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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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娘子今日酒已醒了,聞言便好聲與大滿說了軟話,央她不要與媽媽講。

大滿如何也不肯應她,待到如娘子後頭說還要出門去到衛懿禮那兒時,才道:「您今兒可別去了,好生在屋裡養著罷。若您因這事情生了甚麼病出來,我便全都與媽媽說了!」

如娘子聽她如此道,哪兒會不應,這便歇了要去衛懿禮那處的心思。

其實衛懿禮那兒此時也去不得,她近日病好很多,索性從原先住的屋子裡出來,搬去隔壁屋先住上幾日,正房因她說病氣與葯氣纏著,又總有小輩過來坐著,故要好生收拾一回,再熏上三日的樟木才好再住回進去。

因衛懿禮怕到時候灰塵飛舞,便不特地叫人去說不要幾個小輩過來,與她住在一個院子里的晴娘與寶娘二人也都被攆出來,叫她們上別處頑去。

因近日徐嘉暾不必上學,寶晴二人便去尋了她來頑,原還要找如娘子過來,待遣人去問了,卻說如娘子因昨日吃了酒,故今日來不得。

三人便知如娘子這是宿醉落下的,因又怕她還有別的癥狀,便說去如娘子那兒探望她。

「我這兒也收拾屋子呢,早曉得你們要過來,便先緩緩,也不叫你們一進門便吃灰。」如娘子一面道,一面領了幾人去西廂坐著。

寶娘問她道:「怎的也想起今日收拾屋子?聽說你因作業吃了酒,今早還犯了頭疼,該好好歇著才是呀。」

如娘子笑回道:「無妨的,我才吃了蜂蜜水,又拿酸梅子壓了下去,這會兒已好很多了,倘若再在床上歇著,回頭睡太飽了,也該犯頭疼。」

寶娘應道:「這倒是。」

幾人說話的空里已到了西廂來,如娘子向幾人笑著解釋道:「東廂叫媽媽住著,西廂則給稍改了下。我也說不來這屋子是做甚麼用的了,我叫人往裡頭擺了書案書架,又擺了一張木床,還把一些零零散散的東西,如我玩雕刻用的石料,刀具,全都往這邊搬來。有時興起了,看會兒書,雕會兒東西,累了便去那床榻上歇一會兒,倒是叫日常起居方便了不少。」

幾人在屋中坐著吃過幾口茶,又閑聊過幾句,便見大寒一趟又一趟的往這邊送東西,有首飾,有脂粉。

晴娘疑惑道:「為何不多叫幾個丫鬟一塊兒送過來?這一趟趟走的,我見她累,咱們在這兒也有些麻煩。」

如娘子笑著解釋道:「怪不得她。我原也不曾想著要這會兒來收拾屋子。只因昨日丟了一隻我平素最愛的東珠耳墜,找了許久也不曾找見,便索性將屋子徹頭徹尾的收拾過一回,許能給翻到。到了這會兒要將東西先挪過來放著,因丟過一回耳墜了,她與大寒兩個丫頭,如何說也不肯叫其他人一塊兒幫著做,非要一個來搬,一個在那兒看守著。我拗不過她們二人,便也由著去了。」

寶娘聞言因問道:「是個甚麼樣子的東珠耳墜?你且說說,許是哪天戴出來的時候,落在我們那兒或是阿婆院子里也有可能。」

如娘子便將那東珠耳墜如何樣子都與如娘子細說了一遍。

徐嘉暾在一旁聽著后道:「你這是個常見的款式。」

晴娘聞言即笑話他道:「這原是常見款式,我們幾個娘子不知道,倒是你個小郎君。亮郎君,敢問你還知道甚麼樣式的呢?」

屋裡其他人聽著也笑起來,徐嘉暾解釋道:「如何不是常見的呢?你們幾個也有差不多的,我阿娘那兒也有,前幾回還在幾個丫鬟那裡見過。」

寶娘笑回他道:「是因這款式好看,如此做的,大多都看得,也不出錯,配甚麼都成。只不過是材質上的差別了,如小丫鬟們帶的,好一點的用銀子做,差一點的便用銅,裡邊那顆珠子也用不上好的,多見的是一般玉石。而像如娘那隻,下頭用的金便不說了,難得的是她那顆東珠,」寶娘回想了一遍方才如娘子所比的大小,「無暇珠,還是這般大小的,是一件珍品了。」

