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承諾

每個人都有他的驕傲和自尊。

但他沒有。

他不曾對這個世界絕望，因為他從未抱有希望。

他一出世見到的便是那座一望無際的垃圾山，刺鼻的臭味早已讓他習以為常。

什麼是香？

密林深處危險而惑人。

用艷麗色彩和誘人香氣捕誘昆蟲、鳥獸、甚至人類的變異花朵？

他記得他初見時的驚艷，以及黏液腐蝕他手臂時的灼痛與恐懼。

他不知道何為權利，

像布萊克那般驅使著眾人為他捕獲猛獸，搭建擂台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們撕打得頭破血流？

而他的師父們只是不屑一顧，視他為跳樑小丑。

就連布萊克也是，他抱著耗損眾人半年的糧食釀製的酒醉生夢死間，卻眺望著遠方。

許多師父都曾這般注視著那裡。

那裡，會有飛船隔空向這裡傾倒無數的垃圾，高高在上地腐蝕他們爭相掠奪，一如螻蟻；那裡，會如同丟垃圾般把人類拋下來，任他們在垃圾堆里翻滾，在燃起的焰火里掙扎哀嚎。

那裡是星際。

「您在看什麼？」

普特仰著頭詢問Dr.蘭諾，這個格外漂亮的師父。

這個問題，他每個師父都問過一遍，得到的答案也不盡相同。

瑞德看著這個他曾收養又拋棄的少年，「我的故鄉，我的家人，我的戰友。」

奧芮傑戴著拳套，一邊揮向沙袋，一邊回答他：「那裡有我的夢想，我的追逐。」

耶利安撩了撩發，用破損的筆在紙張上寫著字，姿態優雅，筆鋒蒼勁，「那裡有我的敵人，我的恥辱與光榮。」

格林恩撫摸著依舊光鮮的軍裝以及被摩挲得分外光滑的徽章，「我的信仰，我的家。」

青彥倒是不在意：「這裡很好，那裡也不錯，只是器材比這裡更充分些，實驗也能更完美得進行。」

Dr.蘭諾收回了目光，拍了拍普特的腦袋：「我在看外面。」

「外面？」普特問他，「外面有什麼？」

Dr.蘭諾輕笑了一下，「有自由。」

「什麼是自由？」普特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可他並不明白這個它的意思。

「自由啊，是你可以決定自己去不去做一件事情。」

在普特似懂非懂的目光中，他彎了一下嘴角，「我只是不喜歡身不由己的感覺。」

Dr.蘭諾的笑容和說到自由時的光一下子映到了普特的眼睛里。

「自由，很美。」普特呢喃著，下意識便跟著Dr.蘭諾一起笑，他咧著嘴露著牙齒，彎著眼睛，笑得天真又可愛。

Dr.蘭諾撫了撫眼角，同樣笑意溫和，他說，「你應該會喜歡外面。」

普特問：「為什麼？」琉璃紫的瞳映著霞光，折射出斑斕的光彩。

「你在好奇，在渴望。」Dr.蘭諾抬起他尖尖的下巴，直視他的眼睛深處：「你的心底有一個小獸，伸著腦袋謹小慎微地向外窺視。」

「可我知道，儘管羽翼未豐，他的獠牙卻尖銳寒光凜冽。」

「告訴我，你想去外面嗎？」

「藍師父。我想。」普特回視，目光依舊乾淨，澄澈。

Dr.蘭諾的笑容又真實了幾分。

「我很喜歡你的眼睛。」白皙纖長的指撫上他的眉眼，纖濃的長睫撓著指腹，讓Dr.蘭諾微笑了起來。

「很乾凈。」他讚美地看著這雙眼睛，目光極盡溫柔，「赤裸裸地無比坦誠於自己的慾望。」

「那藍師父，如果你出去了會願意帶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