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一拜天地！」喜娘高喊。
井二寶回神，與翁嫻一起拜天地。
「二拜高堂！」
兩人轉過身，向坐在上首的二人跪下行禮。
「拜見易大人，庄大人！」
麒靈也忘了剛才的不高興，把提前準備好的金簪拿出來，笑吟吟說：「願二位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翁嫻紅著臉低下頭，麒靈將金簪插在她頭上。
那邊易恩陽拿出一柄平平無奇的匕首，一言不發地遞給井二寶。
井二寶的神色僵硬地接過匕首。
現場氣氛有些緊張。
本該調節氣氛的喜娘老神在在，不知在想什麼。
正當翁嫻準備再褪一個鐲子給喜娘的時候，麒靈笑著開口：「易大人怕是從姜大人那取了經吧，聽說姜大人成親時岳家送他一柄長戟，您這跟人家比起來警告的力度怕還不夠，不過井二寶，既然收了易大人的匕首，以後可得好好待翁嫻，敢欺負她沒有好果子吃。」
井二寶忙點頭應是，「我一定盡我所能愛護妻子，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又轉向易恩陽，恭恭敬敬地行大禮，「多謝易大人賜禮。」
易恩陽淡淡「嗯」了一聲。
現場氣氛重新活躍開來。
除了突然被cue的姜翰義莫名寒顫。
喜娘繼續主持儀式。
「夫妻對拜！」
「等等！」
門外傳來一聲大喝，一波人湧入，首當其衝便是范建安。
「如此大喜的日子，怎麼不邀請本相來！」
氣氛再次死寂下來。
唯獨麒靈激動地站起來，「易大人！易大人！是范建安，他來了！」
這飽含激動、喜悅、欣慰等等諸多無法言述複雜情緒的聲音在沉寂的環境中格外響亮，眾人紛紛為之側目。
甚至讓范建安等人也緊張退後，難道他們在這裡備了伏兵，就等他們來瓮中捉鱉？
易恩陽看向范建安，「左相大人來做什麼？」
范建安打量左右，眼神示意侍衛把自己圍起來，才放心大膽地送出賀禮——
綠色鞋子、綠色衣服，以及綠色帽子三件套。
許多人倒吸一口涼氣。
雖然大家都覺得這回易恩陽綠得很，綠完了還倒嫁情人倒賠嫁妝，滑天下之大稽，但沒一個人敢在背後議論，共同營造出一派其樂融融之象。范建安一來便撕破了這和諧的偽裝，人們面面相覷，一切盡在不言中在。
「易大人覺得本相這賀禮如何啊？」
易恩陽絲毫未動怒，「賀禮該是送給新人的，本官向來不置喙他人喜好。」竟是順帶嘲諷了一波井二寶。
井二寶面色尷尬，翁嫻握緊他的手，輕輕搖頭。
范建安一拳打在棉花上，胸口慪氣，四下打量，還想找事情發泄。
那邊麒靈不斷煽動易恩陽，「易大人、易大人，這就算搗亂了呀，您說話算話，快取了他的首級當賀禮呀！」
話音落下，眾人紛紛變色，尤以范建安為甚，怒喝：「易家小兒，你膽敢大庭廣眾之下謀害朝廷命官？」
易恩陽握住麒靈的手腕，拉她坐下。「左相是來給新人送禮的，不算搗亂。你如今是新郎官的高堂，言行該更穩重才是。」
她不甘心放棄這個好機會，大聲挑釁范建安：「范家老兒，你不是要將本官千刀萬剮嗎？本官在中書省等了你這麼久，你一直不來，本官很、失、望、啊！不如就趁今日這好日子來兌現了你的誓言，現在就來殺我呀！」
范建安被她氣得七竅生煙，偏偏還有理智尚存，見易恩陽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越發懷疑此處早已布置陷阱，一切都沖他而來。理智告訴他要馬上離開，但這樣逃了他的臉面往哪裡擱？他可在是堂堂左相……