如娘子點了點頭,嘆一聲道:「可不是,這要是尋常的東珠耳墜便也罷了,偏不是,是我阿爺那年意外得來兩隻一樣大小的東珠,叫人拿去打造了首飾給了我。」

晴娘此時也道:「那這裡頭的意思,可不止錢財上的珍品了。」

眾人又就著首飾閑說了一會兒,未有多久,便到了需進晝食的時候。

待眾人在如娘子這處用過膳后,便去看了如娘子的「藏品」。晴娘踱步到她的書架前頭,掃過幾眼后,就立時笑了起來,她道:「故說你是女將軍,這書架瞧著便與我們的不同了,」晴娘抽出其中一本來,向著眾人揚了揚,「看看,《孫子兵法》。」

寶娘笑著與如娘子道:「你莫理她,她便取笑你了,回頭你也去她家的書房見見她的書架,那上邊還擺了鬼谷子呢。」

寶娘說著又笑看向晴娘,她道:「你倒好意思說她,彼此彼此罷。」

眾人瞧過了書架,又轉去看如娘子做的雕刻,這一回眾人卻是一道笑了起來——如娘子所做的裡邊,尋常娘子喜歡的樣子或受時人追捧的並沒有幾個,倒是甚麼紅纓槍、長刀、寶劍有好些。

如娘子也無所謂眾人笑她,總歸都是善意的,故她還極得意的與眾人說道:「這兒擺著的幾個,都不過是我練手做的小東西,當真受我喜歡的,全都給妥帖的藏了起來。」

眾人因她這般講,便都說要看一看,如娘子笑道:「既是要看的,便叫你們見一樣最好的。」

待東西被丫鬟取來,眾人瞧見時,便知如娘子方才那得意,是一點兒也不為過的了。

先見得一塊碩大的玉石所做的板子被人搬了上來,眾人即去看那玉板,卻見上頭並不光滑,反而著一堆凹陷的地方。

眾人正奇怪,又見丫鬟呈上一個共四層的盒子。

如娘子先啟一層,眾人著眼去看,卻見裡頭擺著幾個城牆一般的東西,如娘子給依次取出,分安到玉板的四面。待她放完,眾人再看,一座城的城牆已圍好。

圍牆放罷后,如娘子再啟二層,這回自裡邊拿出來的,是一座較大的府邸,府邸放罷,又見一座更小的宅子。

晴娘問過如娘子一聲后,拿過其中那件小宅子細瞧,宅子外邊,大一些的如門,小一些的如對聯,無一不被細細雕刻出來,宅子頂上也似是用無數小片的玉瓦蓋起。再往庭院裡頭看去,花草樹木無一被漏下,樑柱乃至其上的紋理也具被體現。

晴娘一面稱奇,一面傳給寶娘與徐嘉暾再做觀賞,另二人一時里也不由驚嘆。

待盒中的宅子被取盡擺完后,又見如娘子啟了第三層,這回拿出的則是小玉人了——挑擔行走的腳夫,牽騾車賣柴的樵夫,幾個奔跑著的孩童……但穿著打扮與京城中的人並不相同,眾人猜測乃是邊關那處人的打扮。

