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本王今晚不走了
蘇珊終於在天亮時醒過來,她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除了那個握著她的手鬆了一口氣的朱禪。
她渾身發軟,身上出了汗黏黏的,他替她拭去額上細小的汗珠,她怔怔地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動作,伸手握住了他拿著巾帕的手。
「是不是很累?還是想喝水?」他扭頭正要讓下人斟水過來,蘇珊搖搖頭,嘶啞著聲音說:「你……我究竟怎麼了?」
「你暈倒了,染了風寒,我把你帶回了王府。」
蘇珊沉默片刻,坐起來剛想說句什麼,卻咳嗽不停,他連忙給她披上他的外袍,說:「不要再涼到了,你的風寒拖得太久,等會兒喝點清粥,墊一墊再喝葯。」
「我沒事,」她低下頭,「我想回去了,一夜未回,靜怡一定擔心死了,那宅子就在丹陽巷,王爺若是方便請讓人送我一送。」
朱禪抿唇不語,臉色沉沉如水。
蘇珊掀開被子,自己身上衣衫早被換過,但還算很完整,她坐在床沿虛軟無力地俯身去拿鞋子,正要穿上腳時,力不從心,鞋子從手上一下子掉落在地。朱禪按住她伸出去撿的手,自己俯身撿起鞋子半蹲著捉起她的腳給她穿鞋,蘇珊定定地看著他,不知心裡是痛還是怨,但還是站了起來沒有一聲告辭就往門外走去。
「寶寶」他喊住她,盯著她的背影,目光中愛悔交纏,「你忘了?看過了女子的腳,是要娶她的……」
蘇珊頓住腳步,他走上前,從背後把她緊緊抱住,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喃喃道:「寶寶,我錯了,過去那些不得已而為之的事再也無法挽回,可是能不能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哪怕不能原諒,也不要狠心地抹殺一切,一個人,若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又怎麼可能有幸福可言?寶寶,若我如今還是被困在府宅里的廢物王爺,即使娶了你,不過也是多了一個人陪我被圈禁而已……」
蘇珊閉上眼睛,眼淚無聲落下。
「在龍江城,我不敢與你相認,不敢暴露身份,更不想你被人利用成為脅迫我的棋子,看你得了癔症,見你與李達航拜堂,你以為我的心就不痛嗎?我那時便後悔了,說不出的後悔……寶寶,我說要娶你,從來不是假話……」
「別說了,」蘇珊轉過身一臉淚痕地望著他,「禪哥哥,別說了……」
聽得這一聲「禪哥哥」,朱禪神色驚喜不已,用力把她攏入懷內,帶著鼻音喃喃道:「再喊一聲,我的蘇珊寶寶,你再喊我一聲?」
「禪哥哥,」蘇珊擦乾眼淚,伏在他肩上輕聲說:「我想回去,你送我回丹陽巷靜怡家好不好?」
當朱禪牽著蘇珊的手從馬車上下來,走到丹陽巷靜怡家的門前拍門時,匆匆應聲來開門的小美警惕地看了一眼錦袍玉帶、氣宇軒昂的朱禪和他身後隨同的功成,把門打開讓他們進來,一邊對蘇珊說:「蘇姑娘,你昨晚到底去哪了?靜怡,哦不,夫人她念叨你念叨得可緊了!」
蘇珊的頭還是昏昏沉沉的,對朱禪說:「我到了,你還是請回吧,我身子已經大好,不用擔心,靜怡會照顧我。」
朱禪不管不顧地扶著她的手一直往裡走,說:「不急,這幾天閑的很,可以陪陪你。」
靜怡聞聲從廂房裡出來,一見朱禪甚是訝然,臉色變了變,連忙拉過蘇珊,然後向他行了一禮,說:「迪安公子別來無恙?蘇珊可是叨擾了公子?靜怡這裡向您賠禮了。」
蘇珊拉了拉靜怡的袖子,在她耳邊嘀咕幾句,靜怡一臉恍然,連忙把稱呼改正過來。
朱禪心知靜怡不清楚他的身份,也不怪她,微笑道:「六福晉千里迢迢從盛京來到應天,本王未盡地主之誼待客不周,不知十五貝勒何在?本王許久未見他,甚是挂念。」
「王爺沒聽說?我們貝勒爺在與公主大婚當日遇刺,不治身亡……」
朱禪笑了笑,對著靜怡走出來那廂房的方向揚聲道:「多鐸,加上這回,你死了兩次了,同樣的把戲這樣重複有意思嗎?」
廂房中有人笑著應聲道:「是沒什麼意思,也承蒙孝親王看得起,讓人來行刺本貝勒,成全本貝勒扔下了那個與生俱來的包袱。」
多鐸走出來,身上的棉袍洗得潔白乾凈,襯著院中的斑駁雪光,竟是毫不遜色。
朱禪止住笑聲,打量了多鐸一番說道:「如果本王說,刺殺十五貝勒並非本王的主意,你信不信?」
「自然是信的。我與王爺在龍江城畢竟相識多年,交情不淺,若王爺有心為難,此刻已經讓人將我綁了,押回大清朝,買了個大人情給大汗皇太極。」多鐸示意靜怡陪蘇珊進去,自己伸手對朱禪做了個請的手勢,把他帶到涼亭中小坐。
