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老,老張……」

得到夜襲九任山的命令后,年輕軍士一邊擦拭長戟,一邊呼聲情不自禁地呼喚出了口。

「嗯?」被喚為老張的軍士善用的是一柄環首刀,比起他人喜歡的長劍,他更加喜歡刀劈的那種赫赫風聲,在年輕軍士開腔時,他早已收拾好了。

「公子勝的武藝很高強嗎?」年輕軍士斟酌了一下用詞,方才道,「你是從曹縣趕來的援軍,是沒有看見過齊軍領頭的那名將軍是怎麼屠殺我們的,那日我們被追擊時,我感覺不管是哪個方向,都有他。我還從來沒見過如此勇武的人。」

「你是瘋了嗎?竟然敢如此質疑公子勝?」老張一聽到年輕軍士的話,立即四顧左右,趕緊捂住了年輕軍士的嘴,「現在是公子勝領軍,現在大敵當前,你這麼編排公子,小心腦袋。」

年輕軍士輕輕地點了點頭后,老張才鬆開捂住他的手,緩了口氣:「我算是常駐曹縣,當年齊楚魏三國共伐宋,也算有幸在公子勝旗下打過仗,可能宋國公子戴昌意的名頭過於響亮,很多人都輕視了公子勝,不過我得告訴你,公子年十四,手持□□與敵軍交戰,當時連刺六人,更是有一名宋軍,公子只用一槍就把他的腦袋給刺開了花。」

「現在只會比當年更強吧?!」老張的語氣只一猶豫,便是迅速堅定了下來,「你們當時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又受了楚丘部曲潰退的影響,那名齊軍將領或許勇武,但少不得說佔了愈戰愈勇的上風,並不是兩軍真實實力。我想,除了那宋國公子戴昌意,同齡人之中,不會有比公子勝更強的人。」

可戴昌意已經死了,所以老張的言外之意便只是後半句話罷了。

聞言后,年輕軍士重新燃起了如是男兒,自當為國建功立業的渴望。之前的貪生怕死的念頭瞬間化作雲煙消散——這人倒霉是有個限度的,這是個機會。

——在公子勝下令整軍的半個時辰后,所隔不到三十里地的九任山上,安平君田昌意得到了這個消息。

這自然要感謝無鹽氏的二公子,無鹽朗的捨身傳遞。

幸得無鹽氏的生意做的夠大,這戰事之前,無鹽朗想要出城,還真沒有哪個人敢攔他,也許會有人想到這一茬,可宋國為齊所滅,有這層關係在,這種可能性便是不會出現在任何一個人的腦海中。

「我還正想著,若是沒人從九任山下過,這棄城上山的戰略是否要根據情況稍作更改,還真是瞌睡了就有人來給我送枕頭。」田昌意的嘴角揚起了一道意味深長的弧度,而這笑容,已是在無言中說明了一切。

趙都頭卻是和田昌意躍躍欲試的樣子頗為不同,他這幾日都在按照田昌意修改過的範本加緊時間操練沒有警戒任務的軍士們,他深知敵我部曲的差距,不要說他亦是聽說過魏王少子,興平君,公子勝的名頭。於是他的眉間掛上了深深的憂慮。但這樣的人物怎麼會被派到這裡來?他怎麼也想不通。

「還是不要太樂觀,都虞侯大人,公子勝不可小覷。」

「……你莫不是以為我不知者無畏?」田昌意並不是在解釋,而是在闡述事實,「如是公孫方親自過來,我尚且還會思慮一二留個後手,但若只是公子勝,哼,此人一介莽夫耳,不足為慮也。」

聽田昌意的語氣,對公子勝很是了解似的。語氣頗為自大。

「都虞侯大人,您認識公子勝?」

「我不認識他,從來也不曾見過面,只是因為年齡相當,那陣子總有人在我耳邊念叨他,於是以備完全,對他也花費了點功夫做了個粗略的了解。只堪為將,只要與其對敵,一戰而勝,其軍必不戰自逃。說到底,這個人不管手底下的部曲有多麼優良,他能夠發揮的上限也就是自己。這也沒過多久,本性應當是沒有太大變化。」

趙都頭啞然:「這聽起來倒是跟我們目前的狀況有些相像,我們這支部曲,若是都虞侯大人您敗了,也是沒法打下去。」

「所以,只要我能打贏他便好。」

「不曾考慮過輸的情況嗎?」

「……秦之白芻,趙之廉趙,韓之暴戈信。趙將軍,公子勝比之這三位,你覺得如何?」

「這三位都是縱橫沙場的老將。我懂的不多,但就傳聞來看,公子勝比之這三位,不如之甚矣。

「故此,大局已定。」田昌意拔出背後長劍三寸,其後又手心抵住劍柄使其歸鞘,鋥的一聲,她的眼角也流露出一點寒光。

——巳時二刻,九任山山腳下,公子勝身著銀盔銀甲,於一眾魏軍中打前陣,便是在黑暗中,其樣子也極為顯眼。一手握住韁繩,□□的馬兒雖是訓練過的,那對著眼前的火光,也有些躁動。

