的?
在雫起身去找禮物的時候嗎?
在雫跟鼬分辨有餡兒和沒餡兒的時候嗎?
在他們捧著人形燒大吃特吃的時候嗎?
雫只能確定她的阿吉在她眼前,曬著太陽,悄無聲息的變涼了。而她,的確做到了順其自然。
鼬抬頭看著雫。
她也變得一動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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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木葉的第二天中午,自來也獨自走在林間小路上。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他有點餓。
除了應急的軍糧丸,他手邊就只有昨天啟程前被人硬塞了一行李的人形燒了。
自來也不愛吃這麼甜的東西,而且他還擔心自己這個年紀了,糖吃多了容易掉牙。
可是肚子餓的時候也不要計較那麼多了。
他掏了一包人形燒,剛拆開要吃,就見天上飛過一隻鷹。他認得,這是木葉特有的信使。
他站起來,鷹已然向他飛來。
居然是來找他的。
自來也看到了鷹腿上那個卷得細細小小的密信。
他有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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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雫剛剛明白「最後的結局」就是指死亡,也是指再也見不到了的時候,鼬卻還對此沒什麼概念。
他就知道他剛來時還會動動尾巴的貓現在一動不動了。
雫守著悄然間沒了生息的老貓發愣,鼬只好坐在一邊等她回神。他敏銳地察覺到雫變得情緒不對,卻不曾想,下一秒雫竟然哭了起來。
雫覺得心裡滿滿的難過,啥也不想干,只想放任眼淚奔流不息。
這是鼬沒經歷過的場面。
以前他哭,是美琴哄他。現在雫哭,是不是該他哄她?
鼬慌忙去旁邊素色紙包里翻找,想再找個深色包裝的沒有餡兒的人形燒給雫。
這時,雫的哭聲毫無徵兆的一停。
「原來如此,你的貓死了?」
鼬聽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嘶啞而低沉,帶給人涼嗖嗖的感覺。他一抬頭,看到一雙黃澄澄的眼睛,裡面的瞳孔居然細成了一條線。
這自然就是不請自來的大蛇丸了。
大蛇丸令人後背發涼發麻的視線在鼬身上一停,裡面興味一閃即逝,很快又轉向了雫。
雫也抬頭跟他對視,鼻尖早已被粘滑的腥味侵佔了。雫對他的恐懼是與生俱來的,但是此刻卻因為他問話的中心是她的貓而減弱了不少。
「阿吉死了。」雫抽抽噎噎,帶著哭腔說道,「但我什麼都不能做。」
「哦,」大蛇丸瞥了那隻可憐的貓一眼,瞭然地點了點頭,「他們一定說,這隻貓應該壽終正寢,你應該順其自然。」
「……嗯。」
「可我看你怎麼那麼不甘心呢?」大蛇丸笑道。
雫抽了抽鼻子。
面對死亡無能為力,這誰能甘心?
以往對誰都不假顏色的大蛇丸不知從何來的興趣,面對著眼前這兩個小孩,居然蹲了下來。他伸出手指修長但膚色蒼白的手,手心朝上,指尖對著雫。
大蛇丸說:「來,把手給我。」
雫微怔,還沒反應過來,突然感覺衣角被人扯了一扯。
她扭頭一看,是鼬抓住了她的衣角。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雫沒多想,先一揮胳膊把鼬藏到她身後去,然後把手遞給了大蛇丸,並在碰到他的皮膚時哆嗦了一下。
這人的體溫是有多低啊……
大蛇丸的眼睛滿意地眯了起來。
他的手一翻,只是手心就把雫的整個手背都覆蓋住了。他牽引著雫的手,帶去了躺著的狸花老貓那邊。
雫的手被他按在了狸花老貓身上,有種奇異的感覺在她的手心蔓延開來,像是她在手心抿了一塊香膏,剛開始發涼,搓一會兒就變得溫熱了。
狸花老貓的腦袋動了。
雫先是一驚,接著就是一喜:「阿吉?!」
她驚喜地向大蛇丸看過去,他面上有笑意:「看吧,小丫頭,誰規定我們必須順其自然?」
雫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又低下頭去看貓,心裡卻沒辦法消化這句話。
所有人,包括她老爸,包括獸醫,還包括那位據說只要有一口氣就能把人治好的金髮大姐,他們都告訴她面對死亡該順其自然,只有眼前這個人跟她說不。
老貓像是要回應雫的呼喚一樣,腦袋一抬,黃綠的眼睛一瞪,嘴巴一張,可惜一聲「喵」沒能發出來。
熟悉的鹽味拉麵味強勢衝進來,淡黃的光質鎖鏈從雫身後飛來,襲向大蛇丸,粘滑的腥味一下子就被攪亂了。
