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重遊望星
我接過她的紫金葫蘆，心裡感慨萬千。
她剛和哥哥相認，又要別離，定是苦悶，我御著風回望，青青河畔邊，她左右開弓抹淚，哭罵道：「冤孽，都是王八犢子，沒一個聽話的……」
子宴尋回盤古石的功績，早已載入史冊，本來按照名冊投胎，還有兩百年，娘親濫用私權將他調前，但他還要經歷十世輪迴，歷練成神，位列仙班。
哥哥執意去尋他的轉世，陪他歷完十世劫難。
子夜裡我來到冥界，千里彼岸花迎風搖擺，那整修的鐵索長橋還銘刻著我和主君的回憶，故地重遊，一草一木都親切感念，青幺兒將我帶到輪迴台……
金色梵文輕靈如蝶，飄浮在空中，黑曜高台，像一面光可鑒人的明鏡，照映前世今生的故事，我想起揚靈曾說從前主君為尋我魂魄，發瘋搗毀這裡。
我低頭看腳下的明鏡高台，果然隨心念所動，變幻景緻，主君蓬頭垢面，眼瞳猩紅，迷茫彷徨著，鬼卒像一群群蝙蝠湧來圍剿他，我心中一陣陣墜痛。
我閉上眼，不忍再看，哥哥悄無聲息來到我身邊，負著手，目光遙遠追憶，惆悵道：「那些年他就是這樣瘋癲，到處尋找你，甚至流落街頭當乞丐……」
我只是想想他的悲痛，就不敢再想，心念又動。
我低頭看著鏡面，九天祥雲，大鵬鳥翱翔，何處雲霞中鑽出一隻調皮的紅鳳凰，圍繞著它翩翩飛舞。
華予……你如今在哪裡？我瞬間淚目，心中酸澀。
子時二刻，暮鼓奏響，我連忙回神，哥哥握著我的手很溫暖，眼中流露著依依不捨，唇畔噙著溫柔笑意，聲音有些哽咽：「妹妹，替哥哥謝過爹娘成全。」
我忍淚點頭，也不知該說什麼，只道：「放心罷。」
他眼中閃爍淚光，叮囑道：「跟清偃好好過日子。」
我再次點頭，淚珠濺落，看著他彷彿初見，他不再是眉目陰鷙的帝君陛下，而是鮮衣怒馬的少年郎，不經意間的微笑，就是誤盡蒼生的絕代風華。
太多的前塵秘事，還是未知，史書又要提筆，街頭巷尾，又要再續新的傳奇，帝君離經叛道，轟轟烈烈，輾轉凡間，追求自己的心上人。
「咚——咚——咚——」鐘磬驚夢，我取出紫金葫蘆，看著子宴的魂魄，像一條狂狷的小金龍，鑽進黑夜裡，像流星劃過，哥哥御風而起，追去它的方向。
他最後回眸望我一眼，狡黠一笑，我初次覺得我們長得這樣像，他雪白的衣影轉瞬即逝，似曇花一現的神族傳說，隱沒蒼穹，無影無蹤。
千萬年斗轉星移，這輪迴台送走多少魂魄，見證多少聚散離合的故事，不知屬於我的故事是悲是歡。
西澤史記有云：帝君白音止離任，新君元辭繼任，江山還給白家，三個月後，京師爆發了一場山洪泥流，城中受災十萬，帝君拯救民生，大肆賑災。
六界各國天災頻發，這遙遙無期的浩劫，似六界必經的宿命，如來佛祖有旨：順應天意，靜觀其變。
今年註定坎坷，主君突然病危，從九重天請來的巫師也束手無策，琪思連夜從夫家趕回來侍疾。
當時我還在城中主持賑災，一封字跡潦草的書信加急而來，宣紙上還染著斑駁淚痕，要我立刻回府。
我跌跌撞撞趕回白府，殿外白燈搖晃，如鬼火幽幽躍動，我險些撲跪在門前，顫著手不敢推開門，渾身血液都在逆流，我一點點推開冰冷的雕花朱門。
室內燭光祥和，檀香裊裊，我踉踉蹌蹌衝到床前，芙蓉帳內有人酣睡，我抹了抹額頭都是汗，他猛地詐屍坐起來，抱怨道：「你怎麼這麼遲才回來？」
我惡狠狠彈他的額頭，餘悸未定道：「又嚇我。」
他像牛皮糖向我纏過來，咕噥道：「我想你了嘛。」
我低頭看他，扶額道：「你怎麼穿我的衣服？」
他握住我的手貼在他胸膛上，眼中深情似海，每一個字都飽含相思意：「為夫就當與卿卿肌膚相貼，沾染卿卿的氣息，就像卿卿陪在身邊，不再寂寞。」
簡直變態！我忍著罵他的衝動，命令道：「把我的肚兜脫下來！都被你撐大了，我還怎麼穿？」
他依依不捨脫下來還我，眼眸低垂含著淚，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像極了阿禾犯錯被我訓斥，我托起他的臉，逗弄一笑：「我見猶憐啊，夫君好撩人哦。」
他突然眼中燃火，撕開偽裝的乖巧，猛虎食兔般將我撲倒，扒掉我的靴襪，拖進雲被裡一番蹂躪。
驚呼、悲鳴、呻|吟、悶哼……我掙扎著，敗退在他的攻勢下，他交纏而來，像是孔武有力的蟒蛇，每一輪耳鬢廝磨，都宣告著更危險更兇猛的下一輪。
我很快也乾柴遇烈火，和他一起燃燒，分離兩三日堪比相隔數十年，我想說的思念，都在這一刻的擁抱中宣洩，十指緊扣，彼此都甘願奉送滿滿當當的情意……
金雞報曉之際，我疲憊地趴在他胸上低喘，連呼吸都覺得費力，他梳著我濕透的鬢髮，我閉上眼。
他在我耳畔低吟道：「明晚和我去望星城看看。」
我萬分警惕，他想去望星城故地重遊，這是……那個可怕的預感襲來，我覺得好冷，抱緊他的身體。
闊別百年，望星城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迢迢銀漢星輝萬里，我獨自登階，恍惚想起這城的由來，是他從前為博佳人一笑，特意贏來跟元姝同游的。
元姝這名字竟似前世故人，她和我只有數面之緣，但她每一回出現，都給我刻苦銘心的傷痛，我第二個未曾降生的孩子死於她手，思及此我又傷感了。
說來奇怪，主君怎麼轉眼間不見了，我抱著疑惑登上天台，看到一座戲台，燈火璀璨，花旦唱腔清亮。
我坐在台下的長椅上，主君舞著袖與我相視一笑，眼波欲語還休，似靈蝶點水，他飾演阿夙，唱著一幕幕的回憶，我臉頰羞紅，斜眼嗔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