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篇日記
「到底怎麼回事?!」夜蛾正道的咆哮聲驚雷般炸起。
山田昌平苦哈哈地揉著耳朵,感覺耳膜都快震破了。
他忍不住看向將手機塞過來的五條悟——此人現在正背對著他,與那名叫做大倉燁子的軍警交談著。
「為什麼我接到咒術協會的電話,說軍警那邊在打聽你們的情況?!好端端的怎麼又招惹到軍警了?!!」
「這個……」山田昌平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夏油傑。
後者沖他攤攤手,一副「我剛回來,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的無辜樣。
家入硝子正在給三橋等人治療,山田昌平更不可能去打擾她,於是只好硬著頭皮和電話對面的夜蛾正道解釋:「這件事說來話長……」
該說多虧夏油傑來得及時嗎?
幾名軍警雖然被他打暈,但同樣也被他從爆炸中救下,撿回了一條命。
學生和醫護人員也及時站出來證明,他們並非五條悟等人綁來「人質」。
因此,處於暴怒邊緣的大倉燁子和五條悟才沒有真的打起來。
接著,家入硝子提出給命在旦夕的三橋等人提供治療,又給了雙方一個冷靜緩衝的機會。
五條悟和大倉燁子互刺幾句后,開始了信息交換。
大倉燁子原本就是知道詛咒存在的那一類人,只不過她看不到詛咒,也不知道這邊安置的是被詛咒的學生,再加上咒術師本來就很少見,所以她一開始根本就沒往這方面想。
想要證明五條悟有沒有說謊,其實很容易。
最開始接手學生們的醫院報了警,警方出勤進行調查,確定學生們的遭遇非人力可為後,這才聯繫了「窗」。
所以這次的詛咒事件,警方那邊也是留有記錄的。
大倉燁子將電話打到了警視廳,並未說得太詳細,只是提了幾個關鍵字,「天滿宮」、「學生」以及「詛咒」。
警視廳那邊的動作很快,沒讓大倉燁子等太久便查到了記錄,告訴她確實有這麼一件事。
大倉燁子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嘴:「派來的人里有沒有一個白髮,戴圓片墨鏡的傢伙?」
專門負責與「窗」聯繫的警方人員聽了一愣,下意識道:「您說的是五條悟同學嗎?」
嚯,還挺有名,他們這邊的小警員都知道。
大倉燁子挑了下眉,有些微妙地上下打量著個高腿長的五條悟。後者雙手插兜,齜出一口大白牙,表情極度不屑。
「……」大倉燁子差點沒忍住一腳踹上去。
她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深呼吸一口氣,繼續打電話。
「五條同學很厲害,咒術界基本沒有人不知道他的。我經常和『窗』接觸,自然而然就聽說了他的名字。」
這下沒什麼可懷疑的了。
大倉燁子掛掉電話。
「可是……」她仍有不解,「你為什麼要帶走醫生?」
「從目擊者的證詞來看,你是直接出現在醫生面前將他帶走的。你怎麼知道醫生在那輛車裡,知道他能從街上那場爆炸中活下來?」
這就是她始終想不明白的一點。五條悟帶走與謝野的目的性太強了,讓人無法不在意。
五條悟撇撇嘴不屑道:「在他被那個混蛋醫生帶去戰場前,我們就認識了。」儘管只是說了幾句話的程度,不過這就不必讓對方知曉了。
「混蛋醫生?」大倉燁子愣了下,回想起與謝野的檔案資料,瞬間明白過來,「你是說那個叫森鷗外的軍醫?」
五條悟沒有否認,將自己的墨鏡往下一撥:「會注意到他在車子里,是因為我的眼力很好。」
那雙眼睛一露出來就讓人覺得不凡,簡直就差把「與眾不同」幾個字印在上面了。大倉燁子看完又信了一半。
「至於為什麼帶他走嘛……」五條悟將眼鏡推上去,昂著下巴無比囂張地說,「因為我樂意!」
「哈?!」這是什麼爛理由!
大倉燁子的腦門上頓時爆出兩根青筋。
「比起你們,那傢伙被我帶走才比較好吧?」五條悟挑釁道,「你們這群傢伙到底能以什麼立場來指責我啊?你們這群奪走了小孩子童年,還妄圖繼續糟蹋他青春的垃圾大人。」
「讓小孩子幫你們去打仗,這不就在間接承認自己的無能嗎?」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而我就不同啦,我可是最強的。『最強』還是『無能』,誰都知道應該選前者吧?」
「你說什麼?!」大倉燁子暴怒,五條悟說出來的每個字,以及他說話時的語氣,都不亞於在戳她的肺管子。
兩人之間的氛圍再次劍拔弩張起來,看得山田昌平膽戰心驚。
「別說什麼『這是為了國家的大義』。作為軍人,你們是要保護國家沒錯,可你們難道就不用保護這個國家的公民了?還是說,你們的保護建立在犧牲少數人,或者說犧牲某一個人的權益上?又或者說,覺醒了異能力的小鬼不是這個國家的公民,不是受你們保護的對象了?」
五條悟毫不客氣地大開嘲諷。
「也別說什麼『這是經過他本人同意的』。我倒要問問你們,究竟給他拒絕的機會了嗎?他能拒絕你們嗎?你們不就是看準了他不會拒絕,所以才會這麼理直氣壯嗎?」
他嗤笑一聲,給出最後的評價:「真不要臉。」
大倉燁子面沉如水,心中更是怒火滔天,置於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
可是她再如何憤怒,也無法對此進行反駁。
反駁什麼呢?
