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差別
然而，禍玉妍並沒有動。
禍心也始終執著顫抖的長劍，死死抿著嘴唇，但是終究沒有向著禍玉妍刺出一劍。哪怕是如禍夢那般，毫無章法的一劍。
「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騙妹妹。」
看不出禍玉妍是什麼神情，因為這張面具，真的將禍玉妍的臉全部都是遮擋在其下，可是，從這一雙充滿了殺意卻迅速消散的眼睛中，也不難看出，禍玉妍心中，顯然也並不是那般想要殺掉禍心。
「沒有人會去騙你，我更沒有，只是要看你，在聽到我的話的時候，是如何去想，如何去理會我的意思……十四劍還是十五劍，其實並不重要，我從未說過我傳授你們的便是全部的劍法，可是你們卻並沒有來找我問，我當然也就沒有給。」
咬了咬牙，禍心終於蓮步輕移，腳尖在地面上連點三下，身形也是迅速接近了禍玉妍，隨著掌心中砰的一聲響，內力的灌注竟然都不似往日那般的順暢了。
禍玉妍自然也是持劍迎了上去，一雙長劍便是在此時這空無一人的客棧之中，泛起片片閃爍的寒光，灑在了一切這寒光能夠灑落的地方。
雙方劍氣都是殺意凜然，可是，卻始終都未曾觸碰到對方真正能夠被自己一劍所傷的地方。
禍心當然可以說出禍夢的去向，也可以跟禍玉妍一起去追禍夢，即便是心中有了困惑和疑問，她當然也是相信，禍玉妍始終不會害了她們。
可不知道到底是因為自己那番話，還是因為這點點「小事」，禍心卻不願意。
與其這樣，她倒是更願意相信，禍夢殺了母親的師姐，必死無疑，自己必須，代她一死。母親心中泄了憤，那自然不會再去追究禍夢的過失。
可對於禍玉妍，禍心也再想不清楚自己心中到底是否怨恨。
一場大戰三百回合，最終禍玉妍還是一劍刺破了禍心的手臂，噹啷一聲，禍心手中長劍也是終於墜落在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可我還是不想殺你……三百回合，我始終都無法殺了你，也罷……究竟母女一場，便廢了你的武功，以此，也讓我們的母女關係，徹底斷絕。」
禍玉妍聲音冷冰冰的說著，禍心就一隻手抱著自己的胳膊，默默無言的看著面前的禍玉妍，她沒有反抗，也沒有試圖逃走。不是因為她知道這是徒勞的，而是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理由再逃。
從小到大，所有的一切便與面前的這個女人有關，可是現在，包括以後，沒了這個女人，她還要怎樣？
她自己心中也不知道。
終究她還是坐在客棧的桌子前，望著眼前那女人留下的兩錠銀子獃獃發愣，一旁的長劍，還有血跡，還在回味著剛剛兩人的一場大戰。
客棧中，始終沒有客人再進來，掌柜跟小二，也是見那女人終於走了之後，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收拾著客棧之內的狼藉，可是對於沉默著坐在桌前的禍心，始終沒有勇氣去打擾。
離開了客棧，出了城，禍玉妍默默無言的按照禍心禍夢來到這裡的路線又重新走了回去，回到了花婆婆的莊園。
火光早已消散，就連那燃燒過後殘餘下來的狼藉，也只是餘下了一攤焦黑，融入到了這夜色之中，不可見。
禍玉妍徑直找到了花婆婆的屍體，站在原地。
她沉默了好久。先前她們之間所發生的事情，此時都是一股腦的全部都是湧上了禍玉妍的心裡。
可是再也沒有什麼怨恨了。
連要怨恨的那個人都死了，怨恨本身還有什麼意義呢？
既然已經沒了意義，那何必還要再去執著呢？
以劍在地面上挖出了一個很深的土坑，禍玉妍小心翼翼的安葬了花婆婆，並沒有再多做停留，便是動身去尋找禍夢的下落。
剛剛廢掉了自己一個女兒武功的禍玉妍此時心中當然滿是五味雜陳了，因為毫不誇張的來說，她即將見到的，是自己在這個世上，最後還能夠算作是親人的人。
可是，怎麼面對呢？
離開了禍心，禍夢就靜靜的坐在轎子里，外面的隴融與石蓮，也是跟她一樣，沉悶的說不出一句話，或者說，沉悶的根本不想說話。
他們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因為這所有發生的一切的事情，幾乎都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所呈現著，除了剛剛禍夢與禍心在房間里密談的內容他們無法得知之外，其他的，他們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當然心知肚明。
然而，他們能做什麼？他們能怎麼做？他們只是兩個手下，他們兩個，若是在禍玉妍的面前說出這番話來，也不知道禍玉妍會是一種怎樣的表情。
