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有男朋友了么？
夜裡開始是睡不著覺的，在糾結，開了學之後，怎麼說，怎麼做。
後來安慰自己，先放一放吧，好好過個年，其他的愛咋地咋地，難道我還能死了不成。
記得教習神經內科的老師說過，「學醫的，一般都很看的開，天大地大，都大不過人還活著。」
我想也是，連活著的機會都沒有，其他都沒法什麼。
如此想著，自我安慰著，竟真的睡著了。
第二天，母親推門進來，睜著紅紅的眼睛，問我，「小沐，昨晚，有沒有和那男生說啊？」
我說，「說了！」
她問，「那他怎麼說？」
我說，「他同意了，他說以後決不再糾纏我，各找各的。」
我媽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道，「這就好，這就好，這男生，還有點良心！」
良心？！我暗自咀嚼著這兩個字。
這兩個字，真怪。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轉身痛快的走了，留下我心裡像堵了塊石頭。
我很少撒謊，一旦撒謊，總覺得難受。
「收拾收拾，我們回家，看看你姥姥！」老娘在廚房裡，喊道，「飯都快涼了，算了，你還是先吃了飯，再收拾吧！」
我道了一聲『好』，從床上溜下來，慢吞吞的挨到飯桌旁，看著一桌的食物，發獃。
「你這一放假回來，把你爸爸高興地呀，一大早上，就去排隊，給你買油條，知道你喜歡吃帶荷包蛋的，還特意囑咐人家賣油條的老闆，要在一個荷包裡面給你塞上兩個雞蛋，你爸爸說呀，我家公主上學累的都瘦了，得好好補補！」
我「哦！」拿起筷子，將炸的焦黃的荷包蛋夾起來，湊近嘴邊，正要咬呢，門口又傳來開鎖的聲音。
母親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笑眯眯道，「八成是買完驢肉火燒回來了，我去給你瞅瞅去！」
我應了一聲，心道，不會真的去買了吧，我就一個肚子，一個胃啊，一個煎荷包，能吃完就不錯了，現在是兩個。還整什麼驢肉火燒，雖然河北的驢肉做的好，火燒皮也很出色，可是我吃不了啊。
我倒是希望我有兩個胃。
我這麼暗自腹誹著，老爹將好大的一包，放到我面前，「十個驢肉火燒，剛出鍋的，我的小公主，知道你愛吃這個，慢慢吃，多吃點！」
我抹了一把我的老臉，抬頭問爸爸，「老人家，我瘦了么？」
我故意揪著自己臉上的肉，好大一坨的說，「一抓一大把，你們還這麼喂我，你們當是養豬呢？！」
老媽臉色一青，很快白了我一眼，緩解氣氛道，「你爸爸那是心疼你！怕你在學校吃不好，這不你一回來，想著趕緊給你改善生活嗎！」
我說，「是，我知道我爸對我好，」我說著說著給了爸爸一個飛吻，對著媽媽道，「我永遠忘不了我爸爸，在非典的時候，給當時住宿的我，送去滿滿兩箱牛奶，我老爹說『喝吧，閨女，牛奶當水喝，喝著玩！』」
老娘『切~』了一聲，白了老爹一眼。
趕在他們插話前，我趕緊說後面的重點，「但是我老娘呢，明知道我喜歡喝牛奶，卻威脅我說，你看你胖的，那牛奶就非得一天喝一袋，就不能兩天喝一袋啊？！那雞蛋就非得，一天一個，就不能兩三天一個啊？！是不是啊，老人家？」
老娘不說話，坐在凳子上，隔著一個飯桌看著我。
我仰起頭，問她，「是不是吧，是不是你說的？！」
她笑著搖了搖頭，「傻子，我那是怕你胖的將來不好減肥了，沒人要啊！」
「哼！」我瞪了她一眼，「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排著隊，等著要你姑娘我，我那是都不稀罕！」
廢話嗎，上趕著的，我哪裡會喜歡，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爸媽一陣鬨笑。
老爹說，「我就說嘛，高中畢業的照片，我仔細的看了看，從最左邊看到最右邊，我覺的啊，你們班，我姑娘最好看！」
「那是！」我大言不慚，我本來就長得不差，何必謙虛。
哪知老媽來了一句，「你們倆真不嫌害臊，哪有自己誇自己的？！沐沐，快吃，一會兒司機就到了，快過年了，家家都有事的，咱別讓人家等了！」
「哦~」我趕緊的扒拉了兩口飯，喝了一口雞湯。
「噠，噠。」停車的聲音？！
我放下筷子的瞬間，家裡的門鈴響起來。
「喂？」我拿起電話，看著顯示屏，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短寸，濃濃的黑眉，黝黑的肌膚，正在咧著他那厚厚的嘴唇，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在對著我笑，「趙局長，我到了！」
我剛想說，「你稍等！」
老爸從我背後走過來，扯著嗓子喊，「小李啊，上來坐會吧，我們馬上就好！」
「恩！」我沖著爸爸點點頭，趕緊跑回卧室換衣服。
