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難不死
天空清澈如洗，陽光燦爛奪目。
陽光下，無論山峰還是森林，都顯得那麼安靜詳和。
然而，一棵大樹的樹枝之上，卻與這份安靜詳和有些格格不入。
那樹枝之上，正掛著一個衣衫破爛，無聲無息的孩童。
「沙啦啦……」
一陣狂風刮過，將樹枝吹拂得猛烈晃動。那無聲無息的掛在樹枝上的孩童，突然從樹枝上鬆脫，墜下了樹枝！
「咚！」
孩童落水的聲音，在安靜的森林格外清析。可除了那落水的聲音外，卻再沒有別的聲音了。
那孩童落水之後，便猶如一件死物一般，隨著河水載浮載沉，順水流向了下游。
「呱！呱！呱！」
樹冠枝葉茂密處，陡然傳出了一陣強烈的怪叫聲。那聲音，聽起來像是某種禽類的聲音。在那急促的叫聲之中，似乎蘊含著很強烈的憤恨和不甘。
「唰！」
沒過多少，一陣輕微的聲響掠過，數個人影突然憑空的出現在了樹枝之上。
那「呱呱呱」的怪叫聲，頓時便叫得更加劇烈更加急促了。
站在樹枝上的人轉頭看了一眼縮在樹冠之中的巨鳥，然後微皺著眉頭說道：「這晦鷲怎麼叫得這麼聒噪？難道有什麼情況不成？」
「能有什麼情況啊？」另一人查看了一下四周的森林，然後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這扁毛畜生的習性，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它晝伏夜出，卻總是喜歡將自己的獵物掛在樹上。在獵物被別的畜生搶走後，它就只會叫個不停，卻不敢衝出來搶回獵物。這扁毛畜生叫成這樣，應該是被搶了獵物吧。」
「喂……」另一個人盯著沖著眾人鳴叫不止的晦鷲看了半響，然後有些遲疑的說道：「你們說，這晦鷲有沒有可能是將那小鬼抓到了這裡來啊？」
「抓到這裡來？」站在另一棵樹上的人聽得皺起了眉頭：「雖說這裡離龍潭有些距離，但是這種可能並不是沒有啊……」
「得了吧！」第二個發話的人翻著白眼指了指縮在樹冠陰影中的叫個不停的巨鳥，然後語帶不屑的說道：「就這扁毛畜生的膽子，它敢去黿鯊的口中奪食？！你們可別忘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其他三人聽得俱都點了點頭。確實，憑他們的修為都不敢去冒險，這晦鷲怎麼可能有那樣的膽子？
「不過……」站在另一棵樹上的人有些犯難的說道：「我們找了這麼久，都沒有查探到那小鬼半點消息，這該怎麼回去交差啊？」
「怎麼回去交差？當然是據實稟報了！還能怎麼樣？」第二個發話的人有些不滿的說道：「不過大人也真是的，那小鬼原本就已經奄奄一息了，再被雷電正面擊中，可是必死無疑的。都這樣了，為什麼還非得派我們來找回那小鬼的屍首啊？」
第三個說話的人嘆了一口氣，然後開口說道：「謹慎一點總是好的吧。那小鬼畢竟犯下了那麼大的罪，上頭追查起來，大人也好有個交待吧。」
「有個交待是沒錯，不過……我總覺得大人有點謹慎過頭了。」第一個說話的人轉頭查看了一下四周，然後壓低聲音說道：「你們就不覺得奇怪嗎？那小鬼才那麼點大，居然能犯下那些事？」
「你想說什麼？！」立於另一棵樹上的人語調陰沉的說道：「你可別忘了我們的身份！這種事情，是我們能夠揣測的嗎？做好我們自己份內的事就行了！」
這話一出，其他三人頓時便都沉默了。
而那隻縮在樹冠陰影之中的晦鷲，卻依然不知疲倦的繼續怪叫著。
「吵死了！」
離晦鷲最近的人終於忍耐不住，「鏘！」地一聲拔出手中長劍，猛地刺向了那怪叫不休的晦鷲。
「呱！呱呱呱！呱……」
數聲衰叫過後，那讓人厭煩不已的叫聲，終於停了下來。
離拔劍刺死晦鷲那人較近的人抬眼看了一眼已停止掙扎的晦鷲，然後淡然問道：「怎麼樣？有沒有？」
「沒有。」將晦鷲一劍刺死的人抬手將串在劍上的晦鷲提起，然後甩手將它丟到了一邊：「你以為內丹是那麼容易結成的啊？這扁毛畜生要是有內丹，可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我殺掉。」
那晦鷲成人一般大小的身體，無力的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然後重重的落在了樹下的一條小河之中。
「撲通！」
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響中。那晦鷲載浮載沉，隨著那清澈的河水漂向了遠方。
「好了。」站在另一棵樹上的人有些無奈的說道：「趁時間還早，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唰！」
