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金陵台表白下

藍忘機望著紙人羨出去的那個門縫發了好半天的呆

內心忐忑不安：這一次，又剩我一個人。一個人，在這裡等消息，等他回來

當年玄武洞，也是魏無羨率先鑽入妖獸體內，留藍忘機在外等候接應——多少次危急，都是魏無羨走在前面，因為從戰術上考慮，他修習的術法，的確更適合做前鋒。

藍忘機拗不過他，也說服不了他，所以只能任由他去...

此時此刻，面對偌大的空蕩房間心緒，猶如萬頃波濤，浮沉不息。

是的，他很厲害。他有勇氣，有能力——他修鍊鬼道，不僅獨闢蹊徑，而且還得其大成。

陳情出，百鬼聽令。

陰虎符、風邪盤、招陰旗，魂魄共情、剪紙化身、點睛召將術.......

這條被世人百般詬病的路，他硬是憑藉一顆初心、一己之力，走得風生水起。他的所有術法，都很厲害，鋤奸扶弱，造福的都是兩旁世人

但其實這些發明，也都很危險，損身損心，最後搭上的都是他自己...

藍忘機回到榻前，面對身邊靈識離體的魏無羨......

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他唇上，藍忘機下意識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剛剛他在這裡撞了一下，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藍忘機忍不住把剛摸過自己唇的手指輕輕覆到魏無羨的雙唇上，反覆輕柔，在他耳邊低語道：「魏嬰，你一定要安然回來」

他一直默默地端詳著眼前這人，靜心感受著他的氣息，生怕自己錯過異樣...

而此時的紙人羨已進入了芳菲殿，發現桌上有有封被開過的信，他欲取信，奈何紙人羨身體是一張輕飄飄的紙片，根本挪不動瑪瑙紙鎮。這時秦愫出來，她的臉色雪白，毫無血色，人也搖搖欲墜，彷彿剛剛遭過重擊，從昏迷中醒過來，隨時能再昏迷一次。

似乎桌上的那封信給她帶來了極大的打擊，這時金光瑤進來了，彷彿現在的秦愫噁心極了金光瑤，而一切都與秦愫看到的那封信有關，魏無羨聽著金光瑤與秦愫沒頭沒腦的一番對話后，便偷偷跟著金光瑤進了銅鏡背後的密室，金光瑤將秦愫軟禁在內，魏無羨在這密室內看到了自己的手稿。手稿所記內容，正是他當年四處搜集整理資料，再加上自己的推斷後寫的一份關於獻舍禁術的文章。這也解惑了莫玄羽為何能獻舍成功的答案。

跟他手稿放一起的還有兩張房契和地契，魏無羨覺得這應不是普通的財產，便默默記下了地址，隨後在魏無羨以為自己暴露時找到了赤峰尊的頭顱，他正思索如何才能解開頭顱上的封印，突然一股異常強勁的吸力襲來，輕飄飄的紙片身體被一股猛力向前一拽，直接貼到了聶明玦的頭顱之上。這顆頭顱的怨念竟然強到把他吸過去強制共情。

而此時藍忘機發現異樣，見魏無羨雙手微動，十指緊緊握成拳。藍忘機心頭一緊，將他扶入懷中，抬起他的臉一看，見他眼睛仍然緊閉眉頭緊蹙。

若此術進行順利，整個過程魏無羨都應如沉睡過去一般毫無動作，然而此時卻生了變故。定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藍忘機心下大急，正欲放下魏無羨起身去尋紙人羨時，卻見他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緩，面上表情也變幻不定，難道是共情？藍忘機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輕輕放下魏無羨，翻出忘機琴，彈奏《清心音》替魏無羨護法

許久，離魏無羨神識歸位的時間越來越近，藍忘機仍不見魏無羨回來，內心不乏開始焦急起來，他揮手收起琴，俯身在魏無羨耳邊沉聲道：「魏嬰...」

魏無羨肉身似乎沒有反應，藍忘機有些焦灼，又道：「魏嬰...！魏嬰！」

而此時的魏無羨聞聲，猛地將自己抽了出來！共情結束

{他還是一張薄薄的紙片人，貼在封住聶明玦頭顱的鐵盔上。遮住聶明玦雙眼的鐵甲片已經被他拉鬆了繩結，露出了一隻怒目圓睜、爬滿血絲的眼睛。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必須立刻歸位肉身！

紙人羨抖抖袖子，蝴蝶振動翅膀一般飛了出去。誰知，他一衝出這道帘子，便看見密室陰暗的角落裡站著一個人。金光瑤微微一笑，一語不發地從腰間抽出了一把軟劍。正是他那把赫赫有名的佩劍「恨生」。}