雖這的小玉人的數目並不多,統共也就五個,但其模樣、形態、動作、乃至更細微的如神情皆不相同。

眾人一時稱奇,那頭卻不見如娘子再啟第四格,寶娘問她為何不擺了,如娘子笑道:「我哪兒做得出那麼多東西,只這幾件便耗了我數不盡的功夫。」

此時貴重物品皆被收到這面來了,便只留大滿在那兒盯著,由大寒過來伺候如娘子。

她聽得如娘子這般說,便半是與幾人解釋,半是略帶埋怨地道:「娘子體弱做不得耗神的事情,故到其他家的女兒都已會織布縫衣的時候,咱們如娘子連個繡花針也拿不對。」

寶娘聽她如此講,便接了一句道:「咱們這等人家的女兒做得女紅是錦上添花,做不得也礙不得甚麼事。」

晴娘也如此應了一句道:「自是,倘若往後嫁去哪家做長媳的,少不得要會些管家的本事,倘若是嫁給甚麼嫡次子的,那更好了,若無心在這些東西上頭,不定還能再玩上兩年。」

寶娘聽后,想起徐家的情形,便搖頭道:「那可不見得。」

大寒道:「自是兩位娘子說的了,女紅活不必做也無妨,奴婢們學好便是,再不成還有專門供使的綉娘在。只叫咱們如娘子養好了身子,甚麼都好說。哪兒曉得,她不曾去做女紅,倒玩起甚麼雕刻來,這可好了,比那綉活還費神呢。」

大寒說著瞧向如娘子去,她接著道:「好在咱們娘子心裡頭也清楚,不曾整日都鑽在那些石頭裡,做久了也曉得歇一歇。」

如娘子聞言笑道:「你們瞧瞧我這個丫鬟,平日里縱慣了她們,私底下總拿這事情講我也就罷了,今日你們都在場,她也來說我。」

眾人即笑了一回,寶娘道:「我起先見你,當你是個溫溫柔柔的性子,如今倒是覺著,有她們這樣管著你的,倒也好。」眾人聞言便又笑起來。

徐嘉暾道:「養著些正經的喜好,平日里就是打發時間去也好,至於費神,日里常注意著,倒也還好。」

如娘子聞言點頭應道:「可不是,我這不做綉活倒也還好,邊關那兒的娘子們也不見得都會,但她們還可外出騎馬,本事好的也有結伴后在跟兄弟一塊兒去打獵的,倒是我這也做不得那也做不得,每日只能悶在房中看書打發時間。倘若連書連雕刻也做不得了,我便連門外的石獅子也不如了——都是成日不動彈的,他們倒還能看個來往行人,我便只剩下擺弄釵環這一個去處了。」

眾人一面笑又一面寬慰她幾句,後頭又講到如今才只見得這幾個玉雕實在可惜,倘若甚麼時候拿玉板上能被擺滿了,到時候再來觀賞,那實在是美。

如娘子道:「實在做不快。便不說我身子吃不吃得住罷,只挑揀玉石也是個苦功夫。倘若通體都是一色的,我瞧著也不喜歡,倘若顏色胡亂的,也不好弄,」她說著拿起個玉人來,「如這個,頭髮這兒顏色稍深一些,臉上則是一色的,這一塊兒稍帶點雜質卻正好拿來做了眼……旁人如何品論玉,品論玉雕的,我不曉得,在我這處,如這般能叫我將顏色用到好處去的,才叫我喜歡。」

眾人往下又閑話幾句便不再贅述。

只說到了將近黃昏的時分幾人要散的時候,如娘子那顆東珠耳墜仍舊不曾被尋見。

大滿的臉更是沉了一天,她此時再三問過丫鬟們都說不曾找見,一時也不知該講些甚麼來才好,講如娘子自是講不得的,說丫鬟也不定就是她們,若隨意責怪也叫下邊的人心生不滿,她心頭一時不快,便想再尋小滿來講,卻不曾見著人影。

大滿再向下人問過一句,有丫鬟回她道:「小滿滿姐姐去見她兄弟了。」

大滿立時皺了眉頭道:「又是見她兄弟,其餘人因她忙死忙活的,她倒是有那個空閑去見兄弟。」

如娘子在一旁聽著了便道:「她兄弟從前不走正道的,如今來了這邊倒也正經做起事情來,早的時候我還瞧見她與小寒笑說自個兒兄弟這月的工錢下來,全送來叫她幫忙攢著。她若要去見的,便叫她去罷,她兄弟肯因她學好,也是一件好事嘛。」

