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226情起(中)

第226章 226情起(中)

她想告訴陵羽,打了敗戰其實無妨,只要他活著,一切不算太糟,依舊可以捲土重來,即便虞笑知道,她實際上也不是陵羽的人,而是潛伏在他身邊的棋子……但有些話,她不吐不快,非要與陵羽說個清楚不可。

「虞笑……」就在她自以為難得認真一次的節骨眼,陵羽忽然隱忍著笑意,看向她:「有沒有人說過,你這姑娘其實……有些自我感覺良好?」

「什麼意思?」虞笑一懵,全然不知陵羽這廝怎的又突然損起她來,眸底不由便露出一絲迷茫。

「我承認,自己在舞技上有些異乎常人的天賦。」陵羽忽然一本正經,學著虞笑的口吻,繼續道:「千百次的錘鍊,才造就我如今的好舞姿……嗯,你大概是這麼說的罷?」

虞笑聞言,下意識眉頭一鎖,瞪眼看向陵羽:「我好心勸慰你,你這人怎麼不識好歹?竟是還嘲笑起我來了?難道我的舞技不好嗎?不好的話,那日宴會上許多老癩蛤蟆如此直勾勾盯著我,難不成是閑得慌?」

虞笑素來是個可在掌中起舞的女子,她武藝不行,只得借著舞藝濫竽充數,時日久了,聽得讚賞也多了,便容不得旁人質疑。

再者說,她方才的的確確很認真的想開解陵羽,怎麼也沒料到這廝竟是忘恩負義、不識好歹、狗咬呂洞賓!

虞笑心中氣不打一處來,絲毫沒有察覺到,她話音方落,那頭陵羽的眸底便劃過一絲無聲笑意,他似是而非的盯著她,正色回道:「你說那些人是癩蛤蟆?那不就是在暗喻你是天鵝肉了?」

說著,他忽然點了點頭,微微思忖:「虞笑,你這拐彎抹角,『損人誇己』的行為,倒是讓我大開眼界。」

「好你個陵羽!」虞笑怒意闌珊,瞪了眼她:「你這廝果然心地極黑,我這千辛萬苦的跑來尋你,你不僅沒有半分感動,還對我冷嘲熱諷……不需要我是吧?那我這就走,你自己待著罷!」

年少輕狂,她也不顧面前的是誰,也不細究自己為何千辛萬苦而來,就這般甩下陵羽,轉身就要離開。

陵羽那頭,顯然沒有要阻止的意思,他看著虞笑遠去的背影,只兀自坐在樹叢之間,就好像知道這姑娘還回調轉馬頭一樣,那老神在在的模樣,在黑夜下,顯出幾分運籌帷幄的璀然。

那一頭,虞笑獨自一人前行,她一邊往回走,一邊牙痒痒的低聲咒罵著陵羽,直到走到那暗道門前,她才猛然停下腳步,似乎想起了什麼。

在入這暗道的時候,她其實就已然知道,此暗道是個只進不出的通道,但凡從這進入的,都是要想法子從其他的路子出去,正是因為如此,那幾個百葉族的少年才敢將此等機密之事告知。

如今她只顧著氣惱,倒是忘了這茬兒,臨時想起來,不由便有些懊惱於自己的過於衝動。

若是她就這般回去,未免灰頭土臉顯得自己太過沒有志氣,可若是不回去……那麼這次她深入險境,豈不是白費周章了?

微微陷入糾結之中,虞笑回頭望了眼會明暗交接的身後,目光落在不遠處陵羽那偉岸的身上,一時間有些搖擺。

然而,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陵羽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過來罷。」他淡淡說著,語氣倒是沒有虞笑想象中的那般硬氣,只道:「那處既是通行不得,便來同我一起尋著出路。」

「哼!」虞笑冷哼,心下雖已然氣消,但面上卻是極為倔強:「知道自己做的不對了?知道求我過去了?」

她話音一落下,陵羽便微微愣住,顯然沒有料到,自己不過兩句話而已,竟是在虞笑看來是……服軟認錯?莫不是這姑娘的理解能力有些問題?

心下有幾分愕然,陵羽還是清了清嗓子,就要解釋:「虞笑,我想你或許是……」

「算了。」然而,虞笑卻是沒有給他解釋的餘地,下一刻就見她聳了聳肩,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樣,嘆息一聲:「既然殿下誠心認錯,那麼我也不是小氣量的,就這麼原諒殿下罷。」

她自顧自的說著,根本不給陵羽解釋的機會,聽得陵羽恍然醒悟,突然便明白了這姑娘的態度周轉,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虞笑,看來你不是理解的不好,而是……刻意給自己找了個……」他正想說,她是刻意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裝傻充愣的表現出是他服軟認錯才令她回頭相待。

可他話音還沒斷,虞笑便兀自插嘴,說道:「我明白殿下的心思,但既然殿下已然口不擇言傷害了我,再多的解釋與歉疚都是無用,為今之計呢,咱們最好是先找個不被人發現的地兒,好生歇息一番,等著明兒個天亮了,再想著出去的法子。」

顯然,虞笑並不理會方才陵羽說的是什麼意思,她只顧自己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再一番『假仁假義』的撫慰,可以說很完美的將她這下不來的面子,正正噹噹的圓了回去。

「虞笑,你這姑娘……」陵羽錯愕,實在沒見過這等子臉皮子厚的女子,他們襄國的女子雖不算那麼嬌滴滴,但也不如虞笑來的慣會裝模作樣。尤其陵羽的身份,自來是眾星捧月,那些女子哪個見了她不是嬌羞而側眸,幾乎沒有誰會像虞笑一樣,絲毫不顧忌任何,甚至於是她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