該說與謝野被帶到戰場時她還沒有參軍?還是說「不死聯隊」是森鷗外一個人提出來的,與其他人無關?還是說……
哪有那麼多借口?
在外人看來,軍方就是一體的。而且如果沒有上層批准,不過一介衛生科長的森鷗外,能將當時才十一歲的與謝野帶到重要的戰場上?
更何況,遠的不提,就說軍警現在正在進行的「獵犬選拔計劃」,的的確確需要與謝野的幫忙。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會將他帶到大阪來。
旁邊戰戰兢兢的山田昌平一個勁地朝夏油傑使眼色:趕緊讓他少說幾句!
剛才那番話,再聯繫到與謝野的異能力,夏油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情況了。
他想起初見時與謝野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總算明白為什麼五條悟不顧阻攔也要將人帶走了。
真要說的話,夏油傑是站在五條悟這邊的。只是他同樣清楚,眼下並非吵架拌嘴、爭執到底誰更有理的時候。
「好了好了,說正事。」夏油傑上前打斷針尖對麥芒的二人,引入正題,「你不是說那孩子並非死亡,而是掉進了一個黑色通道嗎?」
提到這一點,五條悟就不爽地「嘁」了一聲,推測:「那個黑色通道出現時沒有咒力波動,不是術式,也不是咒靈的領域,應該是異能力之類的東西。通道合上的瞬間,小鬼就不見了,應該是被空間轉移走了。」
之前這話大倉燁子並不相信,因為她親眼「看到」五條悟將與謝野給殺了。
只是如今她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明白對方沒有殺掉與謝野的動機,自然就對剛才那一幕產生了懷疑。
「幻術嗎……難道這事還有歐洲那群傢伙參與?」大倉燁子凝神思考了一會兒,發現這並非不可能。
造成天神祭爆炸襲擊案的異能力者,今天同樣製造出了兩次爆炸——一次在街上,一次就是在這裡。
根據軍方和異能特務科調查出來的情報,基本能確定,這個異能力者來自歐洲那邊的勢力。既然如此,普遍活躍在歐洲的幻術師也出現在這裡,不是沒可能。
「你不覺得很巧嗎?」五條悟雙手插在兜里,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軍裝蘿莉,「你們為什麼來會帶小鬼來大阪?為什麼小鬼坐的車會遇上爆炸襲擊?為什麼剛好有目擊者看到我將他帶走了?為什麼那群襲擊我們的傢伙舉槍自殺后,你們就到達了現場?……」
事實上,五條悟甚至懷疑,學生們遇到的詛咒也是幕後之人計劃中的一環。
就比如說,他們從何得知,天滿宮內出現了「道真的怨靈」?
這個流言明明是在學生們被詛咒後傳出來的。
當時他們從天滿宮跑出來,因為不明原因陷入昏迷,街上的目擊者傳著傳著,就變成「菅原道真的怨靈作祟」了。
那麼最初引他們前往天滿宮的流言,是從哪兒聽來的呢?
學生們醒來后,山田昌平也對此詢問過,可是他們卻說沒什麼印象了,這個問題自然不了了之。
五條悟越說,大倉燁子的臉色就越難看。
很顯然,他們都想到了一處去——
「有內鬼。」
不止軍方,還有咒術界。
會懷疑到咒術界,主要是因為,他們這邊的事情還沒結束,遠在東京的夜蛾正道就打了電話過來詢問情況。
咒術協會到底和夜蛾正道說了什麼,讓他在電話中咆哮出「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招惹軍警」這樣的話?好像認定了五條悟他們在做壞事一樣——雖然這個問題兒童確實有前科,但夜蛾正道還不至於聽了兩句模稜兩可的話就對他們發怒。
就算這事是軍方那邊的內鬼透露給咒術協會的,那麼「窗」的異常又該作何解釋?
明明山田昌平已經打電話讓「窗」的同事阻止其他車輛靠近這裡,可大倉燁子卻說,他們來時根本就沒有看到其他人。
整個事件都透著蹊蹺。
幕後之人帶走了與謝野不說,還反手往五條悟頭上扣了一口黑鍋。
他們是想藉機製造軍警和咒術界之間的矛盾,讓雙方上層亂起來?還是說……這同樣也是一個針對五條悟本人的陷阱?
如果最後一個猜測成立的話……
腦中靈光一現,五條悟突然抬起頭,朝某個方向看去。
「悟?」
夏油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他了解自己的好友,清楚對方必然是發現了什麼,於是自然而然地問:「你想到什麼了?」
「我知道他們在哪兒了,傑。」五條悟目光灼灼,肆意張揚地咧嘴一笑,「而且,有一架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