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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怡兒生的很好,凡是見過她的人,無不如此稱讚:「潤香閣的怡小姐當真絕色。」

實則她的長相與一般女子並無大不同,一般的柳葉眉,杏仁眼,一般的鞍鼻,櫻桃嘴,只細微處顯出些差異來——眉長得正恰,濃一分淺一分又或長一分短一分,皆不能顯出好顏色,而往下去眼中常含一抹水霧,似泣非泣,倘若這時她面頰帶紅,抿嘴輕笑,又似藏了七分的嬌羞,三分的柔意,更兼那瓊鼻,雖非是極挺翹的,但山根略高,便不顯扁平,女子柔和之美盡顯其中。

於是便少不得有人讚歎一句,世間難得公平,明都給了一樣的五官,卻只叫她似了九天仙。

「媽媽,我曉得我早晚都要尋個恩客來,不過怡兒想聽聽您屬意誰。可這堂上人那樣多,我瞧著眼暈,有些辨不出您的心意,媽媽,您給指指罷。啊,好媽媽。」

潤香閣的鴇母陳三娘聞言頓時笑了出來,她拍了拍那隻正挽在自個兒臂間手,道:「你個丫頭,當我想不出你要甚麼嘛?換做你其他姐妹,我定不會准了這求,這叫什麼?哪有咱們來挑客的道理,不過今兒既是怡兒你問問,我也就點你這一句。」

陳怡兒聽著,當即嬌笑道:「便知道咱們媽媽是個菩薩般的心腸,怡兒可真要好好謝過您了。」

陳三娘又伸手點一點陳怡兒的頭,她道:「偏你這丫頭嘴甜,我也不與你謙,我這些年可沒少往你身上花費心力,若你有一日真與貴人一塊兒了,不忘記媽媽,有好事肯想一想我,那便算是還了我這恩。」

陳怡兒自無不應好的道理,她當即將陳三娘的手臂挽得更緊些,好聲好氣的捧了捧陳三娘,又陪了一番笑,這才叫陳三娘領著站去廊柱後頭了。

陳三娘將那垂在二樓的薄紗帷幔掀起一個小角,又伸出手,向下指了幾處,她道:「那個廂房裡頭,穿白錦袍的,是王尚書家的老兒子,風流少年……他姓關,是個清貴人家,跟了他許也能成一樁紅袖添香的美聞……於家的嫡長子,倘若沒得選了,你跟他,也算不得委屈……」今日原是因潤香閣里的這批小姐初初長成,要叫擺個當眾獻藝的檯子,是故今日來著潤香閣的也人極多,只那些出手闊綽的,系出高門大戶的,並不在堂下坐,而另尋了廂房,只將帘子粗粗遮了一層,叫裡頭人影虛去,不叫旁人窺得清楚。

這時陳三娘又將手指去一處廂房,她道:「徐家三子,風流倜儻的公子哥,你莫見他歲數比旁人長些,卻是真正知情識趣的,閣里與他有過露水情緣的,無不誇好。」

陳怡兒聽罷這一番話,心生好奇,便也順著陳三娘所指向廂房多望一眼,碰巧見小廝送茶進去,帘子半掀,露出一張含笑的冠玉面龐。

……

「陳媽媽,方才壓軸的是哪位小姐?」正逢陳三娘過來招呼,徐順樂便順勢問了句,他笑道:「那小姐面熟的緊,我卻不大記得是誰了?能否叫過來,陪著喝一盞呢?我方才她聽指下所流琴音,當真悅耳有如天籟,倘若能請她為我們三個奏一曲,那自然更好。」

陳三娘笑應道:「徐三爺爺說好,哪能不應呢,不過我們潤香閣不做為難人的事情,這又是那妮子頭回出來見客,還是要依依她的心意。」

徐順樂笑著頷首應是,他道:「應當的。」

徐三娘這便遣了人去尋陳怡兒,須臾,那下人來回話道:「怡兒小姐正重新上妝,要勞徐郎君等個一時半刻了。」

徐順樂這便又笑了下,道:「無妨。」

而屋裡還坐兩人——秦仁與陳白。他二人此時見狀皆隨徐順樂一同笑了幾聲,一個道:「我們倒是很有心再聽一聽怡兒小姐的琴音,卻不好擾人美事了。陳三媽媽,你這兒可還有空的廂房?帶我們二人上那兒坐會兒罷。」

陳三娘即道好,領著二人去了另一處。

徐順樂也不急躁,只在屋裡踱了幾步,擺弄擺弄所擺的物件。是故陳怡兒進時,正瞧見徐順樂側身而立,手中執一玉做枝,銀做花的假梅往長頸細口瓶里插去。

徐順樂聽見動靜時,並未急著轉身,而仔細將東西放好,又退兩步做一番欣賞,這方扭頭笑看向陳怡兒,他道:「你們潤香閣的擺件都很有意思,這枝梅也做的很精巧。」

陳怡兒聞言上前幾步,她伸手輕撫一把那假梅枝,道:「卻是嫌匠氣了些,」她話停了停,探手取出那枝假梅握在掌間,另一手又轉伸向發間簪著的一枝桃花,「倒不如隨手攀折的鮮花靈動了。」