也許根本不會相信吧。也許相信，那還會如何呢？
走了許久，終於也是在一處客棧再度落了腳，禍夢還是一如往常的上了樓，而石蓮跟隴融兩人，則是心思頗為沉重的去辦妥了其他的一些事情，正欲上樓，可是，本來已經打算關門了的客棧，此時卻再度走進來了另外一個客人。
兩人剛要開口說話，然而，禍玉妍卻輕輕抬起手來，阻止了兩人開口。
「咳……」
輕咳了一聲，禍玉妍便是自顧自的在桌前坐了下來，倒了一杯水。
石蓮跟隴融兩人就靜靜的站在了一旁，一句話也不敢說，甚至就連小小的舉動都不敢有，但只是在一旁站著，就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甚至後背上，已經流出了幾分冷汗。
沒有說話，進門便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小二上前，因為要上前的小二，已經被石蓮攔了下來。
揮了揮手，禍玉妍示意兩人先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不要理會自己。兩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同時退下了。
禍夢在房間中坐著，她其實才剛坐下不久，便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即便是沒有看到，但是，她能夠感覺的到，禍玉妍來了。
她知道禍玉妍一定會來，可是她沒有想到，禍玉妍竟然來的這麼快。
師父來了，她應該下去吧，可是，她不敢下去。
左思右想，禍夢最終還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左右都是早晚要有這一天的，早晚要來的……」
禍夢搖了搖頭，最終還是站起身來，看著眼前，然後轉頭看了看窗外，終於是握緊了手裡的長劍，緩步走出了房間，朝著樓下走了下去。
就像是之前的禍心一樣，她每走一步，手裡的劍柄便是會不自覺的愈發握緊了幾分，都是一樣的舉動。
彷彿就這樣，她們自己的心中更能夠安穩下去，彷彿這樣，就像是溺水者，終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們當然知道，這長劍握在手裡也並沒有什麼用，她們當然知道，她們即便是先一步抓住了這長劍，她們也不可能是禍玉妍的對手。
畢竟，她們所會的一切東西，都是從禍玉妍這裡學到的，禍玉妍真要想殺了她們，那還真的是易如反掌。
就像是禍玉妍的師姐一樣，她們能夠針對你的所有的技巧和招式，然後做出針對的方式來。
出了房間，從二樓便是能夠看得到一樓的大堂之中，禍玉妍剛好就坐在最靠門的一張桌子，剛好能夠看得到她。
禍玉妍此時剛好也是抬起眸子，看了一眼禍夢。
只是，那眼神之中，卻並沒有預想之中的殺意，甚至，竟然還隱約帶著幾分笑意。
沉默的低下頭。只是一個眼神的接觸，禍夢的掌心中竟然就已經充斥了冷汗。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害怕禍玉妍。
在此之前，從未如此怕過。
沉默的捏著劍柄，走下樓，這一段路，原本禍夢走起來，只需要幾個呼吸的時間，而走起來，當然也是十分的輕鬆，可是，此時禍夢卻覺得，無比的漫長。彷彿這段路，便已經是這整個世界了似的。
終於，她走到了禍玉妍的桌子對面，看著坐在對面的禍玉妍，玉手卻始終不肯離開劍柄，光潔的額頭上，卻是沁滿了汗水，看起來便讓人感覺有些心疼。
「你都知道了？」
禍夢先開口。
即便是心裡害怕，但是或許是為了掩飾自己心中對於她的恐懼，她選擇了先開口。
禍玉妍輕鬆地點點頭，歪了歪腦袋看著禍夢。
「死了便死了，有什麼好跑的呢？難不成，我還會為了一個已經死掉的人，反而來傷害你不成？」
禍夢沒有接茬，玉手死死壓住劍柄。
可是她也不像是禍心那樣慌亂，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害怕，而讓劍柄與劍身相撞來發出那一陣陣刺耳的聲音來。
即便是心裡再慌亂，但是禍夢卻能夠將這一切掩飾的很好。
而這，也偏偏就像極了當年的禍玉妍。
「禍心呢？」
要麼不張口，張口便是要問問題。
但是禍玉妍似乎也並不在意禍夢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而是接過來禍夢的話，笑了笑。
「她沒有死，只不過是被我廢掉了武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