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大概花了不少心思吧
我既然打定了主意不再回江城，生活上學自然都得在西洵，知道我以前經常被人欺負的事，長輩們一直怕我有心理陰影，在西洵鎮上的小學報了名之後，特意給我找了個認識的小夥伴同班，我從那年開始就一直跟大寶同班，隨機分班不能分在一起，我舅舅就去學校找老師商量，老師如果不同意給我換班，他就用我教他的法子「威脅」那個老師，然後我照舊跟大寶在一個班。
其實我之前在西洵認識的小夥伴不止大寶一個，但我姥姥覺得大寶是了個樂觀開朗的小姑娘，希望我將來能變得像她一樣。姥姥的良苦用心我自然不會辜負，再加上兩家大人關係比較好，我後來跟她關係越來越好。
不知道大寶這會兒在幹什麼，電話打過去一直都沒人接，我耐著性子連打幾遍才被接通，聽到聲音才知道她在睡覺。
「喂——」大寶似乎正在打瞌睡，打招呼的聲音似乎透著一股子困意。
「我說大寶啊，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做賊去啦？」我調侃。
「是啊，把你姥姥家給搶了。」顯然已經被我賤兮兮的聲音驚醒，懶洋洋的聲音瞬間消散，恢復了平日跟我鬥嘴的調調。
「你要有本事搶，那你就盡情去搶吧。」我毫不掩飾對大寶同學無情的嘲諷，即便她練了拳腳功夫，但我那位武力值爆表的小舅媽一個人單手就能直接干翻了她，那可是從小在自家武館混大的蘿莉金剛。
甘寶寶無視我的嘲諷：「俞大小姐怎麼會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
「哈哈，我今天梅雙她們打牌，一上午贏了好多把。」
「聽你這說話的語氣，你似乎挺得意啊？」
「必須得意啊，兩人聯手弄我一個，結果卻一再被我反殺成功。」
「明白了，」電話那頭的大寶恍然大悟般說，「你今天突然打電話給我，就是為了跟我這兒炫耀來的。」
「我今天心情十分爽快啊，你當初打牌欺負我是什麼心情，我現在就是什麼心情。」
大寶冷呵了聲：「你什麼時候回西潯？」
回去再讓你狠狠虐我幾把么？我翻著白眼兒婉拒她：「這大熱的天回去幹嘛？在外頭曬死自己嗎？」
「……天涼了再回不遲，我隨時在西潯等著你。」
「這事兒再說吧，」我和稀泥似的說。
打算再跟大寶聊幾句別的，可惜現實不如人意，我才剛準備開口，就聽見大寶忽然驚恐又無奈地說：「晚晚，咱們回頭再聊吧，我弟那小魔頭又開始嚎啕大哭，我……」
大寶的話音還沒落下，我二話不說就掐斷了電話，她弟弟甘願今年才三歲半，是個二胎超生的寶寶，這熊孩子性子倔到讓人懷疑人生，但凡有什麼不如意就直接大聲哭，每次哭得驚天動地無人能止，除非有誰能滿足他的願望。我去找大寶玩，有幸見識過這熊孩子嚎啕大哭止不住的樣子，從此對他退避三舍，哪怕在電話里也不想聽見他哭。
電話掛斷之後，耳邊清凈得令我如置身於仙境之中，這世上大概再也沒什麼比耳根清凈更幸福的事。
司琪和梅雙都忙著回去吃飯，一會兒得抓緊時間去超市做兼職，而大寶一直在哄弟弟，三個都很話癆的人，都沒時間陪我閑扯，只剩我一人跟條鹹魚似的無所事事，我跟沒骨頭似的靠在置物柜上，抬起胳膊伸了伸懶腰，忍不住在心裡想，此時此刻，陸時安在幹什麼呢？
陸時安在幹什麼，我顯然不可能知道，我只能胡亂猜測，一邊等著吃午飯。
這天中午下樓吃午飯之前，我收到了來自陸時安的郵件。
他之前跟我說「儘快剪輯好視頻」，但我沒想到速度會這麼快，突然聽見「叮」的一聲響，手機上有一大堆應用APP，不知道是哪個消息提醒，懷疑是新郵件提醒，點開果然發現了一封新郵件。
中午有點犯困的我猛然驚醒，迅速點進收件箱，在郵箱收件箱列表的最頂端，我看見了一個英文名——
Patrick·Lu
緊隨英文名之後的是郵件主題和正文開頭——
為晚晚剪輯的視頻
Hi晚晚：你想要的視頻，我已經讓朋友幫忙剪輯完成……
毫無疑問這就是陸時安發給我的郵件，「為晚晚」這幾個字顯然狠狠愉悅了我，我迫不及待點進去查看郵件的詳細內容。
Hi晚晚：
你想要的視頻，我已經讓朋友幫忙剪輯完成，請注意及時查收回復。
視頻內容我提前查看過，剪輯效果很好，不過你如果不滿意，可以直接跟我提出來，我再讓朋友幫忙改，千萬不要覺得麻煩，我既然答應把視頻剪輯好，就一定會剪輯到讓你覺得滿意為止。
又是全新的一天，祝你生活愉快。
From陸時安
Phonenumber：131XXXX0754
他竟然在給我的郵件里備註了他的私人聯繫方式！！
是習慣在郵件中備註聯繫方式還是刻意添加，我完全不願思考這個問題，或者說大腦一片空白，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情思考，我看著這串11位數字，小心臟砰砰砰地一直跳，默默把這串數字念了好幾遍。
