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血窟之戰(三)
燕羅剛踏進戰局當中,本計劃著先貼近那名土匪,讓文昌歌忌憚九節鞭誤傷自己,好將土匪逼近到文昌歌身旁,然後三人亂斗時候再做小動作得手。可燕羅剛一踏步進了佔據,還沒展開攻勢,忽的雙足劇痛莫名脫力,竟一頭朝老賴那邊栽了過去。燕羅腦中猛地閃念,勉強在半空中轉過身子,才發覺一旁的朱大原露出一個陰冷得意的笑容就轉瞬不見了。
「王八蛋!」燕羅驚怒交集,沒料到朱大原這無恥之徒當初被自己教訓之後懷恨在心,竟在這關鍵時刻暗算自己。可這時候已經不是盤算著怎麼找朱大原算賬了,燕羅這是脫力凌空朝賴無敵飛去,一身算計全都施展不出,而文昌歌不知道燕羅被自家人暗算,還以為他有招法,便收了九節鞭的籠罩,任由燕羅飛去。
賴無敵一脫出文昌歌的招法籠罩,頓時活了過來,見燕羅朝自己飛來,運氣提掌,向燕羅天靈蓋擊去。燕羅躲無可躲,只得雙手護在頭頂,「嘭」,燕羅運轉全身內力抵擋,可修鍊的青丹吐納法的底子實在太薄,面對賴無敵結結實實的一擊無異於螳臂當車,受了一掌頓時天旋地轉滿眼金星又倒飛出去。
那邊正在與畢行健酣斗的陸絕風一抬頭,就瞧見燕羅朝自己飛來,後撤脫出戰局,認出燕羅后,面色猙獰道:「就是你這混賬傷我好幾個弟兄!」話音未落,又是一拳向燕羅后心擊去。
這一擊,正中燕羅要害,頓時催得燕羅五臟六腑都震裂開來,他兩目一黑哼都沒哼一聲便昏死過去,但多年刺殺訓練的意志力此時散發出龐大的力量,生生將他的意識又拉回現實。燕羅回過神來,已發覺自己伏在地上,口鼻之中鮮血噴涌,將身下衣衫沾染的腥紅污濁。陡然間,燕羅背後好似一根尖刺捅入脊椎,將他全身神經狠狠地扯了一把,他腦中一個激靈,忍住全身撕裂般的劇痛將身一滾。「噌」的一聲,陸絕風一刀劈空落在石縫當中濺出一縷火星。陸絕風沒料到重傷趴在地上的燕羅竟能莫名其妙地躲過這一招,也是驚怒再起。
此刻,畢行健與文昌歌才發覺不對,暴喝一聲要來搶救燕羅,可二人相距仍舊一段距離,眼見陸絕風第二刀就要將燕羅頭顱斬下。「嗖」,破空聲呼嘯,如奔雷流電,一枚精鋼箭矢刺入陸絕風的手上,將他持刀一手的無名指削了下來。陸絕風吃痛大吼,握著的朴刀也墜落下來。原來,塵土已然落定,恢復了視線清明的衛狂歌一察覺此處險情,張弓開箭,救下了燕羅一命。
就在這時,商隊的夥計們已將血窟盜的包圍圈撕出一道裂口,幾個車夫立揚鞭驅馬,駕車沖了出去。錢不易在陣中見到車隊已開始突圍,當即脫身後撤,翻身上了一輛馬車,一把扯過韁繩將車徑直朝陸絕風一眾響馬頭子撞了過去。
「上車!走!」錢不易大喝一聲,也不將車速減緩。
馬車一旦奔起,饒是頂尖高手,也不敢以血肉之軀正面硬擋,都紛紛躲避。文昌歌見車隊挨個突圍出去,心中驚喜,九節鞭揚起拴住馬車欄杆接力躍了上去。姚天兵與畢行健緊隨上車后,才見到衛狂歌為了掩護重傷的燕羅已陷入重圍。