朱禪看著蘇珊消瘦的身影,許久才把目光收回來。
多鐸輕笑一聲,說:「王爺如今可以隨心所欲地把目光灌注在任何人身上了?」
「多鐸,無旁人時還是叫我一聲『迪安』便可。」朱禪笑道:「衝冠一怒為紅顏,你的事我早聽說了,你可有想過從此在應天落戶?大清朝你是回不去了,不如留在這裡入朝為官?」
多鐸搖頭笑道:「好意心領了,我的確想留在應天,可是無官一身輕,朝堂之事多鐸本就不通不曉。」
朱禪眸光深沉,「你真能放下往日的錦衣玉食,浮華富貴?」
「我本就不在乎什麼高貴血統,出沒於市井野里又有何不可?」多鐸坦然迎上他的視線,「倒是你,打算拿蘇珊怎麼辦?她失蹤已久,估計她的父兄不日會派人尋來,而李達航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貝勒爺,啊不,袁老爺,夫人她說蘇珊姑娘忽然吐得厲害,讓我去請大夫,可又沒說去哪裡請……」
還沒等多鐸反應過來,朱禪霍地站起來,喊來功成,讓他馬上去把宇文英開的方子抓的葯帶過來,自己急急忙忙跟著小美到廂房去看蘇珊。
蘇珊坐在床上身子向後倚著床欄,臉色白得嚇人,嘴角還有未擦乾的穢物,靜怡正拿著熱毛巾給她細細地擦著,朱禪過來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還好不算燙,然後才握住她的手,問:「哪裡不舒服了?吐了好一些嗎?」
蘇珊無力地搖頭,目光獃滯,右手揉著自己的心窩處,囈語般說道:「有沒有吃了就能睡過去的葯?我不要醒著,不要……」
「為什麼?蘇珊你這是怎麼了?」靜怡眼睛紅紅,難過地問。
蘇珊低下頭,不肯再說話,靜怡換水去了,朱禪坐在床沿低聲問道:「你是困了,還是累了?為什麼不要醒著?」
「禪哥哥,你說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她噙著淚問他。
他的心猛然一揪,下意識地伸手捂著她的嘴,變了臉色說:「胡說!誰讓你說這樣的話的?」
「如果不是,那為什麼我這裡會這麼痛,痛得想要裂開了……我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要……」
這時,靜怡把功成帶來的葯溫好了拿進來,朱禪接過後試了一湯匙,覺得溫度剛好,這才一匙一匙地喂蘇珊吃藥。
靜怡站在一旁看著,卻插不上手,等蘇珊喝完了一碗葯,靜怡捧來一杯清水給朱禪說:「王爺,喝口水漱漱口,不然太苦了。」朱禪接過水,靜怡又拿了一杯水給蘇珊。
朱禪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說:「你去告訴多鐸,本王今晚不走了。」
「這民舍寒酸,屈居了王爺,不大好……」靜怡很老實地答了一句。
朱禪卻笑了,說:「六福晉,多鐸能為你做的事情,為了蘇珊本王也可以做得到,你不相信?」
靜怡讓小美抱來一床更厚的被子,再添了兩個火盆,掌燈時分把清粥還有飯菜捧進來,朱禪只淡淡地道了聲謝。
靜怡見蘇珊睡了,說是多鐸想請朱禪到前廳一坐,朱禪拒絕了,說:「你和多鐸歇息去吧,本王看著她就好。」
靜怡回到自己的房間,擔憂地對多鐸說:「請神容易送神難,他把蘇珊看得那樣緊,恐怕不打算放過她了。」
「你覺得他對蘇珊這般好,可是發自真心?」
靜怡想了想,走到書桌前望著坐在椅子上看書的多鐸,說:「也許他真是想對蘇珊好,可是他應該不會讓蘇珊自由,因為留住了蘇珊,李達航李大人還能飛得多遠嗎?」
多鐸放下書,抱過靜怡坐到自己的膝上去,捏捏她的鼻尖說:「你沒見蘇珊多傷心?大概是李達航不要她了。」
「我想不清楚,」靜怡皺眉道,「但總覺得李大人跟這迪安公子是不一樣的人,李大人不像是那種始亂終棄的薄情之人。」
多鐸笑了笑,抱起她走向床,靜怡害羞地說:「你是怎麼了?現在還早得很,你怎麼就……」
多鐸把她放下,開始動手去拔下她的發簪,拉下她外衫的扣子,靜怡拉過被子蒙著臉嚷道:「不要,昨晚你才撕爛了我的兜衣,還沒有買新的,現在又來……」
多鐸胸腔里發出一陣悶笑,俯身壓下拉開她的被子就是一陣親吻,索盡她胸腔里最後一口空氣后,才笑著放開她,說:「你這是欲拒還迎地勾引為夫么?不過就是想抱你上chua
g,給你蓋好被子,讓你早些歇息,你真是想太多了……」
靜怡又羞又惱地瞪著他,見他起身整理衣衫,愣了愣,問道:「你要去哪裡?」
「你說得對,夜還早,到書房看會兒書,乖,你先睡。」他在她額上親了親以示安慰,轉身吹熄了燈,掩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