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
蘇朔聽見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震驚的吸氣聲。
雲含光說完那句話,就暈乎乎地垂下頭靠在蘇朔肩上沉默下來,只是雙手還攥著他的衣襟不放。
如果早知道雲含光會醉成這樣,蘇朔是死都不會在這時候把外人帶回家的。雲含光這幅樣子,說什麼也不好給人看去,否則等他酒醒知道了,還不得羞憤欲死。蘇朔想到這裡,當機立斷把人打橫抱起,迅速對阿金姐道:「姐,我師尊醉得太厲害,今日我也不好留客了,你們在附近找家客棧先住一宿,我請客,千萬別跟我客氣。」
他話音剛落,懷裡的雲含光秀眉微皺,桃花眼裡流露出朦朧可憐的睏倦之色,神色懨懨地倚在少年的胸膛上,卻絲毫不失美感,反而大有慵懶風流之意態。月色之下,竟不似真人,倒像是一尊白玉雕的美人像。
雲含光雖生得美極,平日里卻冷若冰霜,又不喜與人打交道,因此美則美矣,只是少了一分人氣,旁人也不敢靠近。他身份又高,那些膽敢起賊心的,無不是下場慘痛。誰知這人竟還會顯出這樣一面,那風流沉靜,又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姿態,比之從前還要更美百倍,若讓外人見了,只怕心懷不軌之人立時也要多上百倍了。
別說旁人,就是阿金姐這樣沉穩的人見了,一時間都移不開眼睛。
蘇朔心知不好,不由面色微變,抬起頭飛快地把幾個看直了眼的隊友紛紛掃視了一遍,目露凶光道:「看什麼看!再看絕交!」
聽了他毫不留情的威脅,眾人這才驚醒,紛紛閉上了張得老大的嘴巴,驚笑怒罵一股腦兒地全發泄出來。
「好哇你這臭小子!這等好事,卻瞞了咱們這麼久,可見根本沒拿咱們當親兄弟!」
「我就知道這廝最是狡猾!不聲不響,佔盡便宜!」
「還不趕緊交代交代……」
要是平常,蘇朔必定要跟他們論個分明,可此時情形不對,他也沒心思跟這些損友胡侃,只冷笑一聲道:「你們有完沒完?今天的事,你們就當沒看到,睡一覺全給我忘了,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殺人滅口!」
眾人聽了,也不笑了,紛紛對他怒目而視。
蘇朔懶得再和他們周旋,轉身踢開大門便衝進宅院。雲家大門在他身後緩緩關上,把一群驚呆了的同僚關在了外面。
小巷裡只剩下一片寂寥,還有酒醉的銀子在姐姐身上不時發出的嘟囔聲。
這些人愣了一會兒,不由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矢口不提雲含光,開口只罵蘇朔。
一人道:「見色忘義!」
另一人道:「重色輕友!」
「想我還曾可憐他打了一百多年光棍兒,要給他說一門好親,我說這小子怎麼滿不在乎一味推拒,原來天姿國色的姑娘他都看不上眼啊!」
「呵呵,你還給他說親,你自己那媳婦兒還在你丈母娘肚子里吧!」
「怎麼能拿我跟他比?他都一百多歲了,年紀比我爺爺還大!」
「那你還好意思跟人稱兄道弟,怎不見你心服口服喊聲爺呢?」
「我呸!這小子也就一張臉長得好……」
「我也長得挺好,怎沒人看上我……」
阿金姐回過神來,不由失笑,帶頭轉過身走了。
打鬧的聲音漸漸地在深夜裡遠去了。
————
蘇朔把人送回屋裡安頓好,轉身正要點燈,好細細查看雲含光的情況。
雲含光卻摸黑從床上爬起來,從背後伸出一隻手來,緊緊勾住了他腰間的衣帶。
一時間酒香瀰漫。
蘇朔在原地站住,挑了挑眉道:「你究竟喝了多少酒?」
身後的人似是有些神志不清,沉默了一會兒,吃吃地笑了起來,在懷裡摸了半天,拎出一條軟趴趴的幼龍來。
蘇朔眯了眯眼,伸手把小東西接過來,頓時聞到它身上濃郁的酒氣。