姚天兵當即從車上躍下,回頭對畢行健道:「不能丟下他們不管,你們先走,一個月後沙州分舵再見。」
燕羅勉強躲開陸絕風一刀后,全身劇痛欲裂,艱難地喘著粗氣,可雙手雙腳早已軟綿發抖再難支撐得起身子。陸絕風沒料到商隊竟能突破自家包圍,還折自家一半的兄弟,一股子悲怒之火頓時噴發出來,眼前燕羅蜷縮身子顫抖呻吟,正是個出氣凌虐的好去處。
衛狂歌見商隊車馬動身,本要上車衝出重圍,可轉身見燕羅重傷伏在地上,他神情一顫,一咬牙一跺腳奔來撲救,他雙手握住長弓兩端,將陸絕風一刀擋下,連忙將燕羅拖出一丈遠。
陸絕風見識過衛狂歌的箭術,自家兄弟少說有三四個死在他的手上,怒極反笑:「好好好,又來個找死的,給我家兄弟陪葬吧!」邊說邊欺身壓來,決不讓他拉開距離施展箭術。
衛狂歌身後護著燕羅,本就沒打算後退避讓,雙手握住長弓,憑藉弓身韌勁緩和,接連受下陸絕風四五下重刀劈砍。陸絕風沒料到這長弓近戰竟有如此奇怪的打法,幾刀劈了過去,就像砍在一大塊牛皮筋上施展不出全力。衛狂歌驀地變招,腳下發力凌空躍去,手中長弓一下套住陸絕風的頭顱,他筋斗落地停在陸絕風的身後,弓弦卻死死地扣住陸絕風的脖子,衛狂歌雙手緊緊握住弓身兩端向後一扯,陸絕風脖子頓時被勒死一口氣息喘不上來,腳下滯澀踉蹌轟得後仰倒下。
此時一旁的賴無敵衝來補救,卻聽包圍圈外姚天兵一聲暴喝,就見一丈高處,一道人影呼嘯襲來,正午當陽光芒聚集在姚天兵手中刀刃之上,刀光籠罩,賴無敵大駭舉刀來擋,可這下落之勢迅猛,又兼姚天兵雙手握刀全力一劈,「嗆!」,應武商行精製的橫刀此刻終於表現出了頂尖的素質,在姚天兵的內力加持下,賴無敵手中的兵器應聲而斷,刀中余勁未消,疾風利刃將目瞪口呆的賴無敵脖頸砍出了一寸深的刀口,斷裂處頸血狂噴染了半邊天色,他雙目驀地丟了色彩,噗通一聲倒地身亡。
與衛狂歌在地上纏鬥的陸絕風餘光見到自己副手慘死,悲怒嘶吼,全身真氣暴轉,一掌將衛狂歌拍的天旋地轉倒飛出去,他從地上一躍而起,提起刀來朝姚天兵頭頂死命劈去:「老子宰了你啊!」
姚天兵全力一擊先後斬斷一刀一人也不是毫無損耗,雙臂被反震的酸疼麻木,尚不及喘息就見陸絕風窮凶極惡般拚命殺來,倉促提刀抵擋,卻是生生被劈退三四步距離。而陸絕風烈步緊逼,儘是搶攻無守的路數,迫的姚天兵苦力躲閃抵抗,一時間險象迭生。
這一邊,燕羅終於從重傷的眩暈失神中蘇醒過來,也勉強能忍住劇痛站直身子,旁邊兩個土匪見到燕羅還沒死掉,一左一右朝他包圍絞殺過來。燕羅一眼掃清場內戰況,面對兩人包夾,殺意轟然暴騰,那兩個土匪腳步一顫,面對重傷吐血的燕羅,心底竟莫名地生出絲絲的畏懼,被燕羅殺意侵染的神智好像捏住他們的咽喉,讓他們有種丟盔棄甲轉身逃亡的念頭,他們狠狠地甩了一下頭,將這莫名地衝動清除腦袋。可也就在這一瞬間的猶豫,已足夠燕羅出手,袖中甩出許久不曾動用的盤龍絲,將龍頭一甩,「茲啦」,龍頭銜著金剛絲,借著燕羅手腕的扭轉力道,在空中連轉兩個圓圈,將這兩名土匪的脖子纏住,燕羅接住迴轉回來的龍頭,兩手龍首龍尾捏住,將身一滾收緊盤龍絲。