大滿聞言冷笑著道:「怪我沒有個能被我勸回正道來的兄弟。」

眾人聽了便勸了幾句話,寶娘道:「也莫急,東西許是落在我那兒了也不一定,待我們今夜回去給翻翻,指不定明兒就能送回來給你們娘子了。」

因有其他幾個主子在裡邊幫著說了幾句,加之大滿的不高興大多是因東珠耳墜丟失而起的,如今聽幾人講了,便也不再說甚麼。

但待眾人走後,小滿回來,她還是將人好生訓斥了一頓。

……

這日晴娘一個交好的娘子來了國公府上做客,與晴娘幾人玩時說起今日來時正巧碰見集市,她不曾過去,但支使了嬤嬤去瞧一瞧,嬤嬤替她帶回一套柳條編的小玩具,甚麼鼠、牛、虎、兔的都有,正足了十二生肖。晴娘幾個聽了也覺著有趣,過幾日後又逢一回市日,便託了可在外行走的徐嘉暾去替她們瞧瞧,有無賣的,倘若有也替她們帶些小玩意兒回來。

徐嘉暾自無不答應的道理,這便一早的出去了。待他逛完一整個市集,買了好些東西轉交到小廝手中時,偶然一抬首瞧見路邊的一家店,店門前頭豎掛一塊牌匾,上寫著「成造首飾」。

徐嘉暾心中一動,也不知如何想的,便進了那家店去。他問那店家道:「可有耳墜?要金花托上安一顆東珠的。」他說時又向店家比了一比東珠的大小。

那店家道:「郎君莫拿小的說笑了,咱們這小店裡如何尋得這樣大的東珠來呢。」

徐嘉暾聞言一時愣住,隨即反應過來,他暗笑自己一聲,這便轉身出去了。

因東西已經買全了,徐嘉暾便不再在街上逗留,預備回去府里。他這面在路上行走,那面總還想著東珠耳墜,待到路上有人與他打招呼時,他方回過神來。

那頭是於家的郎君,較徐嘉暾還要年長一二,卻是矮了徐嘉暾一輩。

於郎君與徐嘉暾道:「徐郎君好么?姑奶奶身上可也好?」

徐嘉暾道:「於郎君身上好?托福,三嬸母也好。」兩人打過招呼后,又隨意閑話了幾句,那於郎君邀徐嘉暾一道去吃酒,徐嘉暾給婉拒了后,那於郎君又約徐嘉暾下次一道去。徐嘉暾隨意應過幾句,二人才各自別過。

徐嘉暾走去幾步后,倏地想起一家當鋪來,那當鋪業大,收的都是好東西,多是甚麼落魄的大戶人家去典當東西,故那兒常可收到一些稀罕物件。

徐嘉暾想到此處一時也不回府去了,而轉道上了那處當鋪。

徐嘉暾進那當鋪時,裡頭正出快跑出來個穿著粗布衣的少年,因那少年動作慌張,徐嘉暾未能避開,便與他直接撞了上去。

跟在徐嘉暾身後的小廝趕忙上前扶住徐嘉暾,另一人手中則抱滿東西,又因少年反應極快,故三人便眼瞧著少年跑掉未能攔住他,連聲歉話都不曾聽來。徐嘉暾蹙眉瞧了眼那跑遠的少年,覺著那人的眉眼瞧著略有些眼熟,但一時也想不起來是誰。

