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晚上。

杞茉睡醒就被姜言曜拉起來穿衣服出門。

「我爸想你了，去吃個飯吧。」他親昵的摸了摸杞茉的頭。

杞茉茫然抬頭看著他，心裡在解讀這句話的意思。

他不去嗎..

姜言曜像往常一樣穿好衣服，下樓喂毛毛，蹲下來和毛毛說幾句話，然後在門口穿好鞋等待杞茉。

玄關沒開燈，他身影站在走廊，憔悴而孤寂。

兩個人下電梯，杞茉主動拉住他的手溫聲問：「下午你也睡著了嗎？」

她仔細端詳姜言曜那張精緻的臉，試圖找到突破口。

姜言曜沒吱聲，而是握緊她：「我有點事要忙，等你吃完飯我去接你。」

害怕杞茉擔心，他很快舒展眉眼露出輕快的笑容：「是我忽略你的感受，園區的事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電梯叮的一聲下到一樓，杞茉心裡五味雜談。

姜言曜百分之百有事瞞著她。

是什麼事能讓他這般為難。

兩個人牽著的手握得很緊，只要杞茉看他，他一定會馬上笑一笑。

比起戀人的異常，杞茉心裡還是選擇相信他。

他不是男孩了，杞茉不該默默操心，而是做好自己該做的事，等他給自己答覆。

心裡思緒得到緩解，車上氛圍讓杞茉放鬆許多，姜言曜跟著音樂唱歌給她聽，偶爾有一兩句跑調，可溫潤清澈的嗓音依然讓人聽得入迷。

「阿曜，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唱歌好聽的？」杞茉歪著頭含笑問他。

姜言曜調小音量，認真想了想：「不是我自戀，從小我看動畫片跟著唱片頭曲就覺得很好聽。」

只不過那時候是小男孩的奶音。

「我感覺自己對音樂有天賦，學了鋼琴也會跟著唱。」

從鋼琴到吉他，他會的本領在杞茉看來都是撩妹技能。

杞茉哼哼兩聲：「要不是我，不知道有多少學妹學姐被你禍害。」

姜言曜大呼：「冤枉啊。」

他的瞳色是一道微亮卻漆黑的光，杞茉看的著迷，他察覺女人眼神放在自己身上，喉結滾動胸口陣陣鈍疼：「還好我會的這些，都是你喜歡的...」

這樣的視線，他太熟悉了。

杞茉看他的眼神是憧憬的。

他本該做好杞茉的英雄。

「茉茉，如果我有一天做了你不喜歡的事，你會怎麼辦？」

杞茉只是伸手掐他胳膊的軟肉：「只要你能哄好我，我就試著去接受。」

車內空氣從沒這麼稀薄，姜言曜左手慌亂的打開車窗，試圖緩解剛剛嗓子那股窒息感。

胳膊的疼痛，不及心裡的萬分之一。

他悄悄的加快油門，他需要給姜權一個交代。

杞茉不止是他的杞茉，還是大家的。

她可以有很多種身份，只要還是他最愛的人就好。

放下杞茉，姜言曜連陪同敲門的勇氣都沒有，他笑意如舊，坐在車上目睹傭人開門，女人纖瘦的背影順著暖黃色的燈光走進去。

那扇門背後，姜權會說些什麼？

黑色寶馬揚長而去，他拆開一包煙，細長的煙捲夾在指尖，指腹搓動著打火機，咔嚓一聲燃燒起青色泛紅的火苗，照亮姜言曜那張失去笑意冰冷的臉。

隨著火焰熄滅，姜言曜透過車窗看向悠長的遠方。

就算不是英雄，他也會為杞茉披荊斬棘。

**

辛梓提前去和蘇仟刃碰頭。

平時話癆的蘇仟刃，沉默著抽煙：「咱仨打一架吧。」

他心裡有口氣，堵著上不來。

辛梓抽了一天煙，嗓子都沙啞了，她罷手：「等這件事解決后。」

「你真的不要緊嗎？」蘇仟刃看向辛梓，擔憂的問。

人肉是犯法的。

煙頭在辛梓手中掐滅，她神色漠然，好像聽到這件事和自己毫無關係：「堵不住一張嘴，拿什麼去堵所有人的嘴。」

