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有仙丹續命方】
「燒?」春兒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官人是說熱病麽?這是娘子的老毛病了,她的病一作起來,就會這樣的,就連清河的吳神醫也沒辦法……」
「沒辦法就由她這樣硬挺著!」
楊凡怒哼一聲,忽然想到自己這樣對春兒脾氣實在沒有道理,便轉換了態度柔聲道:「春兒,那位吳神醫有沒有說過,娘子得了什麼病?」
春兒微微低下頭,聲音幾乎低不可聞地道:「吳先生說,娘子這是癆病……」
「肺癆?」
楊凡鬆了口氣:「那就快治啊?看她的樣子,應該還不是十分嚴重,而且年輕底子又好,是可以痊癒的。春兒,你快去請吳神醫……」
「官人,你莫非是天昏了麽,這可是癆病啊,吳先生說,就算是神醫華佗在世,只怕……只怕也救不回娘子了。」
春兒頓了一頓,又道:「更何況……若是官人未娶娘子,員外還可能替她找大夫,如今官人娶了娘子,員外卻是不會再管娘子的病了……」
楊凡被她提醒,才想起這是在宋代,肺癆就等於後世的癌症一樣可怕,不由點頭道:「不錯不錯,在如今這可是絕症……咦,春兒你剛才說什麼,什麼叫做我娶了你家娘子,冷員外就不管她了?」
「我……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說……」春兒捂著嘴,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你不但說了,而且我聽得清楚。」楊凡冷哼一聲,板起了臉道:「春兒,你如果不肯說,我就親自去問,你看好不好呢?」
「不要,千萬不要啊,官人若是這樣去問,員外會打死春兒的……」
春兒『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撲通一聲跪在了楊凡面前:「官人,求官人憐惜春兒。」
楊凡硬起心腸任憑她跪著,只是冷笑道:「你說清楚了,我便不去問他,如何?」
「我……我說就是了,只是官人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是春兒說的,要是被員外知道了,一定會拿春兒去填井的……」
「放心吧……」楊凡微微一笑:「我的春兒這麼可愛,我怎麼捨得讓你去填井呢?快說吧。」
春兒受迫不過,只得將冷秋平視玉娘為煞星,只求她早嫁早亡的事情說了一遍,楊凡不聽還好,一聽險些將肺氣炸了:「好老狗,好你個嚴西席,竟然聯起手來坑老子!還有那個冷安,也不是個好東西!」
他本來還感念冷家的救命之恩,甚至還有成親后好生孝敬冷秋平的想法。此時想來,冷家救他無非是拿他當了破劫之匙,若說冷玉娘成親是冷家從此趨吉避凶的良藥,他不就是那副藥引子麽?
想到這裡,楊凡瞪了春兒一眼:「好丫頭,你明知道他們是故意害你楊大哥,也不提醒我?」
春兒委委屈屈地道:「娘子太可憐了,春兒是想……是想讓她在走前,能風風光光的做回新娘子,楊大哥,春兒對不起你……」
楊凡轉頭看了看仍在病榻上昏迷不醒的冷玉娘,目光漸漸變得柔和起來,嘆了口氣,將春兒扶起:「是娘子與我有緣,卻不關你的事情,起來吧……」
春兒站起身來,又看了冷玉娘一眼:「官人,不如我再去請吳神醫,總不能讓娘子就這樣病下去啊……」
「算了,正如你所說的那樣,這位吳大夫多半不會來了……」楊凡嘿嘿一聲冷笑:「冷家人只怕巴不得娘子就此沒了才好,又如何會管她?」
「那……那怎麼辦啊官人。」春兒畢竟還是個小丫頭,頓時沒了主意,只是一臉惶急地看著楊凡。
「嘿嘿,放心,既教我娶了娘子,總不會讓姓冷的老狗稱心如意就是!」楊凡一聲冷笑道:「春兒,你去倒碗熱水來。」
春兒將熱水端來后,楊凡便打她去休息了。春兒只當他要喂冷玉娘喝水,也沒多想。這段時間和楊凡相處,她知道楊凡是個非常好相處的人,再加上忙活了一天,也確實累了,便去了外室小床上休息。
等春兒出去后,楊凡才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塑料藥瓶,低頭看了看藥瓶上寫著的『頭孢匹羅膠囊』六個字,微微一笑。
他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情,就是在穿越前恰好買了這瓶葯,當時是因為嗓子炎才買下的,想不到這瓶號稱是第四代頭孢類抗生素,竟然隨著一道閃電,跟著他來到了北宋!
