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薛四娘
翌日天明，一起用過早飯，謝中航隨著林卿瑤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是舊馬車，薛四娘的。車夫不到二十歲，也是薛四娘的人。
謝中航一上車便雙手抱胸閉目養神。
「你昨晚沒睡好？」狹小的空間，林卿瑤正對謝中航而坐，不由問道。
謝中航閉著眼答道：「我一向睡得晚起得遲。這是一個壞毛病。」
「為什麼會有這種不好的生活習慣？」
謝中航仍舊閉著眼，隔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或許是我這個人心事太重了吧。」
馬車開始動了，不知要往哪裡去，但謝中航也並不是十分在意。這個問題到時自會有答案，沒有任何浪費精神的必要。
閉著眼冥想，雖然喪失了眼睛這個感官，但是其他感官似乎明顯的更加靈敏了。謝中航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馬車緩緩地駛出了平坦的街市，然後稍稍加快速度行駛在郊外崎嶇的山路上。
大概半個時辰，馬車終於停了。車夫掀開車簾沖內道：「林小姐，到了。」
林卿瑤應了一聲后立馬瞧向謝中航。林卿瑤當然看得出來謝中航聽到了車夫的話，只是當作沒聽到而已。
「到了，下車吧。」林卿瑤起身下車說道。
謝中航這才睜開眼，跟在林卿瑤後面下了馬車。
一下車，謝中航果然沒猜錯，自己被帶到了一處不知名的山腳下。
崎嶇難行的山路，虧得車夫駕駛技術過硬。雖在山腳，但四周樹木環繞，綠草青苔鋪滿道路。滿目蒼色並秋季的金黃。
氣溫合適，環境宜人。謝中航打了個哈欠，呼吸著新鮮空氣的同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林姑娘，水月庵就在上邊了，你們順著石梯往上走就行了。我在這兒等你們。」
聽了車夫的話，林卿瑤看了謝中航一眼便自行沿石梯而上。謝中航很自覺地跟了上去。
石梯即是石頭做的台階。要走道人們修路，要過河人們修橋。要上山下山，人們就鑿出階梯。
山的階梯都沿山體山勢鑿成，建造困難，所以這種山林里的石梯一般製作都比較粗糙，只要能走人就可以了。
好在，這座山並不十分陡峭，所以石梯路較平緩。而且謝中航與林卿瑤都是身手敏捷的年輕人，行走其上倒也不難。
蜿蜒漫長的石梯如同一條小河，將山體分出兩岸。謝中航不時地左右瞧瞧山色風光，故意落在林卿瑤身後兩丈。
行到半山腰，至一開闊地界。有一個四角亭子，就是專門建了供人休息的。
雖然走了也有一頓飯的功夫，且山路難走最耗體力，但謝中航並不覺得累，他也相信，林卿瑤自小習武體力也一定不會只有這點程度。
可是，林卿瑤偏偏就走進了亭子里。
「休息一會兒吧。」
謝中航聞言卻不進亭子，只遠遠駐足而觀。
亭子很簡單，以普通的石材雕琢而成，四根石柱支持一個亭蓋，堅實古樸。
亭子名字就更普通了，山色亭。讓謝中航大感意外的倒是亭子兩邊隸書小字一副對聯：
為名忙，為利忙，忙裡偷閒，且到涼亭坐坐；
勞心苦，勞力苦，苦中作樂，漫將笑語談談。
這副對聯用詞不深，頗有趣味，大投謝中航所好。
林卿瑤看到謝中航面露喜色，嘴裡還念念有詞，也出亭來瞧，笑道：「好聯，我喜歡。」
謝中航點頭道：「能寫出這聯的人一定是一個頂有趣的人。」
「我與謝公子相識多日，謝公子認為我是一個有趣的人嗎？」林卿瑤目光聚焦在對聯上，好似隨口問道。
謝中航卻內心慌亂，思忱萬千隻答道：「是的。」
林卿瑤輕輕一笑，「可我認為謝公子有趣得多。」
每當自己不知所措，謝中航總習慣性地摸自己鼻子賠笑，「是嗎？」
「謝公子你知道你此刻地處何方？」
謝中航搖頭。
「謝公子你知道我們所爬的這座山叫什麼山嗎？」
謝中航又搖頭。
「是啊，謝公子什麼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我會把你帶到哪去，我以為是人都有好奇心的，尤其被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必然不安。謝公子卻哪怕一丁點想問我的意思都沒有。這不是很有趣嗎？」
迎著林卿瑤轉來的目光，謝中航只淡淡笑道：「我既來之，則安之。」
在涼亭流連片刻，二人再往山上走，又差不多過了一頓飯功夫，遠遠可望到一座寺院。
到得寺院門口，只見寺門半開，院牆古樸，亭台深深。門前道路台階打掃得乾乾淨淨一無雜物，連一片落葉也沒有。
山門不高，被兩邊高大茂密的樹木遮蔽，意味著隱跡於紅塵之中。
抬眼看，斑駁的院門上掛一匾，匾上寫三個字：水月庵。
林卿瑤當先推門而入，謝中航也待跟進，突然冒出來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尼姑攔住謝中航，「阿彌陀佛，本庵有規矩，施主不可入內。」
謝中航道：「師太，小可也是來燒香拜佛的。」
中年尼姑仍然不讓，雙手合十道：「施主有佛心是好事。但男香客進我庵中恐有不便，望施主體諒。」
林卿瑤見謝中航不好進庵來，便道：「要不然謝公子你在外面稍等一會兒，我辦完事很快出來。」
謝中航卻也朝中年尼姑合十作禮。
「師太讀過《金剛經》？」
中年尼姑答：「讀過。」
謝中航道：「好，請問師太，何為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
中年尼姑一時語塞，只能低頭念「阿彌陀佛」而已。一邊念著，中年尼姑一邊輕輕搖著頭不知走去哪裡了。
謝中航與林卿瑤二人進得寺門，只見衰草枯楊說不出的凄清蕭冷之感，零星兩三個香客，真可謂是門可羅雀。
走過了蓮花池便到了一座大殿前，大殿牌匾既沒寫天王殿，也沒寫大雄寶殿，而是「鏡花水月」四字。林卿瑤頗感疑惑，低聲道：「好奇怪的寺院。」
二人邁步進得大殿，殿內只有迎面一尊觀音尊者像，其他佛陀羅漢一概沒有。二人心下都尋思，看來這座庵院只是為供奉觀世音菩薩而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