紙人羨撲騰著袖子左閃右躲，靈活閃避，但畢竟不是自己的身體，閃了幾下險些被恨生劍尖咬中

而此時藍忘機見魏無羨眉頭緊促，額間冒汗，他不知道魏無羨那邊發生了什麼，情急之下，只能不停往魏無羨的丹府中注入靈力，心中暗暗禱告希望此法能助他的靈識一臂之力。

魏無羨那邊他躲閃了幾下忽見自己當年的佩劍「隨便」，紙人羨飛撲到木格里，在隨便的劍柄上用力踩了一腳。錚的一聲，應召而出，劍鋒彈出了劍鞘！

{隨便從鞘中飛了出來，與恨生森然詭譎的劍光纏鬥起來。見狀，金光瑤臉上有震驚之色轉瞬即逝，他迅速斂容，右手手腕靈活地轉了幾轉，恨生彷彿麻花一般，絞上了隨便雪白筆直的劍身，旋即撤手，令兩劍自斗，左手則甩手一道符咒向魏無羨飛去。符咒在半空中燃起熊熊烈火，魏無羨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灼灼熱浪，趁雙劍在空中戰成一片炫目的亂光，飛速撲動紙袖，衝出密室！}

藍忘機見魏無羨表情扭曲不安，一向沉穩的他再也等不下去了，他打算去找金光瑤一探究竟，去之前他快速翻出了一個鎖靈囊以防萬一若魏無羨真的遇到危險至少還可以將魂魄收回，

他猛然打開了客居的門，紙人羨恰巧回來，它奮力一撲，正正撲到了藍忘機的臉上，兩隻寬寬的袖子擋住了他的雙眼。藍忘機快速關門，這一刻他一顆懸著的心總算平靜了下來

藍忘機似乎感覺到紙人羨在不停地發抖，心知此行定是遇到兇險之事，他讓紙人羨抖了一陣待它稍微平靜了一些才輕輕將它拈了下來。想著時間將至得快些讓魏無羨的靈識回到肉身

片刻之後，靈識成功歸位

魏無羨立即深吸一口氣，仰起了頭，睜開眼睛，霍然站起。

藍忘機見此終於鬆了口氣，還未來得及喘口大氣，只見站起的魏無羨突然向前一傾，嚇得藍忘機一個激靈，立即伸手接住他，將他摟在懷裡，正低頭欲看他，豈料魏無羨又是猛地一抬頭，頭頂撞上了藍忘機的下頜，咚的一下，兩人都是一聲悶哼。

魏無羨一手摸著自己頭頂，一手摸了摸藍忘機的下頜，道：「哎呀！對不住。藍湛你沒事吧？」

被他摸了兩下，藍忘機內心一陣慌亂，這樣曖昧的姿勢這樣曖昧的舉動，這樣曖昧的距離他情不自禁的用手抓住魏無羨摸自己下頜的手，微微搖了搖頭。彷彿下一刻就有一種要吻上去的衝動

這時，魏無羨從他懷裡站起來，拉他道：「走！」

藍忘機也不多問，先起身跟他一起出了門，然後才道：「去哪。」

魏無羨道：「芳菲殿！」

藍忘機重複道：「芳菲殿？」

魏無羨道：「嗯，金光瑤的寢殿。那裡面的銅鏡是一個密室的入口，他夫人撞破了他什麼秘密被他拖進去了，現在人應該還在裡面！赤鋒尊的頭也在裡面！」

藍忘機道：「你方才被發現了？」

「沒錯我方才被赤峰尊的頭顱強制共情，聽到你的聲音才脫離出來，沒想到金光瑤早在外面等著，他一定會立即把赤峰尊的頭顱和金夫人都轉移了。」

「嗯」

魏無羨又道：「我們快到綻園了，得趕緊衝進去抓現行，不能給他編織謊言封口的時間。」

「嗯，走」藍忘機一把抓起魏無羨的手臂二人一起飛身入了綻園

一金氏門生見藍忘機魏無羨深夜出現，問道：「含光君，你怎麼來了？請問二位深夜來我們宗主寢殿所謂何事？」

藍忘機拉著魏無羨的手，不欲答話直接要走

一門生見勢不對忽道：「快攔住他們...！！」

兩人勢如排山倒海，人擋踢人。金光瑤把這些安插在芳菲殿附近的門生都訓練得十分機警，一旦有人侵入，即便無力阻擋也會大聲示警，提醒芳菲殿內的主人。可此時此刻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們的示警越是動靜大，情形越是對金光瑤不利。因為今日無數仙門世家都齊聚於此，示警聲除了會提醒寢殿內的金光瑤防備，也會把他們吸引過來！