這是什麼概念?在這個時代,這種廣譜抗菌葯說是仙丹妙藥也不過份;這個年代的人沒吃過西藥,對抗生素是沒有任何抗藥性的,這種對現代人都有效果的新葯如果用在他們身上,那肯定是立竿見影,效應如神的。
正是知道這瓶葯的寶貴之處,所以楊凡一直小心地收藏著,就連到了冷家被春兒服侍著換衣服時,也沒讓春兒現,現在果然派上了用場。
中醫根本沒有建立細菌學,自然無法對結核桿菌感染而引的肺癆提出有效的治療方案,所用的法子只能是補益中氣,慢慢調理病人。但是並非每個人都會像醫神李時珍那樣幸運,得了肺癆還能恢復,最後多半只能死去。
頭孢匹羅即使在21世紀也屬於剛剛研製出來強效葯,不要說是區區的結核桿菌,就算對最為頑固的金色葡萄球菌都有一定的效果,所以楊凡完全有把握讓病榻上的這個病西施在最短的時間內變回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現在他唯一擔心的是穿越會不會影響到頭孢的藥性,不過從他的情況來看,這種可能性應該是不存在的。
「冷秋平,冷老狗,你不是盼望著玉娘快些病死麽,老子偏偏要還你一個健康精神、活蹦亂跳的娘子,不知到時你會做何感想?」
楊凡越想越是痛快,忍不住低聲輕笑起來,他的笑聲未落,忽見冷玉娘的身子動了一下,竟然緩緩睜開了雙眼。
楊凡迅打開膠囊,將藥粉混入水中,輕輕搖晃幾下,又將藥瓶納入袖中,這才走到床邊,輕聲道:「娘子,你醒了。」
冷玉娘在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一張陌生而又不失俊美的男人臉龐,聽到他稱呼自己娘子,便輕輕答道:「官……人,咳咳……」
「你身子有病,不要說話損耗元氣,先把這碗水喝了罷。」楊凡一手探到她頸后,將她的頭略略抬起,一手將水碗送到她嘴邊。她醒來的正是時候,若是仍舊昏迷不醒,楊凡要喂她服藥還真得花費一番功夫呢。
「多謝……官人……」冷玉娘張嘴喝下藥水后,秀眉便緊緊地皺在一起:「好……苦哦……」
「呵呵,不是這水苦,只怕是娘子心裡苦呢。」楊凡將她輕輕放回枕上,拍了拍她的俏臉道:「娘子若是感覺疲累,就再睡一會兒,卻不用管我。」
他此時憐惜之意大起,這一下拍臉的動作本是出於無意,在後世更是夫妻、情侶之間常用的**手段,因此不覺得怎樣。冷玉娘卻是臉上頓紅,羞喜之下,出了一身香汗,不多時藥性上來,便昏昏睡了過去……
「老天保佑,但願這葯沒受到穿越的影響,讓我媳婦兒快快好起來……」楊凡看著熟睡中的冷玉娘,只覺也有些困了,便脫了外衣,輕輕上了床去,緊挨著冷玉娘睡下了。
他被折騰了一天,又喝了許多酒,也早就睏乏了,此刻聽著冷玉娘幼細的呼吸聲,就宛如聽著催眠曲一樣,不知不覺便進入了夢鄉……
***
這一覺直睡到五更鼓響,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方圓數里內的百名雄雞同時報曉,楊凡才從夢中醒來。
轉身看看睡在身邊的玉娘,只見她鼻翅一鼓一鼓的,正睡得香甜。楊凡生怕驚醒了她,小心翼翼地從床上爬了下來,自己穿了衣服,輕輕走到隔門前低聲叫道:「春兒,春兒……」
春兒昨晚就是在外室小床上睡的,也不知道此時是醒還沒醒,楊凡也不好直接推門走出去。
「官人,人家早就醒啦……」隔門兒『吱呀』一聲被打開,春兒探頭向內室看了看,奇道:「咦,娘子竟然還沒醒,往常這時候……」
「往常這時候她總會在劇烈的咳嗽聲中醒來,是不是?」楊凡回頭看了一眼正在熟睡中的冷玉娘,心中得意,笑道:「以後的日子裡,她的咳嗽聲只會越來越少了…..」
「真的!」春兒喜出望外地道:「官人是說娘子的病……」
楊凡笑著點了點頭:「要是我沒看錯,娘子會一天天好起來的。春兒,這件事暫且要保密,任何人問起來,你只說娘子的身體還是老樣子就好,不必告訴外人她的病有了起色。」
「官人,那又是為什麼呢?」春兒不解地問道。
「不用問為什麼,你照做就是了。」春兒畢竟還小,不知道人心險惡,楊凡也不想多做解釋,想了想道:「對了,今天是我和你家娘子成親后的第一天,我該做些什麼呢?」
「嘻嘻,這幾日官人什麼也不用做的,只要陪著娘子就好了。嗯,如果官人覺得悶,還可以陪著娘子出去轉轉呢,要到七天後,老爺才會為官人安排事情的。」
「嗯,原來如此。」楊凡點了點頭,天下沒有白吃飯的道理,他這個冤大頭女婿就更別想了,冷秋平還能按照規矩,讓他歇上幾天,那就算是仁至義盡了。
「啊,對了,按照規矩,辰時三刻官人和娘子是要去拜見老爺和三位夫人的,要敬茶磕頭呢,可娘子的身體……」