數聲輕響同時響起，站在樹枝上的四人，同時失去了蹤影。
……
湖水被風吹拂得翻起細碎的波浪，不停的衝擊著湖邊的草地。
一具衣衫凌亂的小兒被水波帶得來回晃蕩，最終被波浪沖得靠在了湖邊的草地上。
不知是死是活。
一隻正在不遠處啄食著一團巨大的禽鳥屍體的烏鴉，發現了那一動不動的小兒后，便謹慎又好奇的湊了上來。
繞著小兒打量了幾圈之後，烏鴉大著膽子的跳上了小兒的後背。然後，它便照著小兒後背那衣衫破損的口子啄了起來。
「唔……」
一聲輕響，從小兒身體下傳了出來。一陣輕微的抖動，也隨著那輕響從烏鴉爪下傳了上來。
「呱！呱！呱！」
烏鴉受驚的飛上了天空，然後圍著小兒一邊飛，一邊怪叫了起來。
其它正在啄食晦鷲屍體的烏鴉一聽，也俱都受驚的掠上了天空。
怪叫了一陣，那隻湊到小兒身邊的烏鴉停止了怪叫，它圍著小兒飛了兩圈，然後又大著膽子停在了小兒的背上。
「呱！呱！」
試探著叫了兩聲，爪下的小兒沒有反應。於是，這隻烏鴉便又放心的啄起了小兒的後背。
突然，那一直趴在湖邊草地上的小兒，動了起來！那具一動不動的身體，突然緩緩的翻了個身！
「呱！呱！！呱！！！」
那小兒的動作雖然極其的緩慢，卻將那隻停在他背上的烏鴉嚇了個半死。那烏鴉受驚之下，再也顧不得其它，快速的飛上了天空，只一轉眼便消失了蹤影。
其它的烏鴉也看到了那小兒的動作，它們一邊怪叫著，一邊爭先恐後的飛進了湖邊的樹林之中。
緩緩睜開眼，沈沉入眼看到的是一片泥濘的草地。伸手一撐，胸口卻傳來了身體撕裂一般的劇痛。
「啊……」
張口呼痛，喉嚨里卻傳來了火辣辣的疼痛。
他的聲音，則晦澀得如同他現在才學會說話一樣，分外陌生又分外的難聽。
強忍著那令他渾身都禁不住顫抖的撕裂劇痛，沈沉費力的撐起了自己的身體。
『我還活著嗎？這麼痛，這麼難受，應該是還活著吧？聽大人們說……人死了的話，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粗略的掃了一眼四周，沈沉對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沒有絲毫的印象。
好冷……
可是，肚子里卻好像有一團火在燒……
口好渴……
也來不及挪動身體，也來不及洗手。沈沉顫抖著用手掬了一捧水，然後緩緩的遞到了嘴邊。
全身上下那好似永不止境的劇痛，讓平時容易至極的動作，變得萬分的艱難。
終於，能夠到了。
渾濁的湖水穿過咽喉，為火辣辣生痛的喉嚨帶來了一陣清爽的涼意。可是還沒等沈沉舒一口氣，肚子里卻突然翻江倒海了起來！
「嗚哇！嗚哇啊啊……」
肚子里一陣翻江倒海，將好不容易喝下的那一口湖水，盡數都吐了出來。除了湖水之外，胃裡的膽汁也都一股腦的涌了出來。
這一吐，直吐得沈沉撲倒在地，涕淚交流。
好餓……
快要餓死了……
過了好一會，沈沉艱難的撐起了身體，然後氣若遊絲的四下里顧看了起來。
突然，不遠處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那個黑乎乎的東西，渾身覆蓋著泛著微光的羽毛。
那東西可以吃！
只要能吃，就行了！
沈沉奮力的用雙手撐起半個身子，極其緩慢的爬過泥濘的湖邊草地，朝著那個東西爬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停在了前方不遠處。
又過了一會，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孩子，你這是在幹什麼？」
埋在晦鷲屍體上的頭停頓了一下，然後緩緩的抬了起來。
沈沉緩慢的抬起頭，在他模糊的視線中，一個青衫老者正站在前方不遠處。
沈沉呆了一呆，然後將掛在嘴邊的一塊碎肉吸入嘴中，麻木的咀嚼了起來。
那原本盈滿口鼻的血腥氣，現在已經淡了很多。他現在，終於可以將那充盈著難以言喻的味道的東西咽下去了。
老者打量了沈沉那滿是血污的臉，又看了看他身旁那些嘔吐的污物，還有他身後那一道長長的泥濘痕迹，然後才輕聲嘆道：「孩子，這東西是生的，不能吃。」
「我……」沈沉將口中的東西艱難的咽下肚子，然後含糊不清的說道：「我想活下去……」
老者聽得一愣，然後訝異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的家人呢？」
「我叫沈沉……」
沈沉剛說完，整個人便猛的怔住了。
「沈沉？」老者聽得悚然一驚，他急忙問道：「是沈家莊的沈沉嗎？！」
沈沉停下了咀嚼，他默不作聲的抬眼盯著那老者，眼中閃爍著如同野獸一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