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之卷:錯料一帆超十程 第5章 祗應天意為君謀——仲並
「爹爹。」
王曾的兒子王杠急匆匆的跑回家中,並且為他爹「王老兒」帶回了一個好消息。
「外邊已經貼出了告示,說要從官民當中招募擅長術算之人,在明天的朝堂之上,與白永安比試一番。」
「咦,這是什麼情況?老夫可是推薦了司天監的。」
「這個兒子已經打聽過了,說是呂參政擔心有損朝廷顏面,所以才……」
「呂夷簡會在乎朝廷顏面,他只會在乎他自己的吧。若是從官民當中選拔,恐怕丟的是整個大宋的顏面。再者說了,官民的術算水平,哪裡比得上司天監?老夫怎麼覺得,這裡面有鬼啊?」
「啊!」
王綱哪裡會想到這麼多,他到現在還覺得這是個好消息呢,甚至還想在父親面前分辯道:「可如果白永安更容易贏的話,那麼好像只能彰顯父親的識人之明啊。」
「哼。你知道什麼,為父要的可不是識人之明。」
「那父親您要的是什麼?」
「你可知道推薦白永安的奏摺里寫了什麼嗎?」
「這個孩兒早就打聽過了。無非是擔心讖緯之學,枉說天命,所以要把那個白永安遭到朝廷之中……」
「召到朝廷里,難道就不會忘說天命了嗎?那些司天監的官員。有多少想要討好太后的,你可知道?」
「啊?」
這下子,王綱更是驚呆了。
「那父親你究竟在謀划什麼?」
「傻孩子,你不是常勸我要為陛下著想嗎?」
王綱一愣。
如今太后垂簾聽政,按宋朝制度其實也可以稱為陛下。
但他家「王老兒」所說的陛下,顯然不是妖后。
可是,他怎麼想都看不出來,他家「王老兒」到底為小皇帝謀劃了什麼?
「爹,您……」
「哼哼,想不通了是吧?」王曾朝兒子丟了一個橘子,罵道,「虧你如今也在朝廷做官了,竟然還是想不明白。我來告訴你吧,人都是有七情六慾的,你得讓他知道,是誰在給他恩德,給他庇護。這個白永安,看長相是個化外夷人,雖然宋語說的很流利,但總有些詞不達意的意思……」
王曾哪裡知道,這是典型的穿越者特徵。
古今詞語異義的情況實在是不勝枚舉,甚至在高中生趙禎的課本當中,還會專門拿出來講。
但對於王曾來說,這只是用來做出某些判斷的依據。
「我料那些達官顯貴們,是不可能降尊於貴與他交流的。但皇帝畢竟年少,心地善良,修養又好,因此不會太在意他夷人的身份,倘若讓陛下施恩於他,那這廝就算以後忘說天命,也知道該偏向誰。」
「妙啊!原來爹爹是想著給陛下尋些羽翼……」
「我兒終於腦子正常了一些,」
王曾剛誇了半句,卻突然意識到適才扔出去的橘子,竟然已經被兒子穩穩接住,此時更是已經被剝了皮,踏上了走進兒子口腔的道路。
不過王綱才剛剛抬起手,就又有些不解的問道:「可是,父親您這樣煞費苦心,豈不是壞了司天監的名聲?那可是踩著他們的腦袋往上爬,您就不怕得罪他們嗎?」
「笑話。那個白永安的學問,看上去只是角度冷僻而已。思常人之所不及,卻不一定有多少高深之處。你怎知司天監就不是他的對手?」
「這……你不是一直希望白永安能贏嗎?否則怎麼到陛下身邊去呢?」
「你又犯蠢了不是?我們看白永安固然是希望他能成為陛下的臂助。但我們是在為陛下謀划,又不是為了他。因此這個備註是他還是司天監根本就不要緊,我只是需要他們比試一下,然後讓勝利者擁有足夠的理由,進入翰林天文院,成為皇帝的侍從。這樣,他身邊的天文官員,就足夠應對可能出現的讖緯之論,如果太后想那麼做的話……」
「啊!」
王綱萬萬沒有想到,他的父親竟然是這樣一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
「爹,你……」