最先趕到的是金凌，他的劍已抽出握在手中，疑道：「你們到這裡來幹什麼？」

說話間，藍忘機已走上三階如意踏跺，拔出了避塵。金凌警惕地道：「這裡是我小叔叔的寢殿，你們走錯地方了吧？不對，你們是闖進來的。你們要幹什麼？」

聚集在金麟台的世家仙首與修士們也都陸陸續續趕了過來，個個奇道：

「怎麼回事？」

「這邊為何如此喧嘩？」

「這邊是芳菲殿，過來是不是不太好......」

「方才聽到示警之聲大作......」

「含光君？那不是被趕出去的莫玄羽嗎他來幹什麼？」

眾人浩浩蕩蕩皆聚集於芳菲殿門外，或惴惴不安，或凝眉不語。寢殿裡面沒有任何聲音。

魏無羨隨手敲了敲門，道：「金宗主？金仙督？」

金凌怒道：「你究竟想幹什麼？人都被你引過來了！這是我小叔叔的寢殿，寢殿懂嗎！我不是跟你說了叫你別……」

藍曦臣走了上來，一群人禮貌道：「澤蕪君！」

藍忘機望向他，二人眼神相接，藍曦臣神色先是一怔，瞬間複雜起來，彷彿仍是不能置信。看來是已經懂了。

這時，一個帶笑的聲音傳來：「怎麼回事？」

金光瑤施施然地從人群之後走出，江澄跟聶懷桑也跟了過來

有人小聲道：「這下好了斂芳尊來了」

一行人禮貌的道：「斂芳尊，江宗主」

有人小聲嘀咕道：「聶宗主怎麼也來了？」

聶懷桑唯唯諾諾道：「我是看大家都來了我才來的」

江澄盯著魏無羨，一臉不屑道：「哼，鬧這麼大動靜能不來嘛」

金光瑤道：「可是白日招待不周，諸位想在我這裡開一場夜宴嗎？」

一群金氏門生連連道：「宗主...宗主，含光君跟這人...」

魏無羨不等他們把話說完，搶言道：「斂芳尊來的正好。再來遲一點，您芳菲殿密室里的東西可就看不到啦。」

金光瑤怔了怔，道：「密室？」

江澄對魏無羨道：「你在搞什麼鬼？」

眾人一派狐疑：

「密室？什麼密室」

「怎麼回事？」

「芳菲殿有密室...真的假的？」

金光瑤微微茫然，道：「嗯，確實有，怎麼啦？密室不稀奇吧？只要是有一些壓箱底的法寶，誰家沒有幾個藏寶室？」

藍忘機正要說話，藍曦臣卻先開口，道：「阿瑤，可否開門放行，借密室一觀。」

金光瑤彷彿覺得很奇怪，又有些為難，道：「二哥，既然叫做藏寶室，那裡面放置的東西，必然是要藏起來的。忽然讓我打開，這......」

藍忘機相信裡面應該有他們要找的東西，這麼短的時間金光瑤應該不能將其轉移...

心想若他不同意打開，那麼自己便硬闖，他認為這件事也應該與當年魏無羨身上發生的事有關聯，事到如今，藍忘機仍不信魏無羨當年是真的失控到發狂導致窮奇道誤殺金子軒，乃至後面血洗不夜天。加之如今早該挫骨揚灰了的溫寧現了身，還有早已被毀的陰虎符重現於世，樁樁件件，都與蘭陵金氏有關，都使藍忘機更堅信，當年之事，定有隱情！

他急於查清事實，洗脫魏無羨的罪名。他要讓自己心愛之人，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世人面前。不必再背負這滔天惡名，也不被世人踐踏！光明正大的，做回那個笑容燦爛，眼含星河，無憂無慮的白衣少年！

藍忘機正欲動手時，他的兄長給他使了個眼神微微搖頭，然後藍曦臣口氣極為堅定的對金光瑤道：「打開。」

金光瑤定定看著他，忽的粲然一笑，道：「既然二哥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只好打開給大家看看了。」

他站到門前，揮了揮手，寢殿大開。人群之中，忽然有一人冷冷地道：「傳言姑蘇藍氏最重禮，如此看來，傳言也不過是傳言罷了。強入一家之主的寢殿，果真是重禮。」

此人正是近幾年風頭正盛的秣陵蘇氏的家主蘇涉。

藍忘機瞥過眼真是半個眼神都不想分給這人，此人品行不端，十足的偽君子

魏無羨聽了不服氣欲爭辯藍忘機握住他的手臂搖了搖頭，暗示他不用與此人多做口舌之爭

金光瑤道：「蘇宗主，算了算了，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他說話的語氣拿捏得十分得當，使人覺得這個人很好脾氣，然而又能聽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尷尬。金凌跟在他身後，為莫名遭受破門而入的小叔叔不平，狠狠瞪了魏無羨好幾眼。}

一些家主道：「含光君不是無理之人，依我看應是另有隱情！」

金光瑤道：「諸位請進」

一行人進了芳菲殿

金光瑤又道：「你們要看藏寶室對嗎？」

他將手放到那面銅鏡上，在鏡面畫了一個無形的咒文，率先穿鏡而入。

魏無羨藍忘機緊隨其後，一進密室牆壁上的燈盞自燃，幽幽的光照亮了四面牆壁上形狀不一的多寶格，格子里有書冊，有捲軸，有寶石，有兵器。還有幾樣刑具，黑黝黝的鐵環，尖銳的倒刺，銀色的鉤子，造型奇特，但光看樣式，便覺森然。密室里除了一張書案，還擺著一張黑黝黝、冷冰冰可以躺人的長方鐵桌，而秦愫正背對著他們，站在鐵桌之旁。