就在這時，門口又傳來一道略帶疑惑的聲音。
「這是怎麼了？這麼多人堵在門口。」
范建安立刻找到發泄的口子，轉身大罵：「哪個不長眼的敢衝撞本相，滾出來！」
易恩陽也看向門口，漫不經心的神情終於有所變化，他坐直身子，忽然勾了勾唇，低聲道：「做得不錯。」
麒靈：「嗯？」在跟她講話？
范家的侍衛散開，從中走出一個老人。鶴髮松姿、精神矍鑠，布衣、布鞋，一手拿著布包，一手背在身後，氣勢不凡，他往前走的時候，侍衛們不自覺往後退。
「退什麼退？還不給本相將這刁民……」待老人的全貌映入范建安眼帘，他的話驟然堵在嗓子眼，好半天才找回聲音：「莫錫元？」聲音拔高到變形。
老人打量范建安，「這不是范建安嗎，多年不見已經升至左相，恭喜呀。」聲音渾厚有力，飽含笑意，看人的目光也是一派慈眉善目。
易恩陽看了一眼麒靈，「隨我來。」往外走去。她愣了一下跟上去。
他直接越過范建安走向老人，端端正正地向老人行禮。
「拜見莫太師。」
賓客群中一下子炸了鍋。
「莫太師？前太師？」
「方才范建安喊他莫錫元。」
「若是莫太師，范建安怎麼如此不敬？」
「快快讓開我要過去拜見莫太師！」
……
院子里的人紛紛湧出，將范建安的人擠開，爭著拜見莫太師。
「好好好，快起來吧。」莫太師含笑掃過所有人，有熟面孔，更多的是生面孔，心裡感慨朝廷官員更迭太快，他已經老了。
最後他將目光落到易恩陽身上，「易恩陽？」目光飽含探究，意味深長說：「你與老夫聽說的不太一樣。」
易恩陽道：「眾議成林，曾參殺人。」
莫錫元聞言大笑，「好一句岑參殺人！」打開手上的包裹，「途經此處，聽說有喜宴便上來一湊熱鬧，賀禮微薄，各位莫要介懷。」
也是三件套，與范建安挑事的賀禮不同，是正經的筆、墨、硯，看起來都頗有歷史感，像是多年前的東西。
易恩陽親手接過，「謝過莫太師，請太師上座。」
莫太師擺手，「心意到了即可，老夫久未回京，要抓緊時間回府收拾，否則趕不上下次早朝了。」
眾人皆驚，莫太師竟要回來了？
莫太師乾脆地離開，范建安接連受到刺激，也怒氣沖沖地走了。
麒靈忍不住多瞧了幾眼易恩陽，還是第一次見他對誰如此尊敬客氣，難道他很崇拜莫太師？
喜娘的大嗓門再次響起，喜宴照常進行。
莫太師歸來的消息很快傳開來，朝里朝外皆在議論此事。
莫錫元、謝永昌、陸奚分別是前太師、太傅、太保，在幾十年前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他們辭仕之後三師之位空缺至今。
這三人中以莫錫元名望最高，他當年在刑律、賦稅、田制、水利等許多方面做出過卓越成就。他一生無妻無子，為民請願、為官請願，民間和官場上都有許多他的擁躉，早年間一呼百應，現在看來依舊不逞多讓。
幾年前易恩陽重新歸來，瘋狂掠奪兵權，致滿朝上下人人自危，那時候請三師歸來鎮壓易恩陽的呼聲最高。但是後來易恩陽再無大動作，似乎就此安於一隅，反倒是范建安冒出頭，囂張跋扈，招致怨憤，呼籲三師重歸的聲音逐漸消失，大家都希望易恩陽與范建安相鬥，最好鬥個兩敗俱傷，讓他們坐收漁利。
沒想到現在這個時候莫錫元突然回來了，如今朝堂之上是易恩陽、范建安兩方對立，莫錫元回來之後怕是要重新洗牌了。
回來得好，最好破了易、范兩黨，還朝廷風清氣正！
不過聽說易恩陽對莫太師格外客氣，而那范建安竟敢直呼太師大名，毫無禮數，這些年范建安已經隱隱壓易恩陽一頭，看來是準備把太師也一道壓下去。
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