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

玉翠眼皮輕顫，緩緩睜開。她伸手撫向額頭，腦袋還暈暈沉沉的。

「醒了啊，玉翠。」大娘捧了只青花瓷碗進來。「喝點青菜粥吧。熱乎的，剛熬好。」

玉翠猛地坐起身。她想起來了，就是因為吃了大娘煮的麵條，她才會神志不清，昏倒在地。

玉翠警惕地看著大娘，一言不發。

「好姑娘，大娘這也是沒法子。」大娘把粥放在床邊舊茶几上，挨著床沿坐下。她握著阮綿綿的右手，語氣無比懇切，「大娘命苦，兒子兒媳都沒了。就剩這麼個孫子，年頭還瘋了。」

玉翠憶起昏倒前的那一聲大叫。渾身冒寒意。

「眼瞅著就二十了。還說不著親事。我和他爺爺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總尋思著吶，得找個人照顧我這可憐的孫子，給家裡留個后。」大娘說到情濃處，抹了抹淚，「玉翠啊，你家不在這兒，也沒個地方落腳。大娘也心疼你。」

玉翠大概猜到了大娘的意圖。果然——

「不如好好跟我們家虎子過日子。這樣虎子有人照顧，你也能有個安定住處。」大娘拍了拍玉翠的手背。那粗糙的手掌依舊透著溫暖，玉翠卻徹底心涼透了。

原來......原來大娘一開始便存著這樣的心思。

玉翠抽回手，神色冷冷。原本和藹可親的大娘，現在看來卻是面目可憎。

玉翠想示弱求饒，可她明白這樣沒用。如果大娘真有幾分良心，就不會把她哄騙到家中，再用藥迷倒。

見玉翠不言語，大娘倒也不生氣，笑眯眯地說：「今兒個初八，是個好日子。你和虎子就拜堂成親吧。虎子爹娘的喜服還在，咱們窮人家也不興鋪張浪費。你們就湊合著穿穿。」

玉翠冷冷看著她，不搭腔。大娘自覺沒趣，也退出了屋子。

這種情況下，只能自救。玉翠想下床，卻發現腳踝處套著重重的鐵鏈。鐵鏈的另一端拴在床腿上。

怪不得敢留她一個人在屋子裡。原來是有后招！

玉翠又氣又急。她是人，卻被栓畜生一樣拴著！玉翠氣得直扯鐵鏈，只聽見一陣「框框噹噹」的響聲，鐵鏈依舊完好無損，還是牢牢困著左腿。

鐵鏈不長，玉翠下了床只能走幾步遠。窗戶被封死死的，什麼也看不見。

大聲呼救也沒用。玉翠來時留意過，此地人煙稀少，僅此一家。怕也正是因為偏僻，那大娘才敢做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

玉翠心裡升起一陣恐慌。難道真的逃不過了？留在這兒，和個瘋子稀里糊塗地過一輩子？

如果真這樣，玉翠想，遲早有一天，她也會瘋了的。

玉翠四下打量，尋找脫身之法。可這間暗沉沉的小屋，似乎就像個逃不出去的囚籠。而玉翠正是其中困獸。

她的視線停留在那隻瓷碗上。玉翠端起瓷碗，裡頭的菜粥已經涼了。她心裡湧出個想法。

「啪」的一聲，瓷碗應聲而碎。玉翠惡狠狠朝外頭罵上幾句：「拿走你們的東西，我死也不會吃！」

「算了，」大娘攔著老伴，勸道，「那姑娘正氣頭上，鬧上一鬧也好。就怕不聲不響沒了。等她真嫁給咱虎子了，也就安生認命了。」

玉翠尋了塊大點的碎片，藏在袖中。

......

「來來來，玉翠啊，試試這喜服。」大娘胳膊上搭件大紅衣裳，滿臉喜色走進屋。

「拿走，我不穿死人衣服！」玉翠沒給好臉色，藏在袖中的手拿著瓷碗碎片。她心裡慌亂，腦子卻越發清醒：不能換衣服，換了這碎片就留不住了。

大娘臉色一沉，似乎很不高興。但還是擠出笑，「玉翠，大好日子你也別置氣。哪個新娘子不穿喜服？大娘曉得你心裡憋著氣，可往後吶，大娘不會虧待你的。會把你當作親孫女一樣。」

說得可真好聽，玉翠壓根不信。

「我說了不穿就不穿！」玉翠生氣道。

「好好好，不穿就不穿。」大娘拿著衣裳又出去了。

外頭天色暗了下來，小屋裡視線也模糊了。玉翠坐在床邊，渾身繃緊，只有手裡的碎片能讓她稍微安心些。

「吱呀」一聲，內室門被推開。大娘捧著盞煤油燈，後頭大爺推搡著個年輕人進來。

燭光點亮了小屋，玉翠眯了眯眼，望過去。

被推進來的是個年輕人，中等個頭，五官還算周正，可眼神惡狠狠的，不像個正常人。

玉翠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

大娘把煤油燈放在桌上，又湊近年輕人，滿臉笑意說道：「虎子，這是你媳婦。叫玉翠。」

虎子看向阮綿綿，下三白眼，沒有一絲溫度，讓人不寒而粟。

「玉翠啊，別犟。好好給我們老劉家生個大胖小子。」大娘說完便拉著老伴出去了。門被合上，玉翠心跳猛地一下子加速。

屋外隱蔽處——

「老大，情況不對勁。咱們要不要把這姑娘救出來？」一暗衛小聲問道。

「再等等罷，苦肉計咱們還見得少嗎？」被喚作老大的人沉聲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