她話音落時,那枝桃花也正落到瓶中,陳怡兒含笑看了眼,這才偏轉過半個身子,向著徐順樂萬福行禮:「妾身陳氏見過徐郎君,願徐郎君春祺,」她抬眼看了眼窗外,天日漸暖,雖還未過夏至,可蟬鳴聲卻早已輕奏,於是陳怡兒又笑著再添一句,「預祝夏祉。」

徐順樂立時笑出一聲,他轉頭看了眼那花瓶,道:「如今已是晚春將近,縱是山寺桃花也早謝了,可……」他抬手指一指陳怡兒的髮髻,又轉指向瓶中插的一枝桃,「這花卻開得正好,盛到極致,紅粉撩人,」他笑一笑,「是何緣故呢?」

徐順樂轉身走至桌前,一面洗杯斟茶,一面續道:「這裡頭可有甚麼玄機在?」

陳怡兒抿嘴一笑,道:「要說玄機嘛,不過都是人為的。陳媽媽好桃花,後院栽了幾株,但逢春日就開得滿院綺麗顏色,煞是好看。但,凡過了春,便賞不得了——一地殘紅,滿樹綠意,無處尋香。陳媽媽有心憐花惜春,便總花大價錢請技藝高超的花匠來侍養,也不知是用了甚麼法子,竟就叫著春桃開至今日,還能秀顯枝頭,」她話間一頓,眉眼彎彎,笑的狡黠,「這花自然就成了陳媽媽的心頭肉啦。妾身是偷偷折下一枝的,您可莫給傳出去,否則妾身該叫媽媽一頓訓啦。」言罷,陳怡兒又沖徐順樂眨了眨眼。

徐順樂朗笑出聲,連連道好,須臾,他擱下手中東西,靜聲上前,嘴角卻仍噙一抹笑,他道:「不過我瞧怡兒小姐模樣生的很好,」他抬手將陳怡兒的髻中的一支釵子扶了扶,「不簪桃紅仍顯嬌意,是與春爭色。」

徐順樂道完,即收回手去,退開幾步,只含笑看著陳怡兒。

陳怡兒面頰驀地一紅,她正要開口說話,便聽徐順樂含笑再道:「果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紅,」他見陳怡兒面龐又紅上一層,即輕笑著再添二字,「極美。」

陳怡兒立在原處,紅著一張俏臉,靜靜的看了徐順樂幾眼,須臾,她偏首輕笑一聲,鬢間的一縷發正好滑落,遮住了半側白嫩。

陳怡兒道:「徐郎君不請妾身吃口茶嗎?」

徐順樂這方轉身回走至桌前,替自己與陳怡兒各斟一盞茶來,道:「自然是要請的,只是不知我這口茶,可隨怡兒小姐心意?」

陳怡兒捧著茶盞小口啜飲,此時聞言,她抬頭看一眼徐順樂,道:「這茶還沒能嘗出味呢,妾身又怎知合不合心意。」

徐順樂點了點首,道:「言之有理,那便請怡兒小姐,」他探手為陳怡兒又續上一杯,「多嘗幾口了。」

陳怡兒自笑著應好,二人便如此一壁飲茶,一壁談笑,尤是徐順樂提起一樁,陳怡兒總能接上下句,二人如此話著閑,一時里氣氛倒是極好。

……

「……自是,這南邊的花樣總是煩多,且不提那些與京城迥異的風俗,單說吃之一字,便有好些差異了。我昔年與友人同游至南邊一處小鎮,有個小門面的酒樓卻生意極好,我們好奇便也去裡頭用了一餐。旁的且先不提,單說這家售的鳳爪,竟不是鹵的,而用鮮果腌制,又添了些辛辣料子。入口時肉質軟嫩爽口,酸甜開胃,又兼那丁點辛辣,竟是三分新鮮七分味美了。」徐順樂正說罷,卻見陳怡兒捂嘴輕笑了幾聲,他即遞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陳怡兒笑盡最後一聲,輕握著錦帕放下手來,這方道:「您不知,陳媽媽便是南邊來的,妾身也是她從南邊帶回來的,正巧都會做這道果香鳳爪,不過不曾放在閣里賣,只做了私藏,偶爾拿來打打牙祭,添個小灶罷了。」她「唔」了一聲,又道:「倘若徐郎君不嫌棄妾身手藝粗糙,可否賞臉在潤香閣用回午膳,也賜妾身個恩典,嘗一嘗呢?」