藍曦臣微微愕然：「金夫人怎麼在這裡？」

金光瑤道：「我們所有東西都是共有的，阿愫也經常進來看看的。」

藍忘機看了一眼背對他們的秦愫，感覺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來，於是他又與魏無羨眼神交接，似乎魏無羨眼神里也有疑惑，為何這麼多人闖進密室秦愫置若罔聞的還背對著眾人...

魏無羨轉到秦愫之旁，仔細看了一下她，藍忘機見魏無羨的神情很驚疑，內心生出不好的預感感覺到此事應該沒有想象的那麼順利

又見魏無羨快速走到多寶格之前，一下子掀起了帘子。藍忘機心想他應該就是在那裡見到赤峰尊頭顱的，可是帘子之後，沒有什麼頭顱，只有一隻匕首。

{這隻匕首泛著森森寒光、騰騰殺氣。藍曦臣原本也盯著那道帘子，只是遲遲沒下定決心去掀。見不是他想象的東西，似乎鬆了一口氣，道：「這是何物？」

「這個啊。」金光瑤走上去，把匕首拿在手中把玩，道：「是個稀奇物。這隻匕首是一名刺客的兵器，殺人無數，鋒利無比。看這把匕首的刀鋒，仔細看，會發現裡面的人影不是你自己。有時候是男人，有時候是女人，有時候是老人。每一個人影，都是死在刺客手下的亡魂。它陰氣很重，所以我加了一道帘子，把它封住了。」

藍曦臣凝眉道：「這個莫非是……」

金光瑤從容道：「不錯。溫若寒的東西。」}

見金光瑤應對自如全然一副不知情的模樣，藍忘機完全沒想到金光瑤演技如此好，若不是出於他對魏無羨的信任，恐怕也會被金光瑤的精湛的演技給欺騙...

{金光瑤確實聰明。

他早料想到了，也許有一天會被人發現這間密室，所以這裡除了聶明玦的頭顱，他還放了不少其他的法寶，諸如寶劍、符篆、古碑殘片、靈器，不乏珍稀之物。

這間密室看起來，的確就只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藏寶室。那隻匕首，也確實如他所說，陰氣重，是個稀罕物。不少仙門世家，都有收集此類兵器的嗜好，何況還是殺死岐山溫氏家主的戰利品。

一切看起來都正常無比。

秦愫站在金光瑤身邊，看他將這隻匕首拿在手中賞玩，突然伸手，把它奪了過來！

她的五官跟著臉一起微微扭曲顫抖起來，這神情別人看不懂，而偷看了剛才她與金光瑤那場爭執的魏無羨卻看得懂。

痛苦、憤怒、恥辱！

金光瑤笑容一僵，道：「阿愫？」

藍忘機與魏無羨雙雙劈手去奪匕首，然而，秦愫身形一閃，匕首鋒芒已盡數埋入她的腹部之中。

金光瑤失聲慘叫道：「阿愫！」

他撲上去，抱住了秦愫癱軟的身體，藍曦臣立即取葯施救。然而，這把匕首鋒利至極，怨氣陰氣又重，頃刻之間，秦愫便已斃命！}

藍忘機完全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眾人見此也全都驚呆了

金光瑤凄切地叫了幾聲妻子的名字，一手捧著她的臉，睜大著眼，淚水不斷打落在她面頰上。藍曦臣道：「阿瑤，金夫人……你節哀吧。」

金光瑤抬頭道：「二哥，這是怎麼回事啊？阿愫為什麼會突然自殺？還有，你們為什麼忽然聚在芳菲殿前，要讓我打開藏寶室？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告訴我？」

藍忘機與魏無羨互相對視似乎都感受到對方眼裡的震驚

江澄冷聲道：「澤蕪君，請說個明白吧。我等俱是一頭霧水。」

眾人紛紛附和

{藍曦臣只得道：「前段時間，我姑蘇藍氏數名子弟夜獵，路過莫家莊，遭受了一隻分屍左手的侵襲。這隻左手怨氣殺氣都極重，忘機受它指引，一路追查。然而，待將這些被五馬分屍的軀體收集完畢之後，我們發現這具凶屍是……大哥。」

藏寶室內外，嘩然一片！

金光瑤驚愕萬分：「大哥？大哥不是下葬了嗎？你我親眼看見的！」

聶懷桑懷疑自己聽錯了，語無倫次道：「大哥？曦臣哥？你是說我大哥？也是你大哥？？？」

藍曦臣沉重點頭，聶懷桑兩眼發白，咚的一聲，仰面栽倒了，一圈人慌忙喊道：「聶宗主！聶宗主！」「醫師快來！」金光瑤目光尚且含淚，卻像是氣得眼眶都紅了，五指握緊成拳，悲憤道：「五馬分屍……五馬分屍啊！什麼人敢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藍曦臣搖頭道：「不知。找到頭顱這一步時，線索便斷了。」}

金光瑤演技極佳，他怔了怔，假裝忽然反應過來：「線索斷了……所以，就上我這裡找？」

藍忘機與魏無羨皆默然不語，當下這情況怕是說不清了...