放火燒山,是公子勝逼田昌意下山的一種方式。面對死亡,敵軍雖然是流民,此舉無異也於是助長了敵軍的戰力,但是比起居高臨下的優勢,這逼人下山總比逆天而行要好。經過一番思量后,公子勝做下了這個決定。

山火若是燒到山半腰,那駐紮在山上的齊軍到時候便是想要下山,也是不能。所以,公子勝只用守株待兔。說起來,這守株待兔還是專門嘲諷宋國人的笑話呢,當年想要用到戴昌意身上,既然沒辦法,就用這安平君田昌意來試試也無妨……和戴昌意同名,或許是上天憐他,故意弄了這麼一個貨色來作為替代的吧……這次,看誰是那找死的兔子,誰又是那愚昧無知的宋國人……最好都是同一個人……

山火繼續肆虐,好半晌,公子勝都不曾見到一名臨陣脫逃,不聽軍令的齊國軍士獨自出現在眼前。興許是那些流民還有點腦子,知道火的確很大,對獨身下山實在沒把握,不過便是這樣,那田昌意也算有兩分本事,畢竟能將這些事講清楚讓人聽明白,生死當前,也不是容易的,嗯,可為他公子勝一合之敵。

「一。」

田昌意在心中默念數字。

「二。」

雖有火光照耀著山林,但既是山路,難免崎嶇,尤其是有些生長超過百年的老樹,氣根盤纏浮於地面,這幾日,田昌意是有考慮到這方面,遣了些軍士平整道路,但日子不夠長,這拍馬下山,勢不可擋,危險又要增加幾分。還不能忘記她並不是一人,她身後的五千武勝軍分有三批,卻都是要沿著她的路線下山,一旦有個不好,人還沒到敵軍面前,就要折損不少。更莫說現在正是人心惶惶之時……還得慶幸這些流民並不知道公子勝的威名,前幾日的勝仗給她積累下來的威勢還有用武之地,這些人在死亡面前還肯聽她的。

「三。」

火焰舔舐著田昌意的露在頭盔之外的髮絲與皮膚,過高的溫度也使得她沒有潤澤過的嘴唇開始乾裂起來。耳邊不時的噼啪聲,頭頂上還有不時燃燒斷裂掉落下來的樹枝,但田昌意不為所動,她將視線投向眼前,扭曲的火焰燃到一些水分過多的草地上,蒸騰的熱氣在燙傷人的眼睛的同時,也讓前路變得撲朔迷離。這衝刺的速度放緩,說明離山腳越來越近,也意味著敵軍時刻都會出現……

「四。」

能夠看到一個不同於周圍紅與黑的一個身影,估算距離,約不過二十步。

騎在馬上那人,持一柄一丈一尺三的□□,虎口吞刃,這還沒等近到身前,田昌意就能透過火網嗅到那槍頭的一絲涼氣。

神兵利器,果然是不管哪國,都是有個一兩樣的!

……田昌意還是戴昌意時,康王好戰,宋國居於中原,這周邊就沒有哪個國家沒有和宋國發生一點摩擦的,也因此,當時迫切想要變強的戴昌意總會因此奔波於宋國邊境,以此增加自己的實戰經驗。除了一招就死在她眼前的平常軍士外,與她交手的都是諸國名將,可能那些人多是不知道從宋軍中冒出的一個無名小卒是什麼身份,不過誰叫那時,宋公子戴昌意,的的確確只是一介籍籍無名之輩呢!

如果一開始的鋒芒不能使人望而卻步,那樣的傲氣最好永遠都被收縛在鞘中,不要讓人有機會在其還存有弱點時將其折斷。

如果公子勝不是簡簡單單地將田昌意這個氏名視作是一個巧合,那麼他就該準備更加穩妥的對戰方式,而不是一個人站在前面,迎戰那挾勢下山的田昌意。

可惜公子勝並不知曉田昌意就是戴昌意,不曾和戴昌意交戰過的他更是對於與戴昌意的實力差距有一個極大的誤判。

田昌意距離公子勝只有五步。

公子勝瞄準了田昌意,神兵在手,給了他特有的安心感,隨後發生的事,再明顯不過:公子勝持槍便刺,但,他的槍尖尚不及田昌意的咽喉,田昌意的劍鋒已經插到了他的胸口上。

拔劍比槍/刺更為迅速。抽劍,將血振落於地形成一道彎月,回鞘。田昌意衝進魏軍大陣中時,公子勝胸口處的血液尚且來不及濺出。

此是公子勝不為安平君田昌意一合之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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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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