徐順樂正要道好,卻有個小廝來附耳言語,他聽罷后,面色並無大改,可叫陳怡兒瞧著卻是見他臉上笑意轉淡,又聽徐順樂道:「可惜,今日成不得這樁好事了,但請怡兒小姐勞心備上這一桌,待我下回來嘗,也不叫旁人比我先吃酒。」

陳怡兒輕笑頷首,道:「那妾身便等您來再會了。」

徐順樂點一點頭,不再多言轉身掀簾出了門去。

……

「停。」

馬車正行到半路,途徑江畔,兩岸皆是迎風而飄的垂柳。

而徐順樂將馬車叫停后,又招手,叫坐在車把式邊上的小廝來聽話,他道:「去折幾根韌的柳枝來,再編做一條細繩。」

那小廝去了,車前仍有一個留著伺候,徐順樂指了指他,道:「你坐近些,」他稍頓了頓,「將徐嘉勉做的好事,給我從頭到尾說細了。」

那小廝不敢應好,只掀著帘子,跪進了馬車廂裡頭,也不抬頭去看徐順樂,只垂首道:「今日族學里的先生,課講至一半,卻有些急事,被家中小廝叫走。而後郎君們便在學堂裡頭玩鬧了起來,期間有小郎君與勉郎君起了口角,小郎君一時心急,便拿了硯台去砸勉郎君,勉郎君身手好,便也避開了。哪知那小郎君手上力氣使得足,竟還朝門外投去,正砸著了,」他喘出口氣,才續道:「寶娘子。這時先生已回來族學,正巧碰上國公爺,二人一同回了學堂,正正好瞧見這一幕。」

小廝道完這一席話,便伏首貼地,不再有一句言語。

良久,直至那被遣去攀柳的小廝回來,這才聽得徐順樂道:「嗯,退下罷。」

那被叫來說事的小廝當即舒出一口氣來,趕忙退出馬車廂里。

徐順樂瞧了眼那小廝折回來的柳條,道:「編繩罷,莫要太緊或過硬,但需得,」他一手微微屈,食指摩挲著拇指上的玉環,用勉強算是和緩的語氣說著話,「抽的人久疼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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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交代兩件事情

1.不會棄文的,棄文是不可能棄文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棄文的。

2.每周不定期掉落三更(每周總共三更),會不會多一點更新呢?看運氣吧……我也不知我有沒有那個時間。工作是我痛苦,每天回家都只想做鹹魚,過段時間公司可能又要搞活動……誰知道還有沒有時間。

然後再說一下文的事情,斷更太久的情況,就是導致大家……劇情接不上去了。

所以我這次恢復更新是把文好像當重新選了個時間節點開頭一樣,所以大家可以當做是一篇新文來看下去。(一些需要標註的內容我會在作話標註具體情節在哪章的。)當然也不會影響剛剛看這本文的可愛,順著看下去。

再有的話,就是以後文里一些東西,我會說明一下我的想法之類的。

避免再造成一些奇奇怪怪的誤會……也不玩猜猜猜的遊戲了……(涉及劇透的我當然不會講)

但是我的想法只是我的想法,所以意見不同的,那我也沒有辦法了。

以上。

感謝在我斷更那麼久后……還沒有拋棄我的小可愛。

筆芯哦。

PS:這章兩分評論的都發紅包(這個紅包發到雙十一截止吧……)。

再PS:我總有種會沒有評論的感覺……

------------這是一個講文內容的分割線------------

①徐順樂是寶娘三叔(那個花心男)

②秦仁和陳白是徐順樂的朋友,在34、35兩章出現過,幫助徐順樂解決洪玉幼父母進京告狀的事情。(洪玉幼父母進京說徐順樂強搶民女)

③帶名姓的角色出現,是有作用的,這本書出現的人物,應該只會越來越多……

④關於徐順樂,我舉個不是很恰當但是又有點像的例子,在古代,養女人就好像養寵物?寵物大家可以養一隻,也可以養N只,不存在所謂的道德敗壞問題。在古代,納妾同理,你養得起就養唄。這不是一件違法的事情,在那個年代更不是一件有損道德的事情。但古代的封建思想,也就看小說看看就好……只是希望跟大家說明,在那個社會背景下,徐順樂的做法是理所當然的。

⑤順便再提一下,大家一直認為徐強迫了洪這件事情。站在徐順樂的角度來說,他是正正經經給了錢,向洪玉幼哥哥買了洪玉幼,並且立過字據的。而洪跟他一起時的反抗……他喝酒喝上頭,也沒察覺不對,純當情趣了……

⑥關於文中一個稱呼的區分,我自己是很喜歡姑娘和娘子這個稱呼的,所以一般稱呼那種正經人家女子的時候,都會用「娘子」然後因為這裡主要用娘子了,所以在面對一些身份稍低些的,我會選擇用「姑娘」。而如果我用「小姐」稱呼某個人,那她就是風塵女子了。

好辣,其他的就不多說了。祝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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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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