{藍曦臣默然不語。金光瑤似是不可置信，又問道：「方才你們要我打開藏寶室，就是在懷疑……大哥的頭顱在我這裡？」

藍曦臣更是面有愧疚之色。

金光瑤低頭，抱著秦愫的屍體，半晌，道：「……也罷。不提。可二哥，含光君是如何得知，我寢殿之中有這間藏寶室？又是如何能判定，大哥的頭顱就在我的密室裡面？金麟台守備森嚴，如果這件事真的是我做的，我會這麼輕易讓大哥的頭顱被別人發現嗎？」}

聽著他的質問，藍曦臣竟一時答不上來。

不光他答不上來，連魏無羨藍忘機也答不上來。總不能讓人知曉這是魏無羨剪紙化身潛入密室與赤峰尊共情時看到的

誰能料到，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金光瑤不光能轉移頭顱、還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說了什麼話，誘使秦愫當眾自絕封口！

藍忘機思緒飛轉想對策，卻見金光瑤將目光投向了魏無羨

藍忘機頓時警惕，金光瑤嘆了口氣，道：「玄羽，是你這麼對我二哥他們說的嗎？撒這種一拆就會穿的謊，有什麼用？」

{一名家主疑惑道：「斂芳尊，你在說誰？」

一人冷冷地道：「說誰？就是站在含光君身邊的這位了。」

眾人目光齊齊轉來。方才說話那人正是蘇涉，他道：「這位是何人，非蘭陵金氏的諸位可能不知。此人名叫莫玄羽，乃是蘭陵金氏門下一名棄生。當初因為品行不端，騷擾斂芳尊而被逐出。而聽近來傳聞，他不知是哪裡入了含光君的眼，竟然隨侍身邊，出入左右。素來以雅正聞名的含光君，為何會留這樣一個人在身邊，真真叫人費解。」}

聽他說話，金凌臉色十分難看。在眾人的私語之中

金光瑤全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樣，他與蘇涉一唱一和撒起謊來，當真是一派問心無愧、氣勢十足！旁人這麼一聽，自然以為是莫玄羽對斂芳尊心懷怨恨所以才出言污衊，同時對金夫人動了手腳使她自盡。

蘇涉忽然拔劍刺向魏無羨，藍忘機手揮避塵震飛蘇涉的劍，他將魏無羨護在身後冷冷警告道：「收手」

「我看不要胡來的是你含光君才對」，蘇涉還欲上前，金光瑤給他使了個退下的眼色

金光瑤放下秦愫的屍體，緩緩站起，手放在恨生劍柄之上，向魏無羨逼近一步，道：「過往的事我也不提了，但請你據實交代，阿愫莫名自盡，這裡面，你有沒有做什麼手腳？」

說著金光瑤忽然恨生已出鞘，向魏無羨刺去，藍忘機快速揮出避塵將劍光擋下

其餘金家修士見金光瑤拔劍，也紛紛拔劍，兩把劍從魏無羨一側探來，藍忘機一把將魏無羨撈在身後替他擋去利劍，魏無羨被藍忘機撈在身後一個趔趄撞在符文布簾格子上，隨便正躺在木格之上，魏無羨一時心急，下意識的將它抓在手裡，拔劍出鞘，劍指金光瑤