元寶毫無知覺地癱在蘇朔掌中,兀自酒香四溢地呼呼大睡。
蘇朔拎著它細細地看了半天,覺得它只是醉了,倒並無大礙,便有些無奈地把元寶放回玉盒裡,元寶醉得人事不省,軟綿綿地沉入水中。
雲含光一隻手攀上蘇朔的肩膀,臉頰貼在他背上,含含糊糊地說:「我沒事,只是有些擔心元寶……」
蘇朔被他抱住,一時掙脫不開,只好反手摸了摸他的頭髮,有些心疼道:「沒事怎麼會醉成這樣?」
雲含光像只被順毛的貓似的眯起眼,在他溫熱的掌心蹭了蹭道:「我沒醉。」
蘇朔聞言,手上一頓,撤回手,好整以暇地坐回到床沿上:「只要你明天酒醒之後別哭就好。」
雲含光的聲音聽上去有點生氣:「我不會。」他伸手握住蘇朔的發尾,賭氣般地輕輕向後一扯,「告訴你,我方才是故意的。」
蘇朔略有些愕然:「故意?」
雲含光看上去還挺得意,借著月色用力地在蘇朔臉上親了一下道:「蓋了章,他們就知道你是誰的人了。」
蘇朔睜大眼睛,被他親了一下,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雲含光親完,又生氣道:「在外頭,我想碰你時都要憋著忍著,他們卻可以想碰就碰!」說完更氣了,頓了頓,還委屈起來:「都沒人問過我,我又沒同意。」
蘇朔眨了眨眼睛。
雲含光卻越說越氣,酒氣一陣上涌,氣得他直想哭,「他們怎麼能隨便亂碰別人的東西!」
雲含光身上,慢慢地散發出一陣濃郁的甜香味,有些甜過了頭,像熟透了的水果,直把一點辣味都壓下去了。
蘇朔不由深深地沉默了。
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話的好。
他並不覺得雲含光有錯,要錯,也是撫養他長大的那些人渣的錯,是那些人把含光教壞了!
蘇朔可能已經帶上了濾鏡,在他看來,生活在那些變態中間,雲含光能長成這麼善良體貼已經很好了。現在也只不過是缺乏安全感,獨佔欲有點冒頭而已,這都不是什麼大問題,絕對不會發展成肖練或者君承影那樣。
蘇朔出神期間,頭髮卻被含光無意識地越扯越緊,他回過神來,只好趕緊先搶救自己的頭髮,不便再與這醉鬼爭論:「好了,既然沒醉就放開我。」
雲含光卻不放手,非但不放,還直起身,整個人都壓到蘇朔背上,下巴擱在他肩上,側頭親了親他的耳側,道:「我不放。」
蘇朔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雲含光平日里並不是這麼主動粘人的性子,今晚倒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似的。
想到這裡,蘇朔也放輕了動作,轉過頭來溫聲道:「怎麼了?」
雲含光在他肩上沉默了很長時間,終於有些懨懨地回答道:「放了你就跑了。」
就像夕陽時分漸漸消散的日光。
天地間的暖意隨著黃昏的光影一點點地從身旁撤走。
他在藏書閣的角落裡睡著了,做了一個破曉的美夢。
而不屬於他的,夢醒之後,依舊不屬於他。
蘇朔眉頭微皺,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你要回九玄宗了?」
雲含光呼吸微窒,卻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更緊地將少年抱住,好像略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似的。
過了一會兒,小聲問:「如果我要回去,你願意跟我一起回去嗎?」
少年在黑暗中輕笑了一聲:「這事也不由你我決定吧?」
雲含光卻道:「如果呢?」他追問著,像是非要問出一個回答不可,「如果可以,你會和我一起回去嗎?」
少年頓了一頓,語氣平淡地道:「不會。」