她接觸網路這麼多年，到現在仍然畏懼這股力量。

網路永遠是陌生的，它變化風雲摩擦，輕鬆牽著所有人的鼻子走。

如果今天她不去採用特殊手段找到這個源頭，她沒有把握能控制風聲。

對方到底是偶爾出現還是蓄謀已久，目的是什麼，是想毀掉杞茉，還是其他。

辛梓掏出下一根煙，蘇仟刃抬手攔下呵斥：「別抽了，你不要命了嗎？」

「你還不明白嗎！如果我第一次攔下阿曜，就不會有今天的局面！」辛梓頭疼欲裂。

她和凌琉爭吵中，無意說出自己知曉姜言曜全部計劃這件事。

面對凌琉失望的指責，她說不出一個字。

就像凌琉會無條件站在杞茉這邊，當時的自己心裡傾向姜言曜。

她想看到姜言曜成功，所以沒有堅決反對。

她明明有豐富的經驗，卻沒能避免發生過的一切。

蘇仟刃垂下頭，鬆開了她的手，深感有心無力：「我幫不了你們什麼，我會盡我所能不讓你和阿曜出事。」

就算是求爺爺，求爸爸蘇仟刃會拼盡全力。

長大過後，每個人身上都有秘密，大家不像從前毫無保留，但他們的感情不會因為這些事發生改變。

二人的低氣壓一直持續到姜言曜趕過來。

姜言曜身上帶著相同的煙味，他們互相對視一眼，辛梓將桌子上抽了一半的煙盒收進口袋，不約而同向大門走出去。

車上辛梓拿出手機翻看資料，她設置好導航，嚴厲的對姜言曜說：「你必須答應我們，別做傻事。」

蘇仟刃也在後排附議。

認識十多年，從沒見過渾身充滿戾氣的姜言曜。

甚至連老友說話都在口中反覆斟酌才敢開口。

他的眼神太過孤注一擲了。

以姜言曜的性格，辛梓和蘇仟刃不敢保證他不會衝動。

男人留給他們的，只是沉默。

根據辛梓收到的資料，他們來到一處老房區，街道車挨著車，僅剩的道路擁擠，路邊有幾個還算明亮的燈火，蘇仟刃皺皺眉，這些房子的歷史比他們歲數還大，對方是要錢嗎？這不該是留學生的家庭條件。

好不容易停下車，三個人分頭行動去找那人所在的樓層。

沒有燈光，就連單元樓的門牌號都生鏽看不清。

在樓與樓之間來來回迴繞，蘇仟刃快一步在群里打來電話，告訴他們好像找到了。

老房區樓下聽見幾個急促的腳步聲，姜言曜和辛梓同時跑過去，三個人站在樓下，那扇暗綠色的大門姜言曜先一步拉開，辛梓抓住他胳膊，不禁用力：「別衝動，我會隨時準備報警。」

姜言曜嗯了一聲，剛要拉開門再次遭到蘇仟刃的阻攔，蘇仟刃面容急切：「阿曜，你要為了茉茉著想，不管這個人說了什麼刺激你，你都不要上當，如果你出事我和阿梓沒辦法跟茉茉和權叔交代。」

「我知道。」姜言曜聲音很輕，若不是眼裡刺骨的寒冷，蘇仟刃真的信了。

他沒辦法站在姜言曜的角度感同身受。

倘若這事發生在溫妮身上，他也會失控。

拉開吱呦的大門，撲鼻而來是樓梯口潮濕刺鼻的氣味，樓梯台階年久失修，腳步就算用力踩下去，也得不到頭頂擺設的感應燈亮起。

他們三個人爬到頂層，心思各異，頂層樓道堆了不少雜物，根據照進來的月光他們才看清是些老傢具，這裡已經是六樓了。

姜言曜走在最前面，木然指著不遠處貼著福字的門問辛梓：「左還是右。」

辛梓從沒有這般焦灼，從她角度看過去，姜言曜的背影與樓道融為一體，可他身上仍然散發著煞氣。

「我去敲吧。」蘇仟刃快步上前。

姜言曜拿出手機快速看了一眼，毫不猶豫敲了最右側的大門。

等待的過程辛梓和蘇仟刃都快屏息了

門的那頭傳來一聲年輕的女音，姜言曜突然低聲呵住他們：「別跟過來，我單獨和她說幾句話。」

離他最近的蘇仟刃反應過來，絕不能讓他這樣做，蘇仟刃毫不猶豫伸手拽住他，不讓他再次上前，姜言曜力道強勁，抬手甩開他，等辛梓跟上去對方已經開門，狹窄的樓道突然亮起來。