剪輯的視頻內存估計超過限制，不得不壓縮了之後再發送，添加在郵件正文內容的下面。
視頻內容其實我已經看過，再剪輯不外乎一些美化，我對視頻說不上有多期待，與其說期待經過剪輯的視頻，不如說我更期待陸時安給我發郵件這種行為。
跟他無曖昧關係，但看著郵件里的文字，心裡莫名漾開一股淡淡的竊喜。
捧著手機，我看看下面的壓縮視頻再看看上面那串數字，不知道該先下載剪輯的視頻看一看，還是先鼓起勇氣給陸時安打個電話。
在糾結的我做出決定之前，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晚晚，」是姑姥爺那蒼老的聲音在喊，「快過來吃午飯吧。」
「嗯，我知道啦，馬上就過來。」我沖房門口喊了聲。
把手機鎖屏再塞進兜里，速度飛快地去吃午飯。跟昨天晚上那頓飯比起來，我吃午飯的速度簡直飛快，一直不停地往嘴裡扒飯，然後吧唧吧唧拚命嚼，跟餓了幾百年沒吃飯似的。
「晚晚，慢點吃，你怎麼吃這麼急啊？」我這架勢顯然驚到了大家，姑姥爺有點擔憂地問。
「就是啊，你當心噎到自己。」表嬸緊跟著說了句。
我試圖解釋幾句，但嘴裡已經塞滿了飯菜，實在無法發出清晰明了的聲音，我只得拚命嚼了幾下再快速咽下去。
「我就是餓，一上午都沒吃東西，所以才會吃得這麼快。」我給出了這麼個看似合理的解釋。
「啊？一上午沒吃東西？」表嬸有點不能理解，「前兩天才去超市買的餅乾和小麵包，不會這麼快就吃完了吧？晚晚，是不是皮蛋和包子找你要吃的，這倆臭小子給吃光的？」
我還沒來得及否認，皮蛋和包子小臉一皺，齊聲為自己辯解：「沒有，媽媽，我沒有去找姐姐要吃的。」
「對對對，」我在一旁猛點頭，「他們沒找我要吃的，是我自己上午在忙別的顧不上吃，我屋裡還有很多很多吃的，上上次給我買的都沒吃完。」
「再忙也不能餓著肚子，餓了就找點東西填肚子，千萬別餓著自己。」姑姥爺說。
「嗯，我知道。」我很乖巧地點了點頭。
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過於激動，那不過是一個偶然邂逅的男子，給我發過來一封很普通的郵件。
可是怎麼辦？我好像完全控制不住那種迫切的心情。
狼吞虎咽很快結束午飯，我迫不及待想回到樓上的房間里，不管查看剪輯后的視頻還是給陸時安打電話，總之我想回到房間里，但我實在不好意思讓表嬸一個人在樓下忙活，姑姥爺吃完飯通常都會上樓午睡，我幫表嬸收拾了餐桌，盯著皮蛋和包子回房睡覺。
再回到樓上的房間，砰砰直跳的心已平靜下來，終於意識到直接打電話會泄露迫不及待的心情。
盯著那串數字，我按捺住撥電話的衝動，把聯繫方式保存在手機通訊簿里，打開筆記本電腦下載他發過來的視頻。
網速很慢，視頻內存又有點大，好幾分鐘才下載完成，點擊視頻查看，才看了開頭就愣住。
傍晚灰濛濛的天空，曾走過無數次的舊弄堂，斑駁破舊的牆上有多處牆皮脫落，牆腳跟堆著許多破舊物品，這裡停著一輛帶橫杠的28寸老舊自行車，那兒有生火冒煙的舊煤爐，還有幾家門口擺著扔垃圾的塑料桶……
在許多人眼裡影響美觀雜亂舊物，並沒有如我所想的那樣被P掉，依舊存在於剪輯后的視頻之中，被P掉的只有弄堂里來去的閑人。
印象中破舊雜亂的弄堂，在這段視頻中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靜謐祥和之美。
而在這片祥和之中，穿著民國改良學生裝的少女正端莊靜坐，如痴如醉地拉著二胡，身上的衣服布料是水墨畫圖案，帶著江南水鄉典型的溫婉柔情，與四周灰濛濛的天空和靜謐的弄堂融為一體。
雨後黃昏，老舊的弄堂，民國改良學生裝，還有拉二胡的少女，如電影鏡頭中舊上海弄堂的畫面。
我忽然想起陸時安跟我說的話：「我覺得這種畫面很有意境。」
不是沒人給我拍視頻，以前天氣不冷不熱的時節，我偶爾會搬把椅子坐在餐館門口，拉著自己熟悉的二胡曲，被吸引的人如果手中恰好有錄影設備，他們會情不自禁拍下視頻，有人把拍下來的視頻拿給我看，除了覺得琴音還算不錯，視頻內容如何我沒有多大興趣。
以前從未想過，自己在這條舊弄堂里拉二胡，畫面看起來竟會這麼幽靜美好。
或者說不是畫面不夠美好，一樣的場景和一樣的主人公，只是拍視頻和處理視頻的那個人不同，投入的精力和心思也不同。
對待同樣一件事，如果投入的心思不同，得到的結果必然會天差地別。
我想，他大概花了不少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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