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好而親密

烏霜繼續剝著筍，語氣平緩地說道：「江湖人喚我『白髮魔君』，不過……也沒有多少人認識我罷了，我露面極少。」

「白髮魔君？」鶴知微再一次搜索腦內記憶，《禍靈記》中也沒有什麼白髮魔君的描寫啊，難道世界線有變動？

她思索片刻后又回過神來，道：「你也是邪道的？」

烏霜搖了搖頭，道：「無關正邪，他們兀自這般稱呼罷了。」

鶴知微卻驀地笑了兩聲，道：「你這般仙人之姿，他們不叫你『白髮仙君』，卻叫你『白髮魔君』，我想這應該不無道理。」

烏霜的動作輕輕停下，他側頭看向鶴知微，對方正噙著狡黠的笑意目光銳利地看著他。

「定是你做了什麼轟動江湖的壞事，才在江湖上留下了這麼個稱號，比如血洗門派啦，殺人越貨啦……」

烏霜微微頷首勾唇笑道：「微微不愧是寫書人，頭腦靈活的很。」

鶴知微心裡還有些惴惴不安，她說那些話只是猜測，可烏霜卻不反駁，難不成他真做過什麼大惡事不成？

她又盯著烏霜看了許久，忽然靈光一閃，興起道：「不如我把你寫進書里吧。」

「不好。」烏霜搖了搖頭。

「為何？」

「寫進書中，便如同讓萬人觀瞻，我不喜歡。」烏霜又望向鶴知微，低聲道：「我只願讓你看。」

鶴知微心裡一咯噔——她又被狙擊了。

鶴知微越想越憋屈，躊躇片刻后她終於發毛地問了出來：「昨夜你去我房中撒了雄黃粉，我似乎聽見你說什麼……終於等到我了，你為什麼等我？」

烏霜的目光變得柔和下來，看得鶴知微滿心不自在，他幽幽道：「你醒著裝睡也不反抗，早知我便親下去了。」

鶴知微的臉頰立刻紅霞翻飛，她瞪著一臉淡定又遺憾的烏霜，喝道：「不許說這些害臊的話！你回答我！」

烏霜被她這害羞又憤怒的模樣逗笑，心中不由得愉悅。他緩緩搖頭，停了手中動作看著遠處山谷白霧繚繞，低聲說道：「我隱世半生，便是在等你出現。」

鶴知微愣了半天，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聽上去那麼爛俗又空洞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卻讓她心直痒痒。「你在說什麼啊……這麼玄乎……」

烏霜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她身前，鶴知微看著他走來，一時間竟有些無所適從。

「微微，原諒我現在還不能向你坦白。」烏霜輕輕撥著她的鬢髮，看著她躲閃的明亮雙眸，他心中如灌了一絲甜意，笑容也不禁帶了些寵溺。「你有秘密無法訴說，我也有秘密不能出口，最多三年……我定會將一切都告訴你。」

三年……鶴知微的眸子里染上一絲黯然，三年之後若她沒能完成任務，她就再也沒有機會聽他說了啊。

烏霜輕輕撫向她的眼角，柔聲道：「微微別難過，有我在呢。」

鶴知微打開了他的手，彆扭道：「誰要靠你啊。」

烏霜失笑，哄道：「微微是自力更生的好姑娘。」他又拍了拍鶴知微的頭，道：「我去給你做飯。」

烏霜端著剝好的竹筍進了屋子，鶴知微的目光四處亂晃了一陣，最終她自暴自棄地叨了句：「莫名其妙。」

就這樣鶴知微在這半山腰上待了十日，臨近交稿日，烏霜說兌現承諾替她去將手稿送去瓏珍書局。

原本鶴知微不覺這樣有何不妥，可自從上次聽烏霜講了他自己極少露面后，她便有些擔憂。

「你一個隱世之人，卻為了幫我送手稿要身入市鎮喧鬧之地，這樣真的好么？若是被仇人認出怎麼辦？」鶴知微忍不住問道。

「你擔心我？」烏霜淡笑著反問。

鶴知微眨了眨眼，故作鎮靜道：「你是我恩人，我擔心你不是應該的嗎？」

烏霜輕呵一聲，不拆穿她的彆扭，道：「江湖上還無人能奈我何。」

「這麼有自信？」鶴知微扯起嘴角表示懷疑。「就算真是這樣，你這頭白髮也太顯眼了，還是帶個斗笠去，麻煩能少一樁是一樁。」

鶴知微說著便進了他的屋取下斗笠扣在他腦袋上。

烏霜正了正斗笠，將手稿收入懷中。「屋裡還有乾糧和糕點，只能讓你將就幾日了。」

「不妨事不妨事。」不就是相當於吃幾天泡麵的事兒嘛。

烏霜正欲離去，鶴知微卻忽然抓住他的袖口，他回身只見她低首垂眸，似有一絲消沉。

「幾日回？」鶴知微淡淡問道，雙眸仍不看他。

「三日便回。」

「噢……」鶴知微鬆了手，面色十分淡定。

烏霜在斗笠的黑紗之下悄然一笑，他輕柔地伸出手扶住鶴知微的後腦，在她錯愕的眼神中傾上前去在她額上映下一吻。

離開時，只見她圓睜著明亮的雙眸，其間星光涌動，面若桃花羞紅。

「我走了。」

烏霜消失的如一縷青煙，鶴知微站在崖邊發了會兒愣，而後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了過來。「真被蠱惑了不成……」她喃喃念道。