邊上的小廝心裡不痛快罵咧了幾句趕著去頭胎的,徐嘉暾往常不管他們這些,此時卻猛地皺眉制止了那小廝,並交代兩人在外邊等著,小廝聞言只得住口。

櫃檯後邊的掌柜一見來人便笑了下——京城各家的郎君他都識得,眼前這位亦然。

他笑道:「我說著枝頭喜鵲叫個不停的,也沒見真有好事臨上門來,原是貴人在這兒等著呢。」

徐嘉暾向他點過一回首,因這處來往的紈絝子弟、落魄人家的子弟較多,故徐嘉暾不欲久留,直接向那掌柜問道:「可有首飾?」

掌柜回道:「自然是有的,您要怎樣的呢?我叫人將合您要求的東西拿出來給您過眼瞧瞧?」

徐嘉暾道:「要東珠耳墜,金花托上邊鑲東珠的。」

掌柜聞言笑道:「東珠耳墜自然有,最近新來的一件成色做工都極好,那東珠有這般大小,」掌柜用手向徐嘉暾比了個大小,「不過不是一對的,僅有一隻。」

徐嘉暾道:「我正巧只要一隻,你說的大小我聽著可以。」

掌柜即命人將那隻東珠耳墜取來給徐嘉暾過了眼,徐嘉暾瞧那東珠果真成色極好,樣子也與當日如娘子描述的很像,這便說要出錢買下。

掌柜聞言立時笑了下,徐嘉暾只當他是做成一樁生意,故不曾太在意,與那當鋪錢貨兩訖后,便打道回府了。

……

徐嘉暾在市集上買來的小玩意兒皆是一式三份,有些合明鏡用的,他也另多買了一份,因前三個人這幾日多聚在一塊兒,他便叫人將東西分好后親自到了如娘院中一回將東西送了過去,給明鏡的他則叫了個丫鬟去跑腿。

當日更晚一些的時候,徐嘉暾尋來一隻僅半掌大小的礬紅白梅花紋瓷盒,往裡墊了綾羅,再將東珠耳墜置於其中。

他做完這些事情,便將瓷盒揣入懷中,與下人道:「我只出去稍走幾步來消食,你們不必跟著。」

他如此吩咐完了后即出了門去,雖說是在散步,卻非是稍走幾步,他左繞右繞的,每瞧見一個岔路口子,下意識要往其中一條去了,又倏地頓住往選了另一條路,可縱是如此,他最後還是走至了一處院子門前。

徐嘉暾一瞧見那院子便愣在了原處,他怔怔的在門口站著,吹了半晌的涼風也未有隻覺,直至耳邊響起狗崽奶氣的叫聲,才將他驚醒過來。

徐嘉暾身子一僵,回頭看去,映入眼中的那人正是他面前院子的主人——如娘子。

「亮阿兄,你怎的在這兒?有事尋我嗎?」如娘子懷中抱著一隻狗崽,原是一個看門婆子養的母狗不知去哪兒撒歡了,待回來時便大了肚子,如今生下幾隻奶狗來,如娘子聽聞后,便叫人與那婆子講過,回頭要抱一隻來,故在昨日她的院中便又添了一隻小狗崽。

如娘子一面往院門口走來,一面與徐嘉暾道:「便是這會兒的風吹著不冷,也沒站著只管風吹自個兒的道理,如今可還不熱呢。你不若進來吃杯茶罷?」

徐嘉暾聞言搖了搖首,他道:「不必了,我原只是出來消食的。今日給你們三個帶的東西,正好落了一樣在我那兒,是你那份里的,我便順便給帶來了。」

如娘子應過一聲,便見徐嘉暾自懷中拿出那一隻瓷盒來,他原是要直接遞給如娘子的,一時不知想著甚麼手又往丫鬟那兒偏了偏,如娘子未察覺甚麼,便直接伸手接過,待東西握到她的手中之時,她方驚覺那瓷盒上頭還帶著眼前自這人胸口而來的一點暖意。

如娘子察覺到這一樣,面上立時紅了些,所幸此時天色已蠻暗了,才亮起的那點月光照不清她的臉,門前的燈丫鬟們犯懶也不曾被打起。

二人相對而站,目光倏地碰到一塊兒,下一瞬又各自分開,正是不知為何陷入無言的時候,院子門叫人打開來了,裡邊傳出來的話聲是大寒的,「我就曉得您這會兒該回來了,那幾個死丫頭不肯出來點燈,也不曉得你們帶燈了沒有,索性我自個人提著燈籠出來瞧一瞧了。」

徐嘉暾與如娘子二人這方回過神來,後者低聲向前者道過一聲謝,前者同樣是低低應過一聲,這便沒有話了。

因一個要往裡去,另一個也不好再逗留,遂各自點頭別過。

……

徐嘉暾回去后便進了書房裡,他與下人說自個兒要念書,不叫他們進來打攪,更吩咐說連奉茶的事情也不必來做。

但待他進去屋裡,端坐在書案前頭,手執書卷時,卻連一個字也不曾瞧進去。徐嘉暾書房的窗外栽了一株枇杷樹,樹上安了一個鳥巢。下頭的人原是要給搗了去,但徐嘉暾那日瞧見鳥巢裡頭有幾隻雛鳥,心生不忍便將下人攔下,任由那鳥在這一處天地里來去。

