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戰爭結束

「賣報了，賣報了，戰爭結束，奉系戰敗，張作霖投降退居關外，戰爭結束，奉系戰敗，賣報賣報，特大新聞……」

1922年5月3日，吳佩孚改守為攻，修改了作戰計劃，採取迂迴作戰，繞至奉系後方蘆溝橋，致使奉軍腹背受敵。

兩日之後，奉軍張景惠部下第十六師又停戰倒戈，蘆溝橋、長辛店等要隘被直軍攻佔，中路奉軍退至天津，張作霖只能下令退讓，率領殘餘部下出關。

而又過了五日，徐世昌下令免除張作霖東三省巡閱使等職。

一個月之後也就是6月17日，在英帝國主義干預下，直奉兩系停戰議和，簽訂和約，雙方於19日將軍隊撤退。

這場持續了兩個月之久的戰爭最後以奉軍戰敗，退出關外作為了結束。

李相默和吳佩兒並不了解直系奉系究竟是什麼意思，只知道戰爭結束了，她們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這兩個月她們東躲西藏，幾次遇到了危險，還好有吳佩兒在，才躲過了一劫。

有驚無險平平安安躲過了這場劫難，李相默意識到，在這個年代，人命對於戰爭來說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但是對於老百姓來說卻是比任何東西都彌足珍貴。

只有保住了命，才能談別的，以前在鄉下只以為不餓肚子才是最重要的，現在才知道就算餓肚子也好過沒命的好。

「哇，終於結束了，能在大街上溜達這感覺真好。」

吳佩兒伸了一個懶腰，笑著大聲的說道。

李相默跟著在她身後，心情也不錯，臉上同樣掛著笑容，是啊，能走在大街上光明正大的走，確實不錯。

這陣子她們就跟過街老鼠一樣，白天大多躲到城外的破廟裡，吳佩兒找的地方都很隱秘而且安全。

等到天色暗下來了，她們再進城找吃的，遇到拿槍的就躲起來，看見死人就拿他們身上的東西。

李相默被吳佩兒鍛煉的也漸漸膽子大了起來，但是她還是不敢和吳佩兒一樣翻死人東西，她怕做噩夢。

就算不翻東西，她也一樣的做噩夢，夢裡都是那些血淋淋的人頭朝著她飄過來。

「相默，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先找一個活兒干，起碼能先養活自己，你呢，準備怎麼辦？」

這陣子下來，李相默和吳佩兒有種相依為命的感覺，雖然兩人的性格南轅北轍，但是卻很好的互補在了一起。

吳佩兒話多，人也活絡，主意一大堆，李相默相較於她沉穩了很多，雖然不如她腦袋瓜子轉的那麼快，但是難得思慮周全，也不至於讓她出太大的錯，而且處處照顧吳佩兒，這點讓吳佩兒很滿意，也願意和她在一起。

「我也想著找份工做，可是現在戰爭才剛結束，也不好找，我們兩身上的錢還夠撐上一陣子的，不如等過陣子再說吧。」

吳佩兒嘴裡叼著一根草，手裡拿著一塊石頭把玩，一雙眼睛四處的看，那神情頗有種領導視察的感覺。

李相默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但同時也覺得要是能遇到合適的工，她先干著，那些錢都留給吳佩兒，畢竟都是吳佩兒撿來的錢，她可沒幫上什麼忙。

「來來來，走過路過的都來看一看，我們府里要重建，需要一批雜工，吃住都包，工錢一天一文錢。」

正當兩人漫無目的的走著，就聽見靠近雍王府邊上的一個衚衕里，一個看上去很大的府邸門前正在招工。

李相默湊上了前看了看，她不認字也不知道那人手裡的板子上寫著什麼，但是聽說工錢一天是一文錢，就來了興趣。

「老伯，您這招工要不要女的。」

管事的是一個年歲挺大的老伯，聽見李相默這麼一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見是一個小丫頭，看著還算老實，點了點頭。

「男女都行，你要是有合適的也介紹過來。」

「真的，太好了，那我干。」

李相默高興的一口答應了下來，管事讓她上旁邊去簽字畫押，她不會寫字，用牙死勁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勉強出了一點血，毫不猶豫的按在那張做工的字據上。

「相默你想好了，這可是很累的。」

這樣的工作，吳佩兒可看不上，一天累的要死才給一文錢，還不如不賺。

「嗯想好了，沒事兒，以前在鄉下的時候這活我干過，能幹得了。」

「行了，行了，畫完押就上工吧，別耽擱時間了。」

李相默一畫完押，一旁的人就催了一句。

「佩兒你先回去等我，等我晚些拿了工錢給你買好吃的，你在家裡等著我。」

「算了吧，一天一文錢，還不夠一個包子的呢，你還是留著吧，等回來我給你買好吃的吧，哎……」

吳佩兒靠近了李相默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別那麼實在，能偷懶就偷懶，反正也沒人管。」