「呼哧」
兩顆頭顱齊齊從軀幹上滾落下來,端頸出血如泉涌,兩股殷紅彌蔓延成河水。
動用了殺手鐧的燕羅,雖是乾淨利落解決了兩人,可又再一次拉扯到了傷處,劇痛鑽心徹骨,癱坐下來不住地倒吸涼氣。
衛狂歌此刻正被其餘兩名土匪追擊,他雖不像閻羅一樣有傷在身,可面對兩名土匪的圍攻又沒有旁人掩護,著實難施展箭術,被土匪逼得上竄下跳十分狼狽。燕羅在一旁瞧得戰況,忽的大吼一聲,盤龍絲再次飛出,將一土匪一邊腳踝纏住,那土匪覺腳踝刺痛彷彿毒蛇毒牙刺入皮肉,小腿吃不住跑動時的重量撲倒在地。可惜了燕羅刺這時候傷重使不上力氣,否則以盤龍絲的威力,這一擊足以讓其當場斷腿。
衛狂歌少了一人包圍,半邊身子一下子活了開來,不再後撤防守,轉而正面強攻。餘下一名土匪少了一個夥計幫手,慌了手腳不知是進是退,也就這一瞬間的猶豫,衛狂歌已欺身壓來。這土匪提刀橫掃,衛狂歌竟也單手拎起長弓與之拼勁,眼見得這弓刀相接,他手腕微微扭轉錯了過去,反倒是弓弦將朴刀卡住,後勁不減,弓柄結結實實甩在這土匪右側臉頰上,只敲得這土匪半邊牙齒碎裂,和著口水血沫噴出。衛狂歌抽出一隻箭矢,提步上前,徒手一箭從左太陽穴貫穿到右太陽穴,這土匪哼也沒哼一聲就喪命當場。
就在這時,就聽不遠處姚天兵竭力嘶嚎道:「衛兄弟小心!」
衛狂歌剛站穩身子,聽到這聲呼喊,也覺得全身汗毛倒豎,抬頭就見一碩大黝黑的東西呼嘯而來,轉瞬間迫在身前兩三尺的距離。他大駭躍起,可仍舊晚了絲毫時候,那碩大的東西將他左小腿肚子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片刻間就被淋漓鮮血染紅浸濕了左腿褲管與鞋襪。衛狂歌這一落地,傷口雖不疼痛,可左腿肌肉攔腰割斷,完全支撐不起身體重量,撲通一聲坐了下來。
原來,陸絕風將姚天兵壓制的毫無還手之力,本自負十招之內便能取其性命,可眼光餘角竟發覺自家兄弟已盡數被燕羅與衛狂歌屠戮乾淨,本就燃染怒火更是猶如澆油,當即撩起地上棄之不用的大鐮刀,一個迴轉將之拋出,若不是姚天兵趁此機會脫出其刀路封鎖,高聲提醒衛狂歌。此時的衛狂歌怕就被這一鐮刀削了個身首異處。
已經被怒火燃盡了心智的陸絕風早已歇斯底里,狂吼亂叫:「我要把你們扒皮拆骨,喝血吸髓!」
然而,脫離出陸絕風招法籠罩的姚天兵終於不需要苦苦防守,面對陸絕風的攻勢已能拖延反擊下來。
再看燕羅這處,他雖以盤龍絲將一土匪腳踝截斷,可這土匪仍存戰力,伏在地上與燕羅纏鬥,燕羅重傷之體施展兩次盤龍絲,已是強弩之末,貼身纏鬥全面落得下風,被這土匪揍得鼻青臉腫七竅流血。
不遠處,衛狂歌雖然行動不便,可瞧見燕羅這處的慘烈戰況,便倚著一棵枯木勉強站起,張弓引箭,瞄向與燕羅死斗的土匪。忽的,衛狂歌腦中一陣眩暈臉色煞白,雙臂不住顫抖,箭矢準頭胡亂波動,他強屏住呼吸,可胸膛中的心臟跳動聲逐漸擴大,起先不過如木魚聲響,后是木槌擊鼓,再如巨木撞鐘,最後好似天崩地裂,震得耳膜生疼。衛狂歌猛地咬住舌尖,一股血腥味道從口中瀰漫到腹腔,終於平息了這排山倒海的巨響,可轉瞬間腦中空白,眼前戰況突的萬籟俱寂,燕羅與土匪的摩擦扭打聲、姚天兵與陸絕風的拼刀鐵器聲,都聽不見了,眼帘四角八方緩緩向中間涌動來刺目的金光,將他的雙眼閃的生疼。