雫聽到抓著她手的大蛇丸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接著便鬆了手。雫一直盯著老貓,就見大蛇丸鬆了手,老貓原本抬起來的頭重又垂了下去。
那聲「喵」雫終是沒能聽到。
她正要抬頭,卻被人抱了起來。
抱她那人有著同樣熟悉的檸檬水味,這下子那讓人恐慌的腥味徹底變成了弱勢群體。
「沒事吧?」水門低頭擔憂地問了一句,「害怕嗎?」
雫倒沒啥事,但確實還有點怕。不過她在水門懷裡看到了鼬,她下意識地就搖了頭。
水門鬆了口氣,把她的小臉按到自己懷裡去,還用攬住她的手在她腦袋上好一番撥弄,直接把那一頭紅髮揉亂了。
這邊玖辛奈已然跟大蛇丸對峙起來。
「大蛇丸大人,我跟水門結婚那天您該來卻沒來,今天沒有邀請您卻來了,有何貴幹?」玖辛奈說著,手上已經有金剛封鎖的結印起手式。
大蛇丸退出去老遠,站在波風宅的小院子里,前方面對著怒氣沖沖的玖辛奈,還有個水門蓄勢待發。他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恐怕也已經被人堵了路。
他一點兒都不慌張,在笑起來的同時,眼睛緊盯住了雫:「我來見見木葉里僅剩的,唯一一個不讓人覺得無趣的存在。」
雫被他盯得一個哆嗦。
玖辛奈一挑眉,還想反駁他,水門一伸胳膊,把雫塞進了她懷裡,不僅打斷了她的話,還把她打算結的印也打斷了。
不過玖辛奈只是翻了個白眼,也沒什麼不高興的。她也知道眼前這個大蛇丸不是本人。
大蛇丸看水門站在原地沒有動手的打算,有點意外:「你只是來看熱鬧的?」
「當然不是,」水門皺著眉回答,「雖然三代大人下達了命令,但是只抓住您在這兒的一個影分/身也沒什麼意義。」
費一番勁抓住他,再看著他「嘭」一聲消失,也是夠氣人的。
「再說了,現在老師應該已經在去追您——真正的您的路上了,」水門道,「我想,這事還是該老師來解決更好。」自來也會更希望親手抓住大蛇丸的。
大蛇丸垂眼沉默了。
水門猜他想到了絕不會輕饒他的自來也,但或許也沒有。
片刻后,大蛇丸說:「水門,在四代目這件事上,我不承認你。」
水門嘆了口氣:「但是大蛇丸大人,您本可以用別的方法來證明您是對的。」卻偏偏選了最不應該那條路。
「哼……」大蛇丸冷笑一聲,「我不覺得我有選錯。」
「那……我也只能說,後會有期了。」水門平靜地回答。
大蛇丸又是一聲冷笑,目光向雫的方向一瞥。雫明確地感覺到了他的目光,但是那目光似乎還向後轉移了幾分。
雫回頭去看,就看到美琴低著頭,把鼬抱了起來。
他在看誰?美琴姨還是鼬?
她再轉回來的時候,就聽「嘭」的一聲,眼前的大蛇丸化作了一縷青煙,消失在原地。
水門的肩膀輕微地向兩側鬆懈了一下。他轉身,玖辛奈正把雫緊緊抱在懷裡,還親了親她的臉。
玖辛奈說:「以後看到怪大叔不許隨意搭話!」
雫問:「那,那看到自來也大叔呢?」
玖辛奈:「他視情況而定。」
水門不由得替老師尷尬地笑了笑。
雫見水門看過來,想起了還在地上躺著的老貓:「阿吉它……」
水門這才注意到一動不動的狸花老貓。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是雫先說:「我順其自然了。」
「……嗯,你做的對。」
「可是剛剛那個大叔說……」雫說著,話頭一頓。
她總覺得後面的話不該說出來。
「他說什麼?」水門往下問。
雫想了想,向他伸出手,意思是要他抱,然後在鑽進他懷裡去的時候說:「忘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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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蛇丸第一次誘拐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但他成功地為雫打開了一個新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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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來自薦一下專欄,嫌棄作者更文慢的可以去瞧瞧……專欄里還有一篇鼬哥的短篇《丸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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