姜言曜冷笑一聲，面無表情打量著眼前年輕的女人面孔。

對方才到姜言曜胸前，她身材微胖，辛梓和蘇仟刃都看不清她的長相，聽到她問：「你誰呀？」

姜言曜沒給機會，高大的身軀直接擠進去，右手快速關上門。

辛梓手機已經準備報警，蘇仟刃急的滿頭大汗，心裡一直再念上天保佑。

千萬別出事啊....

**

房間內，女人警惕的看著他，這張臉總覺得非常眼熟。

直到他徹底進入屋內，還帶了股陰森的冷風，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呼道：「你是...你是姜...」

姜言曜平靜的看著她，渾身都像個冷血動物，乾脆利索打斷：「說吧，你想要什麼？要錢？還是？」

楊曉陽心裡有股不好的預感，眼前這個人和視頻中，網路上看到的面孔完全不一樣。

他唇色泛青，短髮顯得五官鋒利充滿攻擊性，尤其是那雙眼睛，瞳孔凝了冰，讓她後背發毛。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你這是私闖民宅！」楊曉陽反應很快，她拿起手機握在手裡。

姜言曜冷哼：「我問你，想要什麼？你在網上詆毀我女朋友的時候，沒想過我會找上你嗎？」他一字一句再次重申，終於向前動了一步。

看到這個女人，姜言曜腦海里聯想到杞茉在巴黎的所有遭遇，這些人醜陋的嘴臉，粗鄙的話語到底還有多少，他的手驟然握成拳。

腦海里那根緊繃著的弦搖搖欲墜。

他真的很想揪著對方衣領，用拳頭狠狠發泄，打碎她虛偽醜陋的面孔，可他知道自己不能。

楊曉陽看到姜言曜臉色又沉了一分，她咽了口唾沫，手都在發抖，她確實想不到姜言曜會親自找上門，看到他在微博發的言論，楊曉陽以為只是恐嚇。

她確實和杞茉是校友，但杞茉經歷的那些事，她也道聽途說罷了。

楊曉陽回國后住著破舊的老房子，父母都是外來務工，家庭條件確實很差，就算出國也找不到合適工作，更遇不到姜言曜這種活在偶像劇的男朋友，她剛開始看到熱搜不過是和所有吃瓜群眾一樣羨慕。

直到杞茉照片被人挖出來，她一眼就能認出這是杞茉，那張臉哪怕只是一眼都難忘。

學校所有流言蜚語都指向杞茉風花雪月，不是個正八經的女人，她越想越生氣，發了那條評論。

她承認，包括她在內，同學們都是嫉妒杞茉擁有的一切。

漂亮，有才華，有錢有家室。

這樣的人走到哪裡，就算素顏朝天也會讓男人心動。

到底何等何能的女人，自己擁有的一切還不夠，她還能擁有姜言曜這樣的夢中情人。

「你們已經封掉我的賬號，我也沒有小號！不就是一句話嗎？至於大動干戈嗎？！」楊曉陽狠狠看向姜言曜，兩個人態度都發生轉變，對方已經找上門，她也不是個吃素的主，乾脆破罐子破摔。

姜言曜心頭那股火已經忍到極限，他咬著牙，眼眶都因為憤怒變成紅色，他一聲聲質問：「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人！自私的破壞了茉茉本該美好的大學生活，你有什麼底氣反問我至於嗎？」

他的指責還在繼續，壓抑的咆哮聲讓門外的辛梓和蘇仟刃都聽到了。

「一句話而已？」他嗤笑：「為什麼她都離開巴黎了你還是不能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