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利爾
世界盡頭,星之內海,妖精們的幻想鄉。星球存放靈魂的場所,幻想種在神秘消退後前往的永恆烏托邦……這是被梅林反覆念叨的「王的故事」的開篇,復讀機的效應讓阿普利爾一看到「王」這個字,太陽穴就突突地跳。
阿普利爾是一隻妖精,在神代消退後孕育在這世上的,最後的幻想種。一隻被星之內海拒絕的,在人世變遷,文明交替中永遠滯留的妖精。
名為梅林的傢伙會特別關照她,雖然她一點也不想要他的關照。梅林從阿瓦隆而來,明明是個混血,卻是個掛壁,這點讓阿普利爾非常不甘心。
阿普利爾是少見的,長著東方相貌的妖精。阿普利爾這個名字是梅林取的,因為梅林發現她的時候是四月,屆時她還躲在湖底睡覺。她醒過來的時候,梅林笑呵呵地同她套近乎,稱呼她為阿普利爾,並表示月份的名字同妖精非常匹配。
現在想來,憑什麼梅林說她該叫什麼她就得叫什麼。愚蠢的夢魔和她又沒有什麼特殊關係。她不喜歡這隻夢魔——可是,大部分時候,她又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比方說阿普利爾已經很難在人間繼續正常的生活下去。而沒有什麼地方是比時空夾縫更為適合一隻無處可歸的幻想種了。
在這個連魔術師都開始變得難混的時代,尋找就業真是個巨大難題。阿普利爾對回歸妖精鄉總有種謎之期待,但如今,梅林乾脆利落地告訴她:
「別再想了,你身上同世界里側的鏈接並不穩定,萬一再順著時空碎片流落到什麼地方,恐怕連我都無法找到你,與其這樣還不如在時空夾縫中找個能安定下來的本丸,就算髮生了什麼也能夠記錄坐標。」
兜兜轉轉下來,梅林偷偷給她選了個危險程度為s的暗墮本丸,並且並沒有過問她的意思。
「聽說審神者逃崗是會被永久拉黑的,所以就算不情願也請稍微忍耐一下~」花之魔術師露出職業網騙的快樂笑容。明顯就是準備看好戲的神情。
阿普利爾最大的不理解就是,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都沒有一個能夠制裁梅老賊的人出現,為什麼?
求人不如求己,阿普利爾決定從現在做起,從自己做起。
望著小姑娘伸出的正義小手。梅林的笑容裂開一秒,而鶴丸陷入了深思。
「怎麼樣,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梅林不愧是梅林,反應過來后當機立斷就把手裡的小東西往鶴丸國永那邊一扔。小姑娘一個頭錘砸在太刀青年的胸口,翻了幾滾后往下掉,掛在了鶴丸被染的漆黑的鏈子上,在半空中微微搖晃。
「梅林,你有本事偷寫真你有本事別跑啊。」
「啊呀呀,突然想起魔法梅莉的網頁還沒更新,你快去給自己想個化名吧,大哥哥這邊有急事不得不先走了。」
梅林抓起法杖就跑,天知道為什麼他穿個那麼大的袍子拿著那麼長的法杖腿腳怎麼還能那麼利索。上樓梯下樓梯左拐右拐七擰八歪走姿風騷快出了一道十分靚麗的殘影。
鶴丸國永有事沒弄明白,也沒打算輕易放過他,索性抓起小姑娘也追了上去,但腳程方面完全不能相提並論。出了本丸,周圍已經沒有梅林的身影了。倒是景趣被換了個,變成春櫻時節,粉色的櫻花開滿了天邊,空氣中都瀰漫著少女心的粉紅泡泡,一看就是梅林那傢伙的品味。
溫柔明亮的世界刺痛了鶴丸國永的眼睛,他怔怔地呆在原地,直到細若蚊蠅的聲音從手中傳來。鶴丸攤開手,一個漂亮的女孩坐在他的手心,就像拇指姑娘的童話一樣不真實。
小姑娘眉頭皺成一團,氣的拿拳頭錘腿,一邊還在痛心疾首:「可惡,居然讓那傢伙跑了,下次一定要把他抓起來掛樹上晾他個三天三夜。」
漆黑的太刀張了張嘴,又抿起,最後露出一個有些釋然的笑容。
「啊啊……這世界上最大的驚嚇,莫過於此了。」
長刀從身後襲來,鶴丸國永側身避開。來襲者看清他的臉后,震驚的無以復加:「你是……鶴丸殿下?」
幾根不知是誰的漆黑的髮絲緩緩落下。
橙發的少女外形短刀沖了出來,歇斯底里地叫喊著,血紅的眼睛如同厲鬼:「不要被騙了,這個時間點顯形,他一定是背叛了我們!殺了他!殺了他!」
「亂……」
漆黑的太刀嗤笑一聲,他右手扶刀,微微偏頭:「說的好像我什麼時候在你們那邊一樣,自以為團結的粟田口?少開這種世紀玩笑了。」
「像這樣不理是非的衝出來,莫非是對誰都是這樣嗎?一期殿,你的兄弟已經完全失控了,不如聽我一聲勸,趁早放棄他們為妙。」
原先華貴的服飾已經變得殘破不堪,身體也已開始腐爛變質,恐怖乾枯的宛若行屍走肉。相比於只是被染黑的鶴丸國永,一期一振的形容更加惡劣,那具軀殼裡的靈魂幾乎一點都不剩了,唯獨對著弟弟們的情感還在做最後的支撐。
連仇恨都無力再仇恨,到了這種地步,還不如自殺來的乾脆。
一期一振開口,嗓音嘶啞難聽:「鶴丸殿下,剛剛那個男人,去了哪裡?」
鶴丸悄悄地把小姑娘塞進衣襟,小姑娘抓著他的衣料,很溫順地沒有出聲。他不動聲色地說:「你想如何?殺了他?就憑現在的你?」
開玩笑,難得來了一點令人感興趣的事物,被無聊的傢伙打斷已經夠令人煩惱的,現在還要垂死掙扎,看著真是礙眼。
