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皇上在宮中翹首以盼,終於等到莫太師進宮的消息,連忙出來迎接。
「莫太師,您總算肯出山了,朕等您等得太辛苦。來來,太師快請坐。」
「陛下稍安勿躁。」莫太師看著皇上,目露感懷,「老夫對陛下的印象還是當年小小孩童,一眨眼的功夫已經這麼大了,老夫也老了。」
「太師不老,您還老當益壯,朕太需要您回來輔助朕治理天下了!」
莫太師擺手,轉而道:「老夫與那二人都見過面了,范建安是真小人,而那易恩陽,老夫也不能完全看透,似與傳聞不符。」
「莫太師,您千萬不能被易恩陽欺騙了,當年朕被他挾持登基,一直是他手上的傀儡,別看他如今好似逆來順受,真正有用的東西始終被他牢牢把持在手中,他早晚都要顛覆朕的江山!」
「陛下稍安勿躁。老夫對先皇有諾在先,此番既歸,必會全力匡扶社稷,助陛下掃平亂黨。」
……
中書省。
幾位舍人面面相覷,時不時瞅一眼奮筆疾書的易恩陽,似乎很少見到易大人這麼認真地寫字。
從喜宴回來后易恩陽的狀態就不太對,笑容都比以前多了,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易恩陽停筆,將書法展現給眾人,問:「如何?」
「好字!」張衍第一個鼓掌。
其他人也紛紛鼓掌。
但鼓著鼓著,掌聲小了。
眾人發現書法內容似乎與剛剛歸來的莫太師有關,各種讚美之詞不吝言表,如此富有格調的馬屁很難相信出自易恩陽之手,讓人覺得……怪可怕的。
「大人準備拉攏莫太師?」張衍不確定地問。
羅禹蒙駁斥:「不可能!那老東西虛偽至極,拉攏他就是與虎謀皮。」
議論紛紛。
「也許易大人真的想剝張虎皮?」
「都辭仕這麼多年了又跑回來幹什麼?來者不善。」
「會不會跟宮裡那位有關,聽說剛進宮去了。」
「復職之前可不得先進宮拜見皇上。」
……
易恩陽吩咐易元:「掛到市集最大的書坊去賣。」
易元小心翼翼捧著書法退下去。
「你們沒事也回去吧。」
眾人告退,唯獨羅禹蒙留下來。
「我等了他這麼久,他終於出現了。」易恩陽笑著說。
羅禹蒙皺眉,「他對我們有用?」
「他是皇上請來對付我們的利刃。」
羅禹蒙嗤之以鼻,「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頭怕只是把豁口的銹刀。」
「他的民望才是利刃。」易恩陽嘆息,「只可惜這個道理我明白得太晚,以前年輕氣盛,以為畏懼是統治的最好手段。」
「你現今不會想用以德治國那套吧?」
「真如此我還要手上這些兵權做什麼?這是底氣,沒有底氣如何粉飾太平?」他一字一句道:「我要的是他身上的民望。」
※
閬洪郡,謝府。
「老爺,京城來信了。」
謝永昌頭也不抬,「何人,何事。」
「落款只一個『莫』字,邀請老爺去京城重溫舊業。」
「那老不死還是不耐寂寞出山了。」
「需要回信嗎?」
「擱置。」
管家點點頭。「還有一封信是庄小姐的。」
「她?」謝永昌抬起頭,「聽說她在易恩陽面前得寵得很,難得她還記得老夫。她說什麼?」
「庄小姐信上說莫太師回京了,不知道老爺與此事是否有關。」
謝永昌冷笑,「這話是她想知道還是替易恩陽問的。」
自然無人能答。
管家繼續看信。
「她說無論有沒有關,希望老爺不要上京,她感覺易恩陽要對莫太師動手了,擔心老爺收到牽連。」
「易恩陽敢對莫錫元動手,怕是祖墳都要被人挖出來鞭屍。」謝永昌說罷,眉頭微皺,「擱置。」
※
早朝之上,皇上要恢復莫錫元的太師之位,問群臣意見。
只有三分之一的人站出來表示極力贊成,更多的仍在觀望。
皇上心裡暗惱,放在幾十年前,朝廷中無論派別都將莫太師奉若圭臬,如今竟不到半數,且多是些散兵游勇。
「陛下啊。」范建安走出來,不屑地看了一眼莫錫元,高聲道:「前太師年事已高,應當好生頤養天年,如此重責,要是讓他一不小心累死,就不好了。」大笑起來。
他一笑,他的黨羽跟著一起笑。
許多人怒目而視。
這時易恩陽站出來,「莫太師老當益壯,品德高尚乃吾輩楷模,應當再為天下之師。」
眾人震驚,這可是易恩陽第一次如此懇切地誇獎他人,雖說莫錫元完全擔得起這誇獎,還是給人古怪之感。聯繫到之前易恩陽對莫錫元格外尊敬的傳言,莫非他也是莫太師的追崇者?
皇上忽的一陣不安。
莫錫元是他好不容易請回來對付易、范的武器,兩人若是貪戀權力就不可能允許第三人再插足分一杯羹,但易恩陽的反應大大出乎他意料,以至於他不禁產生易恩陽與莫錫元合謀的荒唐念頭。
不,不可能。
他壓下猜疑,冷眼旁觀易、范二人相爭。這些年易恩陽收斂鋒芒,極少與范建安爭鬥,以至於朝堂之上的話語權大多落在范建安手上,但這一回易恩陽為莫錫元之事格外堅持,再加上莫錫元的真正擁戴者們,范氏一黨彷彿被易黨碾壓式的聲浪所淹覆。
皇上眼皮直跳。越發懷疑自己請莫錫元回來的舉動會不會真的太輕率了?
莫錫元看著皇上神情變化,心裡嘆氣,初來便如此,日後怕是很難順遂了。
范建安則心疑易恩陽與莫錫元還有皇上聯手了。
這兩年易恩陽勢弱,自己好不容易佔了上風,儼然一人之下,絕對不允許形勢翻轉。他殺不掉易恩陽,但這莫錫元孑然一身,刺殺不在話下,只是莫錫元民望過高,他也會擔心此舉激起太大反彈,被易恩陽抓住機會。
莫錫元最終順利恢復太師之位。
※
易恩陽笑著說:「我向皇上遞摺子,舉薦莫錫元任右相,幾天過去沒有一點風聲,怕是被皇上壓下了。」
羅禹蒙不解,「這龍陽皇帝既生不下皇嗣,又不安心當個傀儡皇上,坐穩了這皇位他又想如何?」
「坐穩就夠了,這兩年范建安越發目中無人,他坐在上頭怕是寢食難安,又畏懼我手裡的兵權,他要做的第一件事該是讓莫錫元開口奪我兵權。」
「不行,兵權絕不能放。」
「這是自然,但我如今是莫錫元的擁戴者,他既開口我定然不能拒絕,否則之前的鋪墊都白做了。」
羅禹蒙聽出他有所計劃,問:「我們要怎麼做?」
「這些年范氏做的惡事我壓下來不少,是時候讓它們重見天日了,安排人對莫錫元攔車血諫,給他機會為民請願。」
「范建安怕是會狗急跳牆。」羅禹蒙大笑。
易恩陽也笑。唯一可惜的是范長勝強搶虐殺女奴一事當年就被捅破了,否則等到這時候,莫錫元盯上范建安的愛子,不怕不激得范建安對莫錫元動手。當年的事啊……他想起庄柔還圓滾滾時的模樣,倔強得好笑,一不小心就於心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