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窮追不捨
「姜公子啊,你可算醒了。」拔野古延魁一臉欣慰的笑道。
「延魁大叔……你怎麼……」姜沉舟一邊說話一邊掙扎著想坐起來,卻根本用不上一絲力氣。
「你剛恢復一點呀,不要著急,慢慢來。」拔野古延魁小心翼翼的扶著姜沉舟。
姜沉舟坐了起來,他總算看清了眼前的環境,這是一座潔白的氈帳,氈帳里掛著弓箭和繩索和馬鞭,這些都是牧民常用的東西。
他已認出了這個地方,幾日前他就在這個氈帳里住過一晚,這裡是拔野古部落。
姜沉舟定了定神,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其他人呢?他們怎麼樣。」
拔野古延魁安慰道:「你是說天策府的人吧,放心呀,他們都沒事,只是有幾個人比較虛弱啊,在這裡多住幾日休養休養就好了。」
聽到這話,姜沉舟總算放心了一點。現在他只是好奇自己是怎麼來到拔野古部落的,他記得最後暈倒的時候,附近根本沒有其他人的蹤影。
「事情還要從送別你們那天說起來。」拔野古延魁遞給姜沉舟一杯水,細細的解釋道:「當時我派兩個人送你們去涼州……」
原來,拔野古延魁當日派兩個人把天策府眾人送到了涼州,到了涼州之後,這兩個人並沒有走。因為拔野古延魁知道姜沉舟會在涼州呆上九天,所以便吩咐他們在附近等候。
二人在城外等了九天之後,卻始終沒有看到姜沉舟的身影,於是把這件事上報拔野古延魁。拔野古延魁心下不安,便派人去涼州打探,一打探才知道天策府眾人已經不見了。
過了不久,他們找到了高溝堡,也在那裡看到了馬蹄印、箭頭還有印著天策府標記的水囊。順著馬蹄印的方向,拔野古延魁猜測姜沉舟一行人進入了沙漠。
他當然不知道姜沉舟是為了躲避尉遲寶琳的追殺而誤入沙漠,但他卻了解沙漠里的危險。
拔野古延魁立刻回到了部落,召集全族男子進入沙漠四處尋找。
「你們就這樣找到了我?」姜沉舟打斷了他的話。
拔野古延魁馬上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們找到的,是你的馬。」
「我的馬?」姜沉舟一臉不解,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我們嘛找了三天,到處都找遍了啊也沒有找到你,就在這個時候你的馬呢突然出現了,它帶著我們跑了很遠,終於找到你啦。」拔野古延魁笑了笑,忍不住讚歎道:「這麼有靈性的馬我還是第一次見,真是難得啊。」
姜沉舟變得哭笑不得,沒想到最後救回自己的居然是自己的馬。不過眼下眾人總算已逃出生天,他也沒有辜負他們的信任。
一想到這裡,姜沉舟心中便寬慰了許多。沒過多久,一陣倦意襲來,姜沉舟忍不住打了個呵欠。拔野古延魁看他一臉疲倦,便勸他再睡一會。
姜沉舟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他睡了很久,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睜開眼睛。一覺醒來,他不但變得精神飽滿,而且體力也已經恢復如常。
於是他決定去看看其他人。
秦笙已經醒了,但她恢復得沒姜沉舟快,此刻還只能躺在床上,連話也說不了。
其餘的同伴們大部分也都醒了,情況和秦笙的一樣。只有三個人仍舊昏迷著,姜沉舟探過他們的脈搏,發現他們只是身子虛弱,想必過不了一天就會蘇醒。
奇怪的是,這三個人的臉上均有一塊紫紅色的疤痕,看起來就像是胎記。
「這是因為啊他們的臉貼著滾燙的沙子,被燙傷了。」拔野古延魁惋惜的嘆了口氣,接著道:「這種燙傷是沒有葯能治的,等到結疤以後嘛就會變得很難看,像乾枯的樹皮一樣。」
他沒有說謊,拔野古部落里就有這樣的人。姜沉舟見過那個人,他的臉上幾乎全是醜陋的疤痕,所以那個人一直戴著厚厚的頭巾,就算是再熱的季節也不會脫下來。
不管是誰的臉變成那樣都會自慚形穢的。
姜沉舟搖了搖頭,離開了他們的氈帳。
氈帳外面是另一個世界,草場上芳草連天,碧空如洗。遠處的河岸邊開滿嬌艷的野花,風中飄來一陣陣花香。天空中,一群排成人形的大雁正好掠過姜沉舟的頭頂,長鳴一聲之後轉眼就飛到了遠處的山坡。
山坡之上響聲隆隆,原來是一群馬正在山坡上自由的馳騁,領頭的馬一騎絕塵,看起來竟有點眼熟。
等到它跑到近前,姜沉舟才認出了它。
眼前的分明就是自己的馬摩剎利斯,可是它卻已經變了很多,原本斑駁的毛色變成了紅黑相間的顏色,不僅是毛色,連身軀也健碩了不少,根本不是以前瘦弱的樣子。
「摩剎利斯,怎麼是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姜沉舟驚嘆道。
摩剎利斯似乎聽懂了,仰著頭嘶鳴了起來。它一嘶鳴,跟在它身後的馬也彷彿聽到了感召,居然齊聲嘶鳴了起來。