鶴丸國永握緊了刀,瞳孔微縮,殺意沿著頸椎向上急劇攀升……
「阿嚏!」
一個小小但清晰的噴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鶴丸拿刀的手一僵。眼見著鳥太刀的衣襟上一動一動,拱出一個小小的腦袋,正大喘著氣,憋的滿臉通紅。鶴丸國永低頭一看,嚇的魂飛了半個,趕快把小姑娘從衣服里拿出來,用手指拍拍她的後背:「喂喂?!不要緊吧!」
「咳咳……咳咳咳……別拍了,再拍就要死了。」
鶴丸國永停下手,小姑娘又是一陣猛咳。待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才虛弱地靠著太刀的指尖:「抱歉,這裡面太悶了,我實在不想成為第一個被衣服憋死的妖精……」
「拜託。」鶴丸國永哭笑不得:「這種事完全沒有抱歉的必要啊。」
「這位是?」
「鶴新拿到的小玩具。」鶴丸國永後退幾步,稍稍低身。感受到潛藏在林中的眾多短刀,額頭微微滲出汗:「看來今天不是個適合鬧一場的時候啊。」
「果然,他同那個叫梅林的脫不開關係,那個男人到底去了哪裡?!」
「講點道理吧,我可不想和那種人扯上關係,實不相瞞,我也在找他——你們相信嗎?」
當然是不會相信的。陷入沉睡的刀劍突然蘇醒,要說與那個男人沒有關係誰也不會信。至於他口中的玩具,那無疑是個嚴重的不安定因素,如今脆弱的本丸,不需要任何的不安定因素。
「那麼……很遺憾,鶴丸殿下…」一期一振搖搖晃晃地說著:「帶著無法清洗的罪孽,請你消失吧。」
拘束的話語不怎麼管用。但殺戮的吩咐倒能充分執行。看著已同時間溯行軍沒什麼兩樣的弟弟們,一期一振痛苦地閉上眼,不忍再看。
因為碎了無數把,這座本丸的短刀等級普遍不高。對抗暗墮的能力也較為弱,同尚且保留了神志的一期一振相比,他們的狀態基本已經是完全的墮化了。
無可挽回了,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可挽回了。但是………要讓他放棄,這怎麼可能?
他們是……他的弟弟啊。
「喂,你有沒有問題?」
阿普利爾焦急地詢問道,哪怕圍攻過來的是短刀,但數量著實太多,鶴丸國永應付起來也很吃力。更別說,他們的兄長,一期一振,從一開始就沒有加入戰局。
「不太妙啊,這情況。」鶴丸國永閉著一隻眼,肆意地笑著。「不過不到最後誰也無法知道會是什麼樣,我不討厭這種充滿驚嚇的生活。」
周圍聚滿了無法辨認身份的短刀,阿普利爾在心中把梅林罵了個百十遍,不是他把自己變成這副模樣,事情根本就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阿普利爾低聲默念著先前在時之政府聽到的審神者守則,希望能從裡面獲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忽然,她想到了什麼,眼前一亮。在方才的事情過後,鶴丸國永就將她放到了自己肩上,小姑娘順著頭髮挪過去,剛好就拉著太刀的耳朵,道:
「你要不要同我進行魔力鏈接?我暫時作為你的主人,來支撐你的戰鬥。」
乍一聽沒能反應過來,隨後大致明白了魔力=靈力,鶴丸國永揉揉頭髮,苦笑道:
「喂,乘人之危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只是好奇而已,他還沒決定賣身呢。就靠著見面的這幾眼,不管怎麼說都太草率了不是嗎?
一旦進行了靈力鏈接,就算是正式認了主君。這種事情哪怕對他來說也不是立刻就能接受的。
心裡這麼想著,鶴丸國永艱難地迴避著來自四周的攻勢。眼看著刀鋒划傷了青年臉龐,阿普利爾有些焦急,氣道:
「聽清楚了,別那麼死腦筋,我不會強迫你。你可以結束后再切斷鏈接,不用你說,我也會想辦法離開這座本丸的。這本來也不是我自己選擇的地方。」
「當」的一聲響,漆黑的太刀低聲道。
「這可……不行呢。」
等了那麼久才迎來的一線轉機,作為主角的她說離開就離開?那他怎麼辦,這座本丸怎麼辦?給了人希望又把希望打碎,傲慢也要有個限度。
阿普利爾皺起眉,道:「那好吧,我最後問你一遍,鶴丸國永,你是否有意願化為我手中利刃,為我斬落眼前之敵?」
鶴丸國永嘆口氣:「真是的,都這麼說了,好歹溫柔一點不行嗎?」
難道未來還會糟到哪去嗎?倒不如抓緊機會狠狠賭上一把,真是的,畏手畏腳的,真是變得一點都不像鶴了啊。
金光大盛,強大的魔力氣息漫延開。短刀們有些不安地往後退了幾步,渾身漆黑的太刀從光暈里走出,小巧的女孩坐在他的肩頭,眼眸因魔力流轉而璀璨耀眼如金。
櫻吹雪化為淡粉的背景,唯獨這漆黑的色彩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呦,我是鶴丸國永,我這樣的刀突然出現,嚇到你了嗎……突然覺得,在這種情形下,再說一次,感覺其實還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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