「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毛毛躁躁的！」母親嘟囔了一句，也走進卧室，換起衣服來。
我換好衣服，走進客廳，見司機並沒有上來，卻看見二老穿戴整齊，老娘手裡拿著我的紅色圍巾，老爸捧著我的純皮黑色手套。
「快點，別落下東西。」老爹一臉的嚴肅。
我對著鏡子上下瞅了瞅自己，「都帶了！」
老媽問，「給你姥姥的禮物呢？」
「啊~忘了！」我一拍腦袋，沖著老娘吐舌頭道，「不過，我就是最好的過年禮物！」
「切，貧嘴！」老媽木好氣的白了我一眼。
我嘻嘻笑。
父親催促道，「快別墨跡了你倆，人家小李還在樓下等著呢。」
「呀，這麼冷，他怎麼不上來？！」我問。
下樓梯的功夫，前面的兩個人，只顧著下電梯了，沒搭理我。
我也識趣，不再多問了。
再次坐上紅旗轎車，心裡沒啥想法。
如果真要追問的話，我想那應該是，每年例行一次的探親趕緊結束吧，我跟他們沒什麼感情。
很多事情，都是有錢的捧錢場，有人的捧人場，我就是那逢年過節，捧人場的。
姥姥家，距離我家約莫三十公里，汽車在空曠的馬路上飛馳，臨近年關，往來的車輛很少，路過幾個岔道口，倒是破有幾個賣煙火的攤位。
過年了，一排排楊樹，露出光禿禿的枝椏，幾隻烏鴉停在枝頭上亂叫。
過年了，可我怎麼聽到烏鴉叫，記得姥姥說過，「烏鴉不是吉祥鳥，一叫就要死人的！」
這話到底靠不靠譜，難道今天會死人么？！
我問自己，這麼玄妙的事情，怎麼老師課堂上就沒講過呢？！
一邁進姥姥家，正對面是兩張畫，畫前擺著兩個金黃色的香案，香案上插著滿滿的香。
迎面一個滿臉褶子的婦人，頭上圍著毛巾，跑了出來，肥肥的棉褲，到了腳踝處做了收腰的設計，顯得腳很大，姥姥七十多歲，她能走真么快的一大原因就是-----出生的時候，正好趕上農村婦女不用裹腳了。
我見過村子里，裹腳的，比方說表姐的老奶奶，那雙小腳也就十個厘米長，腳背比正常高出好大一塊兒，好畸形的說，躲在一雙桃形的鞋子里，走起路來不光慢，還搖搖晃晃的，活像只鴨子。
「姥姥！」我照常叫了一聲。
這個我從小到大沒見過幾次面的老人，渾濁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哎呀，小沐啊，你回來啦，真好！」
她拽著我的手，抬起胳膊夠著我的頭，我在心裡叫囂，「老人家，你太熱情了，我有點受不了！」
我在她的牽引下，走進客房。
姥姥向我介紹正對面的畫。
「這個是菩薩！」她指著一個手捧長形杯子，杯子里插著一支竹子的女人說。
「這是財神爺！」她指向另一張畫，畫面上一個紅臉大鬍鬚的男人，手裡拿著一張紙，寫到『招財進寶』，另一隻手托著一隻金元寶。
「恩恩，」我不敢苟同的點著頭，心道，這老祖宗的想象力可真是豐富啊。
「呦呦，快看看誰來了？！」二舅媽跟了進來，一撩開客房的帘子，就尖著嗓子喊叫。
我喊了了一聲，「二舅媽好！」
「哈哈啊，」大姨也進來了，哈哈的笑，道，「咱們小沐真是越長越漂亮了！」
「有對象了沒？」二舅媽問，「上大學可不能跟高中似的，老顧著學習，得談戀愛，知道嗎？姑娘大了，得談戀愛！要嫁人的！」
「開明~」我在心裡暗暗讚歎道，怎麼我爸媽就沒有這樣的覺悟？！
未免節外生枝，我靦腆道，「還沒談，沒有遇到合適的！」
「哦，也是，咱們小沐這麼出色，怎麼也得找個出色的，我們家圓圓就談了！」二舅媽扭頭對著門外喊，「圓圓快進來，讓你二姐看看你對象家給買的羽絨服！」
說話間，三表妹已經跑了進來，一頭直發還在風中飛舞，絲綢制的羽絨服，晃現眼前。
女孩兒臉圓圓的，因此小名圓圓。
圓圓對著我，扭了扭身上的羽絨服，「二姐，漂亮不，我婆婆給買的！」
「婆婆？」我被嗆了一口水，拼力咳嗽道，「你要結婚了？」
「哪有？你不結婚，我哪敢，你就看看這羽絨服怎麼樣吧？」她向前湊了湊，揚起頭，驕傲的很。
我一笑，配合著伸出手，摸了摸羽絨服，道，「料子真好，得好幾千吧！」
「哼，絲綢的呢，」這下圓圓頭仰的更高了，尖著嗓子道，「算你識貨，這件羽絨服，石家莊的商場里，僅此一件，我婆婆花了二千多大洋呢！」
「恩，好好，真替你高興！」我讚歎道，「你們準備什麼時候結婚，讓我見見准妹夫吧！」
「哼，早著呢，這次才是第一次見他家長而已，雖然他家長對我很滿意，可是，哎，你也知道，咱倆同歲，又是同年級，你大二，我大二，離畢業還有兩年呢！」
「你可以上著學，就結婚啊，這麼好的人家，千萬別錯過了！」我配合道。
她扭了扭身子，拍了拍床上的塵土，這才雙手顧著羽絨服，坐下道，「不想這麼早，我還小呢！」
「哦~」我不再多說，「你運氣真好！」
她眨了眨眼睛，問道，「我聽說，你也戀愛了！」
「哇，你眼路好寬，這都被你發現了！」我驚奇。
「哪有的事兒！我們小沐還沒有對象呢啊，你這孩子，別瞎說！」我媽突然闖了進來，很是焦急的替我辯解道，一雙眼睛虎視眈眈的看著我。
「二姐？？」圓圓看著我。
我苦澀道，「是，沒有！我剛才逗你呢。」
母親這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