伸了個懶腰后，鶴知微到房中費了些力將桌椅挪了出來，沒了旁人在，她也好專心寫文而不至於被人盯到不好意思了。

寫得專心的鶴知微並未發現周圍物體細微的變化，直到有隻雞蛋大的蜘蛛爬上了她的桌角，嚇得她縱身撞翻了木桌后，她才注意到地面上稀稀落落地爬著毒物，還有幾條蛇正盤在懸崖邊上目光幽幽地看著她！

一聲中氣十足的尖叫縱貫山谷，鶴知微一屁股摔在地上，眼睜睜看著那些蛇蛛毒蟲緩緩靠近，她只覺自己腦漿都要崩出來，平日烏霜在的時候將這方土地打理得乾淨，他一走，這些小動物都趁機跑了出來！

她暴漲的求生欲令她急忙爬起，戰戰兢兢地跑向烏霜的房屋要去拿些驅毒的藥物，還沒跑近便看到一條翠綠的竹葉青扒在門框上，紅豆似的眼睛直直盯著她。

鶴知微當場就嚇沒了魂，身比腦快唰的一下便飛到了屋頂上。

於是就和屋檐的五步蛇親切地打了個照面。

「#@*&#￥……」

「支線任務三：與山中毒物友好而親密地相處三日。」

「你大爺的！」鶴知微忍不住爆粗，什麼鬼系統，也偏挑這個時候出現，她還要怎麼跟這些小動物親密？抱著睡覺嗎！

五步蛇晃晃悠悠地朝她游來，鶴知微汗毛直立，甩著手連聲道：「停停停！」

那五步蛇居然當真停了下來，昂著頭靜靜盯著鶴知微吐著信子。

它難道聽懂了她的話？鶴知微咽了咽口水，依舊不敢輕舉妄動，她嘗試著伸出半截手，在胸前小心翼翼地往屋檐那頭一指，道：「去那邊……」

五步蛇挪動著身體轉了一個方向，緩慢地遊了過去，繞著檐角盤成了一團。

鶴知微鬆了口氣，那東西總算離得遠了些，她不由得慶幸，雖然這萬毒親和的體質總會不自覺地吸引毒物靠近，但那毒物居然能聽懂她的話語，還能接受她的命令，總歸不是個害主的廢技能。

她深吸了一口氣，望著下方逐漸聚集起來的蛇蛛毒蟲們，無比頹喪地說道：「照顧照顧這顆命途多舛的心，求別聚過來……」

那些毒物的動作果然有所變化，片刻后，下方挪出一塊空地，鶴知微做了許久思想鬥爭后終於虎著膽子跳了下去，在眾毒物專註的目光中僵硬地走回了她的碼字桌。

鶴知微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用發軟的雙臂扶起了木桌，又神經緊張地將散落在四周的紙張撿了回來。

「筆哪兒去了……」鶴知微低聲念道，掃視了一周未見到，難道被她不小心摔到崖底去了？

正想著，腳跟彷彿被什麼東西蹭了蹭，她渾身一個激靈，回頭只見那條翠綠的竹葉青昂著頭望著她，身下正纏著那支筆。

鶴知微下意識便往後一跳，與那青蛇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后，她最終深吸一口氣，僵硬地笑道：「筆留在這兒，你可以退下了。」

青蛇轉了轉身子，彷彿不願離開，但見到鶴知微依舊緊張的不敢靠近后，它彷彿讀懂了似的，游到了一旁去。

鶴知微鬆了口氣，撿起筆后重新磨墨，情緒依舊無法放鬆下來。被人盯著她都無法專心，何況是這麼一群令她毛骨悚然的小動物？

她盯著自己的硯台，心想自己攤上這麼個體質，這樣畏懼下去總歸是不行的，就算不像上次那樣因一條蛇而暴露了位置導致自己差點被薄天暮打死，也會因為長期的緊張和恐懼而讓自己被嚇死。

秉持隨遇而安信條的鶴知微在鬥爭許久后終於決定，她要磨練自己。

她橫著心抬起眼睛瞪過去，當即就被小動物的生龍活虎扎疼了眼。

經驗是積累的，難度也是需要累積的，又自我催眠一趟后，她眯著眼睛找到了一隻花蛛，稍稍擺著手道：「來來你過來。」

那隻花蛛聽到鶴知微的招呼，立馬興奮地爬了過來，鶴知微忍住自己泛起的雞皮疙瘩，往桌角一指，道：「你就待在這兒。」

花蛛果真就停在了桌角處，一動不動像只玩具。

「眼睛大，顏色鮮，毛茸茸，沒錯，你就是可愛的小動物。」鶴知微盯著花蛛催眠了許久，終於心滿意足地投入到她的碼字事業中。

只要她習慣這一切，就沒什麼好怕的了！——接受命運的鶴知微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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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吧，標題說的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