他有時興起,也會叫人取些碎小乾果來喂鳥,那鳥因無人去趕,日子久了便也不怕人,又因徐嘉暾時常餵食的舉動,更與他親了起來。

此時那鳥便落在了徐嘉暾的窗前,輕啄了窗檯幾下,發出兩聲篤響。

徐嘉暾被喚回魂來,扭頭去瞧了鳥兒兩眼,索性起身走至窗前,同鳥一道看起月來。

十五將至,月也近圓,此時無雲,銀輝雖淡,卻仿似輕紗朦朧落下,正是迷人。

徐嘉暾一時瞧痴了去,也不知是想月的美,還是望月想別的美。

屋裡屋外原就很靜,此時更靜,連著鳥叫也沒了,只聽得風吹草葉過時的一兩下沙沙聲。

正是夜裡靜謐,與清風同賞一月的好時候,卻倏地響起一陣子腳步聲來。

徐嘉暾因思緒被打斷,很不高興的皺了眉頭,他直接站在這處窗前往外看去——來的是寧芝邊上的丫鬟。

那丫鬟上前來向徐嘉暾行過禮后便道:「夫人說今夜月色好,想要在庭中吃茶賞月,倘若郎君此時有空去得,想叫您陪她片刻。」

徐嘉暾因此時已無心念書,便點了點首,同那丫鬟一道去了寧芝那兒。

到地方時,寧芝已在庭中坐下,茶也已泡好。不過今日的茶與她平日里吃的不同,茶具也很不相同——是一套竹制的茶具。

那竹並未被做太多處理,只將一個竹節分作兩份,一份做茶杯另一份做茶蓋,茶杯的口子要比杯身小一圈,茶蓋下邊的地方也被掏大一圈,好叫那茶杯與茶蓋兩相合在一塊兒,且因這構造,那蓋與杯間便是緊緊扣在一起,需得使一回力氣才能叫二者分開來。

寧芝見徐嘉暾來了,便笑著向他招一下手,她道:「亮郎來這兒坐著。」

案上的茶具因是用一根竹子做出來的,故大小各不相同,此時正依其大小按序排列下來。

待徐嘉暾坐好了,寧芝便與他道:「你來替我選一隻杯子。」

徐嘉暾瞧了幾眼,挑出一隻大小適中的來,寧芝接過,花費極大的一番力氣才將兩邊分開,她往杯中瞧了眼,笑道:「是舊年的干桂花泡的。」

徐嘉暾聞言奇道:「每隻杯中所泡的東西都不相同嗎?」

寧芝笑道:「是啊,這套茶具是你阿爺舊年在外邊瞧見,覺著有趣給我帶回來的,我先前一直放著不曾用過,今夜倏地想起來,便叫人取來洗凈了。又列下一份單子,叫她們把單子上的東西,打亂放進每隻杯中,水倒是相同皆是今早取來的山泉水。再將蓋子蓋回,而後拿去蒸過。」

徐嘉暾聞言嘆過一回有趣,便也挑來一杯吃,他那一杯里泡的是野冬菊。

二人一面吃茶一面閑說起來,期間寧芝說起從前自個兒與徐順松的趣事,「……我年輕時也頗愛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兒,你阿爺曉得,每回出去都要去熱鬧的街市上逛個一圈,倘若見著甚麼有意思的,便買下給我帶回來……」

徐嘉暾聞言便順口問寧芝怎的不曾找徐順松來。

寧芝面上猶掛著笑,以極平淡的口吻道:「他去瞧你揚水姨娘了,我料他今夜許要歇在那兒,估摸是不回來了,便不曾再找。只咱們母子二人吃茶也好,你阿爺那人最近越發無趣了,與他說話倒也沒意思。」

徐嘉暾聞言稍有下沉默,隨後便將話題岔開來。

寧芝便也順著他講了旁的事情,又再說過幾句后,寧芝漫不經心的問了徐嘉暾一句道:「我聽人說你今日去到一家成造首飾的店裡?還去了當鋪?」

※※※※※※※※※※※※※※※※※※※※

噠噠噠~

昨天最後又有一堆破事情沒有碼……

然後乾脆在今天把昨天的一起補上。

六千字√

多的那一千六算是我昨天沒發的補償吧!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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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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