金光瑤目光一凝，失聲道：「夷陵老祖！」

藍忘機見此，心尖陡然一沉

忽然之間，蘭陵金氏所有人的劍鋒都掉轉了方向，對準魏無羨。包括金凌！

突然被人叫破身份，魏無羨注視著金凌一片混亂的神情，對著歲華的劍鋒尚在懵然

金光瑤又道：「不知夷陵老祖重歸於世，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

藍忘機完全沒想到，金光瑤竟然如此設計逼魏無羨拔出隨便，早年間藍忘機聽兄長提起過魏無羨的隨便早已封劍，他內心懊悔不已，怪自己顧慮不周沒有將此事告訴過魏無羨

魏無羨一頭霧水，全然不知哪裡漏了餡，聶懷桑暈暈乎乎地道：「三哥？你剛才叫什麼？這人不是莫玄羽嗎？」

金光瑤將恨生對準魏無羨，道：「懷桑阿凌，你們都過來。諸君千萬小心，他手中之劍名為隨便，正是夷陵老祖昔年佩劍，他將之拔|出，定是夷陵老祖魏無羨本尊無疑」

眾人一片嘩然

「這的確是魏無羨的佩劍...」

「他怎麼可能是魏無羨...？」

但「夷陵老祖」四字一出，比聽到赤鋒尊被五馬分屍更令人毛骨悚然。原先沒有動刀劍意思的人也不由自主抽出了佩劍，團團圍住了密室這一端。

藍忘機掃視四面八方的一片劍光，均指向魏無羨不動聲色，似是蓄勢待發

聶懷桑道：「難道誰拔出了這把劍，誰就是夷陵老祖嗎？三哥二哥含光君，我看你們是不是雙方都有什麼誤會啊？」

金光瑤道：「沒有誤會了。他一定就是魏無羨。」

金凌忽然叫道：「等等！小叔等等！舅舅，舅舅你當初在大梵山不是用紫電抽過他一鞭子嗎？他魂魄沒被抽出來，他肯定沒被奪舍吧？也不一定就是魏無羨吧？！是不是啊舅舅！！？？」

江澄面色很難看，沒有說話，手壓在劍柄上，似乎在思索到底該怎麼做。

金光瑤道：「大梵山？不錯，阿凌你這麼一提醒，我也記起當時在大梵山出現什麼東西了。召出溫寧的，不也是他嗎？」

提到鬼將軍眾人神色皆變

金凌見求證不成，反而被駁，臉色一灰。

金光瑤繼續道：「諸位有所不知。原先玄羽還在金麟台上時，曾在我這裡看過一份夷陵老祖的手稿。這份手稿記載的是一種邪術『獻舍』，以魂魄與肉身為代價，召喚厲鬼邪靈為己復仇。江宗主就是用紫電再抽他一百鞭子，也是驗證不出來的。因為是施術者心甘情願獻出身軀的，根本就不算奪舍！」

藍忘機深吸了口氣，似乎覺得沒有解釋的必要了，金光瑤的這番說辭合情合理。莫玄羽被趕下金麟台後心生怨恨，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這份邪術，有心復仇，便請厲鬼降臨，召來了夷陵老祖。

魏無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莫玄羽復仇。那麼聶明玦被五馬分屍眾人也一定認為是魏無羨乾的。

總之一切事情真相未明的時候，最大的可能性都是夷陵老祖的陰謀！想到此處，藍忘機無奈的搖了搖頭，原本上金麟台是查找線索還天真的認為能找出當年窮奇道截殺一案背後的隱情替魏無羨平反，沒想到如今事態完全往反方向發展，更令人絕望的是魏無羨的身份被金光瑤算計，將其公之於眾...

有人將信將疑：「既然這個獻舍之術無法被查證，那麼光憑斂芳尊您的一己判斷，也不能定論吧。」

{金光瑤道：「獻舍的確是沒法兒查證的，可他是不是夷陵老祖，卻是可以被查證的。自從夷陵老祖於亂葬崗頂被他手下厲鬼反噬碎為齏粉之後，他的佩劍便被我蘭陵金氏收藏起來。但沒過多久，這把劍便自動封劍了。」}

眾人疑道：「封劍！」

「他的劍封了！」

金光瑤道：「不錯，封劍是什麼，相信不必我多做解釋。此劍有靈，它拒絕讓魏無羨以外的任何人使用它，所以它封住了自己。除了夷陵老祖本人，沒有人能拔得出來。而就在剛才，這位『莫玄羽』，當著你們的面，將這把已經封塵了十三年的劍，拔了出來！」