烏黑濃郁的夜色之中,雲含光沒再出聲,一張臉隱在黑暗裡,叫人看不清表情。
半晌,他忽然有了動作。
先是略顯青澀地張口舔了舔著少年的耳垂。
然後左手一聲不吭地摸上少年勁瘦的腰肢,右手卻輕巧地探了下去。
蘇朔的呼吸微微一頓。
「阿朔……」
雲含光輕輕地,軟軟地喊他的名字,拖著嘆息般依戀纏綿的尾音。他雖然還十分青澀,卻似乎已經知道自己發出什麼樣的聲音能引起蘇朔的反應。
蘇朔低聲地笑了,聲音里的氣息卻有略微的不穩:「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雲含光只是埋頭親他,像只小動物似的從耳側一路啃咬著親到下巴。過了一會兒,少年的腰帶也不知怎麼被他磨蹭著垂落在地上,外衣像是落雪般散開了。
含光的聲音變得極其柔軟,撒嬌似的抱怨:「你身上的牽絆太多了,我卻只有你一個。」
蘇朔笑道:「你還有師兄啊。」
這話音剛落,含光的右手便微微一緊,令蘇朔的笑容微頓,喉嚨里低低地悶哼了一聲。
雲含光咬在蘇朔耳邊軟軟地道:「可是,我不會想同師兄做這些啊……」他氣喘吁吁地向下舔舐吮咬著少年的喉結,一時控制不好力道輕重,在他頸側留下一串嫣紅的吻痕和濕漉漉的水光,「我不想要別人,只想和你……。」
無可避免地,少年修長而有力的身體在戀人的撩撥下漸漸起了反應。
少年垂著頭,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只有呼吸一聲比一聲更急促沉重。那雙原本清澈的黑眼睛里,慢慢流露出壓抑的□□。
雲含光見他略微失態的模樣,心臟不由在胸腔里砰砰狂跳起來。蘇朔並沒有看他一眼,也沒有絲毫動作,可含光只是抱著他,聽著他低低的喘息,便覺得半邊身體又酥又軟,化作一灘春水,幾乎再抱不住他。
雲含光急促的呼吸吹拂在他耳邊,聲音軟糯誘人卻不自知:「怎麼才能把你變成我一個人的……你教我。」
蘇朔喘息著笑了,目光比夜色更漆黑濃郁,轉過頭來,伸手輕輕捏了雲含光的下巴,貼上去與他交換了一個輕柔的吻,低低笑道:「……長進了。」
雲含光頰染紅暈,唇瓣微張,眼中似有煙波流蕩,春潮迭起,美得勾魂攝魄。
世人只知他冷若寒冰,高不可攀,暗暗可惜那副絕世的好姿容。又豈知他含羞又放肆的驚艷美態,也僅在愛極了的戀人面前才會流露出來。
蘇朔探出手去,把他抱進懷裡,教他跨坐在自己腿上,溫熱的手掌用力地握住了他單薄的肩頭。
「即便你這樣做……」
少年灼熱的掌心貼在含光的臉側輕撫,只覺得掌中的肌膚猶如花瓣一般,摸上去溫涼細膩,口中卻毫不容情地道:「我也不可能同你回去的,師尊也很清楚吧?」
雲含光只覺得那手掌撫摸過的地方都燃起火焰,一下子變得燙熱無比。本來就在廝磨間變得鬆鬆垮垮的衣裳很快滑落下去,半遮半掩地露出冰雕雪塑一般美麗至極的身體。他不由面紅耳赤,卻並未拒絕,只是略微垂下頭,像是羞於與蘇朔對視,口中低低地道:「……那就不回去。」
雲含光並未抬頭,卻伸手勾住少年的衣襟,慢慢將他拉近了。
那月光暈染下低垂著的臉上,忽然綻開一個乾淨而純粹的,毫無陰霾的笑容。
「阿朔,和我一起遠走高飛吧。」
這聲音拋了束縛,輕盈無比。
好像脫了牢籠的雛鷹,從此乘風而上,一去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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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差不多可以收尾啦。
下個故事預告,傳說中的替身梗,如果白月光回來把替身小受拐走,那渣攻就無路可走【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