李相默被催的急也沒注意吳佩兒最後一句說的什麼，就急急忙忙的轉身進了府里。

吳佩兒看了看她遠去的身影，又抬起頭看了看府邸上面掛著的匾子，寫的什麼她可認不得，一臉不屑的大搖大擺的走了。

……

趙文斌在這兩個月里可經歷了不少事，剛到北平的時候還來不及看這兒有多好，就被拿槍的那些當兵的追著四處亂竄。

吃飯根本想都不用想，偶爾能在街邊撿到點就不錯了，晚上的時候和李相默剛來時一樣睡在路邊。

但是整晚都提心弔膽的，就怕還沒醒過來就被一槍給崩了。

熬過了晚上，白天他就忙著在街上找李相默，現在戰亂滿街都是死人，他的心一直都懸著，即希望她在這兒北平，又不希望，心裡七上八下的，生怕李相默遇到危險。

趙文斌逢人就打聽，但是人人都顧著逃命，上哪能注意到誰是誰，問的幾個人不是不知道就是忙著跑，連話都顧不上說。

就這麼過了半個月，心裡的那點希望一點點的破滅，每天吃不飽睡不好，就算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一天比一天得虛弱，有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趙文斌就會想，自己還沒來得及孝敬他爹他娘，還沒來得及找到那丫頭告訴她自己要娶她，可能就要先走一步了。

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要熬不住的時候，有一次經過一個店鋪門口，遇到一個當兵的正在搶人家店鋪里的東西，搶完東西見人家閨女好看，又要搶閨女。

那掌柜的是個四十齣頭的中年人，雙手緊緊的拽著那當兵的衣角不放，苦苦哀求放過自己的閨女，不想那當兵的一腳將他踹到在地，抓起他閨女的胳膊就往在拽。

趙文斌一時氣不過，上前出手教訓了那個當兵的，那地方比較偏僻，那個軍爺還是一個人出來的，沒有幫手。

雖然手上有槍，但是趙文斌一出手，那個掌柜的也過來幫忙。

兩人你一邊我一邊的按住了那個人，這時那家的閨女也跑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個筐直接套上了那個軍爺的頭上，還遞了一個棍子，三人合力，沒幾下就把那人給解決了。

那人倒下的同時，趙文斌也倒了下去，閉上雙眼的那一刻眼前恍惚看見了李相默的影子，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容，就暈了過去。

掌柜的和自己閨女合力將那個當兵的拖到了一個被人的地方藏了起來，隨後又將昏迷不醒的趙文斌帶回了家中。

一家人在家裡也是整日戰戰兢兢的，生怕那當兵的醒過來來找他們麻煩，店鋪是肯定不敢去了，只盼著他們找不到這裡。

趙文斌足足昏睡了兩天才醒了過來，一醒來就要離開，卻被掌柜的給勸了下來。

「小夥子，這外面正亂呢，你這樣出去哪能行啊，再說你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肚子也喂不飽不是出去送死嗎？」

「謝謝大叔一番好意，可是我要找人，不能耽擱。」

趙文斌掙扎的想要起身，可是腳剛著地，就一個不穩，差點倒下，還好被掌柜的眼疾手快扶住了。

「你看看你現在這麼虛弱，上哪有力氣找人？這兵荒馬亂的，北平又這麼大，你又上哪去找，小夥子一聽大叔一句勸，就算要找，也等等再說，現在出去，人找不到著，你還得搭上一條命。」

「就是，留下來吧。」

最後一家人輪番勸導，終於讓趙文斌留了下來。

掌柜的姓王，有一個兒子和一個閨女，趙文斌那天見到的是他小女兒。

掌柜的一家都是好說話的人，趙文斌又救了他閨女的命，一家人都沒把他當外人。

家裡早就存夠了糧食，趙文斌在這兒呆的一陣子一點也沒餓著，這兒在戰亂的北平就是最幸運的事了。

終於挨到了戰爭結束，也沒有當兵的找到他們家裡來，掌柜的心才算放下。

戰爭一過，店鋪又重新開了張。

「文斌，以後你就留在店裡幫忙，我這兒正好缺一個人手。」

店裡沒有太大的損失，這讓掌柜的心情不錯，這次平安渡過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王叔，你都收留我這麼久了，我還麻煩您，我過意不去，現在戰爭也過去了，我出去找個活一樣的。」

「文斌，你就是和我見外了，我可不是和你客氣，我們這兒真的缺人，現在戰爭剛過，肯定糧油供應需求很大，我這糧鋪肯定要忙活一陣子，我還要去鄉下進點貨，家裡也沒人照看，有你在我還能放心一些。」

王掌柜很喜歡趙文斌，覺得他踏實能幹，最開始有意將自己閨女許給他，但是後來知道趙文斌來北平要找的人是自己的未婚妻，這個心思才壓了下來。

但是還是覺得要是能讓趙文斌留在店裡幹活，他也省了不少的心。

趙文斌一聽王掌柜是真的需要人手，也不在推遲。

「那行，王叔，但是咱們先說好，我不要工錢，先幫你這忙活著的，等到你忙完這陣子不需要人手了，我在出去找工去干。」

「行，行，其他的事兒以後再說。」

掌柜的一聽趙文斌答應了下來，心裡高興，臉上扯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1922年7月，李相默和趙文斌都在北平有了自己的安身立命的工作，可是心裡卻依舊不安與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