話音未落，幾十道劍芒便齊齊朝魏無羨刺去。

藍忘機快速盡數擋下，避塵震開數人，騰出了一條空道。藍曦臣道：「忘機！」

聞聲后，藍忘機看了一眼藍曦臣，他知道兄長這兩字后，還有未說出來的話，無非是要自己住手。

可此生，藍忘機曾被迫放手過一次，留魏無羨一人在亂葬崗，最後卻等來他身死魂消的消息。

悔了十三年，好不容易才等到魏無羨歸來，怎麼可能再放手。除非，從他的屍體上踏過去。否則，這些人休想傷他半分。

幾名被避塵寒氣震得東倒西歪的家主怒道：「含光君！你……」

藍忘機不給那些人反應的機會，一把抓住魏無羨的手腕飛身逃出芳菲殿

門外數十名金氏門生見藍忘機與魏無羨一同出來，有些楞楞的尚不知裡面發生了什麼

藍忘機又抓起魏無羨的手腕，向金麟台大門飛去

聲音傳得很快：「抓住魏無羨」

「別讓他們跑了，那是夷陵老祖...」

「攔住他們...」

這時藍忘機魏無羨正在下金麟台的台階，前前後後忽然圍住了許多人

耳邊的喊叫之聲不斷：「抓住魏嬰」

「殺了魏無羨」

藍忘機正欲帶著魏無羨殺出重圍，突然魏無羨一把推開藍忘機，道：「藍湛，你不要過來！」

藍忘機內心一陣鈍痛，心中百轉千回

魏無羨沉聲道：「這種場面我見得多了，你就說你是受了夷陵老祖矇騙，旁人不敢說什麼」

原來他是顧及我怕我受累才推開我的，藍忘機頓時紅了眼眶

可在藍忘機心裡不管魏無羨如何看待藍忘機，他都是要陪他走下去的

金光瑤追了出來，面上全然沒有一副痛失所愛的悲憤，而是一副滿滿的奸計得逞的小人之態

他道：「夷陵老祖不愧是夷陵老祖，十三年後重歸於世，就把我們玩的團團轉，不僅僅是金陵，連含光君也著了你的道。」

魏無羨輕蔑一笑道：「不錯...」

藍忘機搶言篤定道：「非也！」

這句「非也」背後的那份堅定是藍忘機這十三年來的煎熬與等候，此情此景與當年不夜天時是何其的相似...

如今終能補其所悔，堅定坦然的與心愛之人比肩共立執手攜程無悔無愧於心...

魏無羨對藍忘機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下去

藍忘機一把握住魏無羨的手腕，含情脈脈的看著他，似是在當眾人與魏無羨告白一般大聲篤定道：「我早知他是魏嬰！」

隨後藍忘機又沉聲道：「魏嬰一條獨木橋走到黑的感覺確實不差！」

這條獨木橋藍忘機何嘗不是獨自一人走了十三年，十三年終於盼得良人歸來，不再猶豫不再迷茫...

魏無羨眼眶紅了，時光的齒輪，忽然轉動，他嘴角帶笑，道：「藍湛啊藍湛！」

枷鎖碎了，迷霧散了

掌心有魏無羨傳來的體溫，藍忘機就這樣一直靜靜地看著他，直到魏無羨再抬起頭來，二人四目相對魏無羨認真道：「藍湛，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可想好了，要是真和我出了這個門，你的名聲可就都毀了」

名聲是什麼東西，我只要你無恙。二人皆不自覺的靠背，將後背交給對方，藍忘機寵溺道：「話多」

魏無羨道：「還打不打」

「打！」

藍忘機以魏無羨為圓心，繞著他擋下所有刺來的劍光，很快他帶著魏無羨飛出重重包圍，衝下金麟台

忽然面前一道白影閃現，金陵擋在了他們面前

藍忘機見是金陵，並未警惕，而魏無羨見是金陵也鬆了口氣。二人正準備側身搶過，金凌卻是一折，再次擋住他們去路，道：「你是魏嬰？！」

{他臉上神色混亂不堪，眼眶發紅，憤怒有之、恨意有之、猶疑有之、迷茫有之、不安有之，又喝問一句：「你真是魏嬰、魏無羨？！」}

魏無羨道：「金陵這件事我到時候再給你解釋...」

後邊眾人追上來也只是瞬息之間的事，再顧不得金陵，藍忘機帶著魏無羨第三次繞過。

意料之外，金陵竟然真的刺了魏無羨一劍。藍忘機心頭轟地一聲，不夜天他渾身是血的場景再度湧上心頭，執劍的手不住地顫抖。

他一掌推開金陵，魏無羨捂著傷口，低聲喊到：「藍湛...」他明白魏無羨的意思是以沒有真的傷到金陵。

他將魏無羨環臂一撈，接住他軟軟倒下的身體，在他腹部的幾個穴位點了幾下...

此時，蘇涉站在金麟台上高聲喊到：「夷陵老祖受傷了！快拿下他」

藍忘機現下只想帶著魏無羨快速離開早些帶他去醫治

「快，快制止含光君！含光君要把人帶走了！」

藍忘機眸光一厲，驚攝了眾人，隨之避塵橫掃攔路者，下手是從未有過的狠絕。

「含光君居然對我們出手如此之重，是瘋了嗎？」

「含光君你清醒點，此人是夷陵老祖，為仙門百家所不容！」

追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一個個大義凜然地說著勸說之詞，甚至辱罵之詞，藍忘機都不曾理會。

唯獨這句：「夷陵老祖罪無可恕，含光君何必維護此等孽畜！」

孽畜？藍忘機眸光一暗，手中避塵一轉，更狠厲地劈向此人，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眾人驚愕。

圍攻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他讓魏無羨靠在自己肩上，騰出一隻手，從忘機琴上取下琴弦，揚手將琴弦的一端植入石柱上，掌心注入靈力撥動琴弦，霎時空氣中擊起千層波浪，瞬間倒下一片人

藍忘機低聲道：「魏嬰...」

魏無羨聲音無力眼神迷離道：「謝謝你...」

藍忘機很想用力掐他的手臂一下，這個時候還對自己說謝謝：你這是多把我當外人！

見藍忘機使出弦殺術眾人皆不敢輕舉妄動，此時金光瑤上前喊道：「含光君放下魏無羨，此事與你無關」

「絕無可能」

此時藍曦臣又喊了一聲：「忘機」，但藍曦臣仍無動作，藍忘機又看了看江澄只見他手指輕輕摩擦紫電一言不發但紫電並無光，他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金光瑤見藍忘機不願交出魏無羨他這一問也相當於給足藍曦臣面子，於是他又道：「看樣子含光君鐵了心了，那就別怪我了！」

他一揮手又是一眾人蜂擁而來...