「看來你在這裡交了不少新朋友。」姜沉舟笑道,他拍了拍馬背接著道:「還有我聽說了,是你把我救出來的,一開始啊我還以為你不講義氣一走了之了……」
一聽這話,摩剎利斯突然哼哼了起來,它看起來像是生氣了。
「好好好,是我錯了,你說得對,我不該這麼想的。」姜沉舟連忙安撫道。
一陣安撫之下,摩剎利斯總算不再哼哼,它躺了下來,在草地上歡快的打起了滾。
姜沉舟也躺了下來,忍不住笑道:「看來你很喜歡這裡,其實我也很喜歡這裡,這裡既沒有陰謀也沒有殺戮,有的只是純凈的土地和善良的人們,可惜的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天上一朵浮雲感慨道:「可惜的是我們都是身不由己的,過不了幾天我們又要離開了。」
說完這句話,姜沉舟就閉上了眼睛,他彷彿已經睡著。
部落的人還是像之前一樣充滿熱情,對待他們就像對待自己的家人一樣。在他們的悉心照料下,天策府眾人恢復的很快。
幾日之後,眾人已恢復如初,於是便收拾行囊準備離開。
拔野古延魁本想親自帶人護送,姜沉舟卻拒絕了他,他當然明白這是最穩妥的做法,但他卻不能這麼做。
身為突厥遺民,拔野古部落從來不被朝廷所信任,他們被安置在此,名為照顧,實為監視,而負責監視他們的就是尉遲寶琳,要是被尉遲寶琳知道他們和自己的關係……姜沉舟不敢再想下去。
拔野古部落已經救過自己兩次,他當然不能連累他們。
告別了拔野古延魁,天策府眾人便踏上回長安的歸途。
經過之前的事,秦笙變得謹慎小心起來,現在她做任何決定都要詢問姜沉舟的意見,在姜沉舟的建議下,回程的路上他們沒有走官道,也沒有住驛站,而是專挑人煙稀少的荒路走,累了就睡在野外。
姜沉舟的判斷是正確的,尉遲寶琳一直沒有放棄搜尋他們,他在每一座驛站里都安插了人,連路上也增加了不少全副武裝的士兵。
幸好他沒有搜查拔野古部落,他向來就看不起胡人,根本沒有想到姜沉舟會和他們有關係。
轉眼三天過去了,天策府眾人已來到一片幽靜的河谷前,只要沿著河谷一直走,就能走出涼州地界。出了涼州地界,就離開了尉遲寶琳的勢力範圍。
眼前的河谷正好夾在兩座巨大的山岩之間,中間只有一條路,在兵法上,這是絕地。
眾人站在河谷前,姜沉舟遲遲沒有做出決定。
秦笙看出了他的顧慮,問道:「你是不是擔心裏面有伏兵?為什麼不派斥候去探查?」
姜沉舟思索道:「可以的可以,不過這麼一來會耽誤不少時間。雖然至今還沒有看見尉遲寶琳的追兵,但此刻他們說不定已在趕來的路上,時間緊迫,容不得一刻的耽誤。」
秦笙憂慮的說道:「前方情況不明,要是貿然進去,未免有些冒險。」
她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姜沉舟遲疑著,終於點了點頭,派出了斥候。
半個多時辰后,斥候回報,河谷中一切正常,沒有發現伏兵。
「沿途有沒有發現什麼?」姜沉舟問道,出發前他特意叮囑斥候留意地上的腳印,若是前方有伏兵,必然會在地上留下大量的腳印。
「只有稀稀落落的幾排腳印,看起來應該是打獵的人留下來的。」斥候回道。
既然沒有腳印,說明前方應該是安全的。
姜沉舟不再猶豫,帶著眾人進入了河谷,可是他們沒走多遠,身後就傳來了一陣馬蹄聲,聲音很大,足以證明有不少追兵。
他錯了,他應該直接進入河谷的。
幸好聲音還有一段距離,姜沉舟急忙吩咐眾人快馬加鞭,儘快離開這片河谷。
可是這一次他又錯了,他根本無法離開河谷。
事實上,他根本不該進入的。
因為尉遲寶琳和他的大軍早已等在河谷的盡頭,他早就料到天策府眾人會走這條路,也料到會有人探路,所以他並沒有伏兵在河谷之中,而是繞道等在了盡頭。
為了讓天策府眾人中計,他還安排了追兵,追兵就像獵犬,是負責把他們趕到這裡的,等在這裡的尉遲寶琳才是真正的獵人。
河谷的盡頭,密密麻麻的士兵堵住了唯一的出路,看起來有上千人。
經過上次的教訓,尉遲寶琳變聰明了,他沒有派出騎兵進攻,而是安排了兩百弓弩手作為前陣。
當天策府眾人出現的時候,兩百弓弩手同時舉起了弩,姜沉舟認得他們手上的弩。
是伏遠弩!
——「這是我軍現有威力最大的重弩,射程足有三百步,破壞力更是驚人,有了它就算遇上重甲騎兵也不在話下。」仆固沙摩是這麼形容伏遠弩的。
姜沉舟見識過這把弩的威力。
在校場上,他親眼看見仆固沙摩用這把弩洞穿三重鐵甲,洞穿鐵甲之後,箭頭余勢未盡,竟沒入鐵甲后的巨石之中。
沒有人願意麵對這種可怕的弩,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天策府眾人離弓弩手只有不到兩百步的距離。他們的身上沒有鐵甲,他們有的不過是血肉之軀。血肉之軀是絕對擋不住伏遠弩的。
現在,姜沉舟心裡只剩下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