「嗯,我知道我天姿國色。」虞笑煞有介事的點頭,笑著望向陵羽:「也知道我別樹一幟,這些讚賞的話呢,咱們現在還是別說了,等哪日殿下安全脫身了,再尋個好時候與我言說。」

她下意識伸出手,拍了拍陵羽的肩膀,然而,在意識到他肩頭染了血,顯然是受了傷時,她頓時將手收了回來,臉上微微有些惶恐。

「無妨。」陵羽低眉,以為她這是要大為自責才露出這樣的神色,忍不住寬慰:「這傷口我上了葯,已然不疼了。」

說不疼是假的,但陵羽素來是個要強而君子氣息濃厚的男子,因而如今自是不會裝出可憐的模樣。

只是,他全然不知,自己尾音墜下,那頭虞笑便嫌棄的蹙起眉梢,瞧著自己手上染著的几絲鮮血,嘆息道:「早知道你這肩頭有傷,我就不該伸手去拍,你看染了一手的血,怕是洗不凈了。」

她說著,便輾轉走到一旁的瀑布側,伸手接過嘩嘩而下的瓢潑『大雨』,一副要將自己的手洗的乾乾淨淨的認真模樣。

這一幕落在陵羽的眼中,頓時有些無言的抽了抽嘴角,他稍稍斂眉,不去看虞笑,而是沉默的坐在一旁,深覺尷尬不已。

虞笑將手洗凈之後,才轉身看向陵羽,見陵羽閉目養神,她倒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反而湊上前去,輕聲問道:「殿下,咱們現在是不是先找個山洞一類的暫時歇下?」

雖說現在時節尚且不冷,但夜來山澗太涼,陵羽受了重傷,自是不能就這麼露宿荒郊野外,畢竟她前來尋他,就是要保證他安全回去,至於其他的事情,皆是不在她的考慮。

「好。」陵羽聞言,微微頷首,似乎方才的一幕皆是虛妄,就見他起身,這一次倒是沒有再將手搭上去,而是如清風朗月一般,挺立身姿。

「怎麼,殿下不需要搭把手了?」虞笑傾身上前,挑眉看向陵羽。

要說陵羽的傷,的確不算是輕的,尤其內傷很重,能夠撐著調侃,虞笑已然覺得難得。故而這會兒她倒是想著詢問一遭,未免這廝過於逞強,傷的更重。

不需要?陵羽想,他當然是需要的,但一想起這姑娘那嫌棄的模樣,便忍不住微微哼了一聲,道:「你方才不是還嫌棄我嗎?」

「嫌棄?」虞笑一愣,轉瞬便想了起來:「你說洗手?」

「哼。」陵羽漠然,可縱然如此,瞧著還是有幾分趣味。

虞笑心中微微一樂,面上倒是分毫不顯,只解釋道:「我只是不願手上染血罷了,身上倒是無妨。」

她其實不是那等子嬌氣的姑娘,只是早年在吳氏一族被培養的時候,便以棋子身份存活。那時府中姑娘許多,除了要習得琴棋書畫之外,還要知曉如何殺人。

她殺的第一個人,便是在十三歲那年,可自那以後,她便再不願手中染血……其實,她只是從骨子裡厭惡殺人、厭惡成為棋子罷了。

她沒有詳細解釋,本以為陵羽會追而詢問,卻沒有想到,他聞言之後,只是淡淡一頓,好半晌才伸手,搭在她的肩頭。

他說:「虞笑,走罷。」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沒有懷疑與謹慎,聽得虞笑心中一怔,有些不可置信。

她遇到過許多的『大人物』,其中便是有吳幽和宋卿一流,相較於尋常人,這些有所圖謀的大人物,多數是多疑而無所信任,正是因為如此,她才以為陵羽也是如此的人。

可虞笑到底沒有料到,陵羽不僅絲毫沒有追問,而且連狐疑的心思,也沒有表露。

她不知道,是他的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還是只是偽裝?

這些,她得不到答案,故而只微微愣了一瞬間,便牽起一抹笑容,搭著陵羽兩人一步一步,離開了原地。

兩人繞過這處瀑布,沿著暗道相反的方向而去,一路踏過泥濘,終於在黎明將近的時候,尋到了一處山洞。

這山洞十分隱蔽,要不是兩人運氣好,其實很難找到。

虞笑扶著陵羽,兩人大抵在山洞中歇了一晚,她本以為到了次日便可以借著天亮之際,尋到出路,卻不想,陵羽身上的傷愈發重了幾分,整個人陷入昏迷,無論她怎麼叫喚就是無法醒來。

心下存了一絲慌亂,虞笑趕緊伸手,觸到陵羽的額頭。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陵羽額頭極為滾燙,如剛沸騰的茶水一樣,一度令她震驚不已。

她生怕陵羽會因此燒壞了腦子,便急急忙忙打算跑出去,看看能不能尋到一些藥草,讓他服下。

只是,她才打算收回自己的手,陵羽便忽然一把將她的手肘捉住,迷迷糊糊之中,低喃不止。

「陵羽,醒醒!」虞笑順勢拍了拍他的臉,掙扎著要把自己是手收回去:「我去給你尋葯,你撒手先!」

她話音落下,很久很久陵羽都沒有反應,他就像是沒了動靜一樣,就是死死拉著她的手,不去動彈。

她掙扎了兩下,惹來陵羽的低喃,這一次倒是頗為清晰:「別走!」

一聲別走,聽得她微微無奈,然而,下一刻,就聽他繼續道:「阿枝,別走!別丟下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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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燼:與妖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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