「她的身子本來就弱,今天病情似乎更重了,我哪裡能讓她去?」
楊凡笑著眨了眨眼:「這樣吧,還是你代替娘子,跟我一起去拜見舅姑……哎,為了娘子的身體,說不得我還要向老泰山多要些上好的藥材和補品才行啊……」
「官人,你不是說娘子……」春兒疑惑地看著他,正感不解,見到楊凡眨眼,才恍然大悟,忍不住拍手笑道:「官人,你好壞!」
「嘿嘿,小丫頭亂說什麼,昨天我在裡間睡,你在外間睡,我怎麼壞了?」楊凡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快去弄些早點來吃,辰時可快要到了。」
春兒答應一聲,轉身出了門,便往廚房走去,心裡卻在犯著嘀咕:「官人說什麼裡間睡外間睡的,怎麼他在裡間睡便不壞了?」想著想著,忽然福至心靈,明白了過來,頓時小臉暈紅,輕輕啐了一口:「官人還真是好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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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吃完早飯,冷安就到了,果然如春兒所說,他就是來接楊凡和冷玉娘去拜見冷秋平和三位夫人的。
楊凡只推說冷玉娘身體欠安,便帶著春兒隨冷安走了;對於冷玉娘的情況,冷安是心知肚明,自然沒有任何懷疑。他也知道老爺是演戲走過場,只等冷玉娘一死,冷府就算解開了最大的心結,到時無論楊凡這個贅婿是被趕出門去,還是繼續留在冷家做雜工,外面的人都是無話可說。
只不過他們千算萬算,卻算不到楊凡是個穿越時空,從後世來的人,而且身上還帶了一瓶頭孢,冷玉娘吃了這千年後的特效藥,病體已經在逐漸康復之中。
楊凡瞞住了這件事,就是因為他知道冷秋平對這個女兒全無恩情。若是他不知道冷玉娘已經開始康復,為了維護『慈父』的形象,還會做些表面功課;若是被他知道冷玉娘已經開始恢復,就算還有一絲天良不會直接害死親生女兒,只怕也會斷了冷玉娘每日的補品。所以現在是能瞞一日就瞞一日,到了瞞不下去的時候,冷玉娘也已經大好,總不見得這位冷大善人還會買兇殺了自己的女兒罷?
他跟著冷安,先拜見的就是冷秋平和大夫人冷風氏。冷家不但是大地主還是大富商,冷秋平甚至還納了個將仕郎,雖然只是個從九品的選人,比不得科甲正途出身,朝廷上也沒有差遣給他,不過總算是有了官身,因此冷風氏才不用像那位『王乾娘』一樣,叫什麼冷阿風……
這位大夫人不知是到了更年期還是看楊凡不順眼,在楊凡和春兒敬茶的時候,她接過茶就撂在了一邊兒,看都不看二人一眼;倒是冷秋平擺出一付善長親翁的樣子,噓寒問暖了一陣兒,才把話題又扯到了冷玉娘身上。
楊凡這個副導演也不是白混的,說到演戲,在這個年代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冷秋平剛提到冷玉娘,他的眼圈兒就紅了,用既悲戚又略帶憤懣地語調將冷玉娘的病情誇大了何止數倍,按他的說法,冷玉娘簡直就是日薄西山,隨時都要香消玉殞了。
冷秋平見他說的果然與那位道人的話一般無二,算計著冷玉娘應該過不去這個月了,心情頓時大好。又見楊凡一臉的憤懣,只道他是怪自己坑了他,此時女兒未死,若是被他聲張起來,總是於自己的『善人』名聲有礙,於是溫言撫慰道:「賢婿莫要傷悲,我自會延請名醫為玉娘診治,哎……我就這麼一個好女兒,又怎會看著她夭折呢,你盡可放心。」
楊凡等的正是他這句話,擦了擦眼淚道:「外舅真是厚親慈父,好讓我……好讓我感動……只是玉娘得了這種病,便是華佗在世只怕也是沒有辦法了。如今只求外舅每日多撥些上好的山珍補品過來,讓她吃好喝好,玉娘就算去了,也好落個體面樣子……」說著連連抹著眼淚,形容之悲戚,看得冷秋平都有些愣神兒。
「這個自然,冷安啊,今後玉娘房中的補品飲食,就按照我和大夫人的規制吧……」冷秋平微笑著看了楊凡幾眼,心道你小子果然也不傻,居然看出那賤人命不久矣。什麼吃好喝好,她都病成了這樣,還能吃下什麼東西,只怕是你自己要吃要喝吧?也罷,看在你小子這麼配合的份兒上,我就滿足你的要求,等那賤人死後,賞給你兩畝薄田,讓你好歹做個主戶(注1)安渡餘生就是……
注1:北宋年間的鄉村戶分主戶、客戶兩種,有田者為主,無田者為客;就算是鄉中老戶,如果因為破家失去了土地,那也一樣是客戶,反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