……
「嗖」,箭離弦
……
衛狂歌看著燕羅推開土匪的屍首,天地間的聲響色彩,又猛地回到了腦海中,他一屁股坐了下來,冷汗流了一身,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半天沒緩過來。
陸絕風雖與姚天兵鏖戰,可瞥見最後一名兄弟也殞命於此,曾名噪一時的血窟盜竟在自己手上砸了招牌。如果不是前些日子自己拍著胸脯向兄弟們保證拔香散夥前干最後一票,掙筆下半輩子的富貴錢,何至於落到如此下場。想到此處,陸絕風悲愴哀嚎,又哭又笑,面對姚天兵砍來的一刀,渾身上下驀地生出一股妖邪鬼力,雙手合握朴刀,縱然一劈。兩刀相接巨響,雙雙崩碎斷裂,直震得兩人虎口撕裂。
「給我兄弟陪葬去吧!」
陸絕風左手化爪,拿捏住姚天兵右手手腕筋骨,指力催動,一道凜冽真氣暴衝倒灌至其經脈之中,順著手少陽三焦經筆直而上。姚天兵右手被陸絕風擒住時,五指已失去知覺,待覺察一股內力湧上手腕時候面色驚駭,急欲甩脫,可摘星打穴手一旦黏住,若非內力抵抗反推,是絕難脫逃。
陸絕風化爪為指,接連擊打外關、支溝、會宗、三陽絡、四瀆、天井、清冽淵、消濼、臑會、肩髎、天髎幾處學穴道,其彈指所到,亦恰是內力所沖之處,內力被指力所激,頓時引爆,「噗噗噗」一連串悶響,直震得姚天兵右臂這幾處穴道爆開衝破血肉髮膚,散出一縷一縷的腥紅血霧。
姚天兵此刻右臂已廢,駭的面色煞白瘋狂掙扎,可那股內力尚不消散,繼續沿著天牖、翳風、瘈脈、顱息、角孫、耳門、耳和髎、絲竹空幾處大穴奔涌,鎮住了他半邊身子的力氣。
陸絕風雙目赤紅睚眥欲裂,屈指為叩,最後一擊乃向姚天兵的心窩擊去,那最後一股真氣沖著手少陽三焦經彙集心脈,他這一擊折了姚天兵心口肋骨,將之主脈摧毀。姚天兵渾身一顫,全身血色剎那褪去,兩眼翻出眼白,喉間咕嚕呻吟,原地跪倒掙扎一下絕了氣息。
燕羅與衛狂歌在遠處將此景瞧得真切,驚駭悲怒。這一路上姚天兵對他們二人多有指點幫扶之恩,有了一份不薄交情。方才商隊闖出包圍,姚天兵本可以跟隨馬車離開,可他念及燕衛性命留下來幫手,可竟落個慘死下場。
「姚哥……」衛狂歌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撩起袖子將眼淚擦乾,本要張弓引箭將陸絕風射死報仇,可箭矢剛上弦,陸絕風已狂奔而來,當中一腳猛踢在他小腹上,衛狂歌身子一顫,狂噴一口鮮血劇痛暈了過去。燕羅此刻全身竟是內傷外損,掙扎著爬了起來,摸索著掏出盤龍絲,可還沒來得及施展,陸絕風又回身襲來,左右兩勾拳打在燕羅面門上,亦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