「我怎麼了,你莫不是忘了,石介曾經說過,老夫既然身為首相,那就是社稷之安寧繫於我身,社稷之不安也繫於我身!為了陛下,耍出這等小小手段,又有何不可?」
這話說的王綱立刻熱血澎湃起來。
恨不能立刻找點事情去做,也好幫他爹達成心愿。
巧的是,剛才王曾萌生的一些擔憂還沒有徹底消除,因此他便很快拿到了一個差事。
「蠢兒子,如今你也算知道為父我的心愿了。那你就再幫為父去做點事情,。桑慥那個老東西就要退休致仕了。但我得到消息,今天太后還專門召見了他和呂夷簡、曹利用等人……你到他家子侄那裡打聽一下,看看他們今天都說了什麼?」
「好,我這就去!」
王綱一口吞掉那個小橘子,心急火燎的就往外跑,臨出門時還差點撞到一個姑娘。
話說那個姑娘看起來挺面生,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千金,躲閃的倒是挺利索。
那個千金其實不是別人,正是楚衍之女楚昭。
她是來拜見王曾的。
「伯父,家父已經聽說,太后並沒有全部恩准你的奏摺。司天監這次恐怕是派不上用場了。」
這也是王曾最為惱怒的地方。
本來白永安和司天監肯定有一方可以用得上,但太后卻突然換掉了司天監,這就導致有一半的可能,讓皇帝得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物。
關鍵問題是這樣的人物,既有可能沒有白永安的才華,也有可能沒有司天監的地位。
要這樣的廢物有什麼用呢?
更加糟糕的是,這一建議還是呂檢提出來的,以他那姦猾的個性說不得就要在裡面做什麼手腳。
雖然他名義上說是從官民當中招募,但私底下只要隨便找幾個高手去應募,就極可能讓白永安下不來台。
王曾知道,數算之學當中有很多都是千古難題——他這個認知水平並不高,估計呂夷簡也能達到——屆時只要隨便出上一兩個,估計就能難保白永安。
那樣的話,白永安這個導致太后批評皇帝的罪魁禍首,極有可能成為證明太后英明無比的堅實籌碼。
王曾可不願意看到那樣的情況出現。
因此,王曾正盤算著見招拆招。
恰巧這個時候瞌睡遇到枕頭,楚衍的閨女竟然主動找上門來。
他對這個孩子印象極好,因而笑道:「這一招是呂一姐那個混蛋出的,讓我和你爹的謀划白白落了空。我說賢侄女啊,你可有妙計幫伯父一把。」
他話說的禮貌客氣,還有幾分逗小孩子的意思,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對面這個女孩卻是頗有決斷力的。
「不瞞伯父說,楚昭此次前來,就是要為伯父獻上一策的。」
「哦,那你快說。」
「我想去應募。」
「啥!」
王曾立刻站了起來,面露震驚的看著對方。
忽然,他恍然大悟的問道:「你爹的那套本事不會,都交給你了吧?」
女娃子當場笑了起來,而後還補充道:「我還會周家叔叔的那套把戲,賈師兄也曾經和我探討過一些,另外我還有好幾個師父……」
「好了,就按你說的辦!只是萬事一切小心,我這就去抓個兒子來,一路護送你去報名。」
王曾當年幹掉定位的時候,其實是以過繼兒子為借口,獲得了單獨與太后「串通一氣」的機會。
因此常人只道是他兒子生的少了,殊不知大宋的這些高官顯貴們,生下個兒子出來並不是難事。
誰家要是拉不出一支足球隊來,那就是在女色上比較節制了。
王曾確實屬於比較節制的,但他剛走了十幾步,就發現兒子王絳正在低頭看書。
這貨年歲不大不小,剛好為楚昭保駕護航。
於是他伸出一隻老手,拎起兒子的領子就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