藍忘機一邊護著魏無羨一邊劍指百家

這時不遠處傳來叮叮噹噹之聲，一個高大的黑影從人群中打了過來

是溫寧眾人一見，驚呼道：「鬼將軍是鬼將軍...」

溫寧對藍忘機道：「藍藍公子...你先帶公子走，這裡我擋著...」

藍忘機頓了一下，點了點頭，然後他又看了看藍曦臣，見藍曦臣眼神里依然毫無責備之意且藍曦臣還微微對藍忘機頷首

藍忘機讀懂兄長的意思，於是趁著溫寧擋在前面他將魏無羨伏在自己後背，御著避塵離去，他那張雪白的臉頰上濺了半邊鮮血。

眾人見藍忘機飛走也有不少人御劍追趕接被藍忘機弦殺術給擋了下來，見魏無羨腹部扔在流血，想著得先止血...藍忘機急如焚，催動靈力，避塵似有感應飛得更快。

藍忘機飛到一片林子此時大雨滂沱，他將魏無羨置於一顆樹前，快速給他喂下止血藥，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塊相對乾淨的布條，就地包紮起傷口來。

見魏無羨氣息越來越弱，藍忘機單膝跪在魏無羨身邊，握著他的手腕，為他輸送靈力

許久魏無羨似乎稍微清醒了一點，他半閉半睜著眼，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人雨滴從天而降，打在他的額頭、眉心、鼻尖......然後，再一滴一滴，從他白玉一樣的面龐滑落。一股暖流，從緊握的手腕處緩緩流散。一絲一縷，流過羸弱的血管和脈搏，流過麻木的四肢與百骸......最後，入川如海，流入冰冷顫抖的心臟。

魏無羨忽然笑了一下

藍忘機不解道：「笑什麼？」

「沒什麼，就是好笑罷了......從前，所有人都畏懼我、奉承我的時候，你是唯一一個罵我的人，現在，所有人都巴不得我死，都怨恨我、唾棄我的時候，你卻是唯一一個，留在我身邊的人。」

此話一出，聽得藍忘機鼻尖一陣酸楚，紅著眼眶還未說話，魏無羨又忽然吐了口血暈了過去

藍忘機見此心中大慟，他將魏無羨伏於背上招出避塵往雲深不知處趕

不知又過了多久

耳邊忽然傳來魏無羨微弱的聲音：「......藍湛。」

藍忘機的呼吸不像平日那麼平緩，微顯急促，但他應魏無羨時的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穩穩噹噹，他「嗯。」了一聲，隨後又道：「我在！」

聽到這兩個字，魏無羨心中泛上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像是酸楚，心口有點發疼，又有點溫熱。

他忽然回想起當時與聶明玦共情時百花宴上與藍忘機見過一面，當時藍忘機似乎有話要對他說，他道：「藍湛，當年射日之徵后我們在金麟台上的花宴見過一面，你還記得嗎？」

藍忘機自是記得他們的點點滴滴，當年擔憂魏無羨修詭道術法損身損心，怕他失控又怕他成為百家公敵，日日又憂又懼，凡此種種、不堪回首的心緒，眼中泛起苦澀，眼眶微紅道：「不記得的只有你。」

「都說我記性不好，不過你記得就好。你當時，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原來他當時還是注意過自己的，藍忘機心中又疼又癢，半晌才道：「有」

當時的藍忘機理解的愛是佔有，是帶回去、藏起來......

而如今他理解的愛是成全，是予其所求、成其所願

成全他的驕傲，成全他的勇敢，成全他親手實現未了的夙願——不越界，不追究，不詢問，甚至不奢求魏無羨的終點裡有自己，不奢求任何一個可能的結果。

就只是，許他一處凈土，留他一隅桃源......最後，給一條退路，給所有選擇

不懼海枯石爛不懼地老天荒不懼世人眼光，就要一直一直陪在他身旁，許他溫柔護他周全，許他餘生不離不棄...

原本還等著魏無羨問自己當時想對他說的話是什麼，心中也思索著要怎樣回答

忽然，魏無羨道：「啊，我記起來了。」

藍忘機道：「記起什麼。」

魏無羨道：「我記起來了，藍湛。就像這樣。我……的確是背過你的。」

藍忘機微微側首，餘光瞥見肩窩處的魏無羨，想等著他說下去，卻見他嘴唇微微張了張，終是什麼也沒說出來，慢慢闔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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