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春秋 第一百四十二章 鯤
八面城外,對峙的雙方都沒有動靜,面對從八面城要塞里湧出來的數百士卒,賀成毫無懼意。他甚至轉過身去,大搖大擺朝著遠處走出去數十米,那群躁動不安的士兵慌忙跟上,想要暗中出手的更是大有人在,但都被最前方的三個修為最高者攔了下來,他們覺得有詐,尤其是剛才差點被賀成一拳打死的方寸念者,更是惶恐到不敢隨意釋放精神力去探查對方。
「姓張的!」叩元術士咬牙切齒,低聲道:「你不探查?難不成非要我們上去幫你探清楚?要不要再幫你進行精神干擾?」話是如此,但說到底,也是這叩元術士對那賀成心頭有點發怵。剛才自己出手已經是極為謹慎了,出手沒有猶豫,雖說威力不大,但是悄無聲息,要偷襲這麼一個境界比自己低的青年,怎麼還會失手了?
那方寸念者聲音沙啞回應著:「我就那麼一件防禦靈器,現在還沒了,讓我怎麼上!聞庫,你要是等不下去,你自己上啊!」
聞庫一聽,當即惱了:「張北,到底誰是方寸念者?這還沒開打呢!你就廢了?」
張北怒目瞪著聞庫:「這小子詭異得很,你懂什麼,剛才我不過稍稍大意,居然被他精神攻擊了一下!怎可貿然前行?」
「狗屁哦!」聞庫咳了一聲,沖著地上吐了口痰,滿是鄙夷:「你跟我說那個鍊氣師還能精神攻擊?」
「你!」張北在遭受賀成那一擊之後本就有些情緒不穩,眼下又被這聞庫一激,差點一口血吐出來。
「夠了!」出聲的是橫煉體者:「聞庫你別太過了,張北所說的,不無可能!」
「韓坤,你!」聞庫錯愕,旋即目光一冷:「嘿嘿,你還說你不站隊伍,看來也是假的,你分明就和張北一樣,是祝殿一系的人!」
韓坤搖頭,不以為意地舉起右手來:「我並不是要站隊,我早就說過的,我是中立的,決不屬於任何派系。我之所以說張北說的不無道理,是因為我見識過此人的厲害之處。」
聞庫眼睛微眯,依舊不相信韓坤的話:「得了吧,你什麼時候與這小子有交集了?你不會是想獨吞功勞吧?」
「當初在亞腦道境之中,我這隻手被詭異的黑霧沾染,若非及時斷臂,只怕一身道則都被毀了。而你們眼前這個小子,當時還只是個四層氣的鍊氣師。這個連基礎境界都沒跨出去的鍊氣師,當著我的面,一拳轟穿了亞腦道境的壁壘,將那令眾人束手無策的黑霧轟殺得乾乾淨淨。」韓坤打量著自己的這隻手,許久,嘆了口氣:「雖說現在這隻手長出來了,但是我的修為,只怕這輩子都踏不到上位修道者境界了。」
聞庫聽得瞠目結舌,又扭頭看了看背對著他們,一步一步慢悠悠往遠處走去的賀成:「這麼說,這麼說,那些傳言是真的?」
韓坤吸氣,沒有回答聞庫,而是跨步上前,朗聲道:「賀公子還請留步!」
賀成聞言,竟然真的止步,轉過身來:「如何?你們祝家的人這是想通了,不準備殺我了?」
「公子說的什麼話,你我本是華夏同胞,何來殺不殺一說嘛,方才交手,純屬意外。」韓坤放低了架子,一副友好的模樣,雖說這些客套話同他身後那數百名眼冒綠光,殺氣騰騰的士卒,顯得格格不入,但賀成還是點了點頭,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既然如此,還請散開這些士卒,讓我穩妥離去的好。」
韓坤連連搖頭:「誒,公子可不能就此離去,你若是離去了,我可如何向上面交代啊。聽說公子在那道境之中毆打了一名七八十歲的老人家,惹得眾怒,現如今華夏境內四處都在搜尋公子的身影,你就算是離開了這八面城要塞,也遲早會在別處被圍困住,要我看啊,公子倒不如安安心心在這八面城待上幾日,大家都方便,你看如何?」
「毆打七八十歲的老人家?」賀成重複了一遍韓坤的話,咧開嘴笑起來:「這位大人有點面熟啊,不知在何處見過?也不知你所說的大家都方便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我都不必動手,公子去八面城要塞之中,我好酒好肉招待著,豈不是美事一樁?」韓坤身上的道則波動似乎徹底收斂了起來,他側過身指著身後的那座城牆:「八面城雖說孤孤零零矗立在這平原之上,但是物資充沛,公子若是進去,一定能夠舒舒服服待到離開的。」
賀成瞳孔微縮,心眼探查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動靜,在這韓坤的腳底,有一脈脈細微的道則波動傳來。他佯裝沒有發覺,只是搖頭:「我向來閑散慣了,若是被這麼多人看著,實在是不自在,就算今日收手,早晚也會爆發衝突,以我之見,既然這位大人願意以禮相待,何不就此放我離去?這樣你我都不必動手,豈不是美事一樁?」
韓坤一副為難的樣子,伸手捏住自己的下巴,似乎陷入了糾結之中。若非心眼清楚地察覺到了這人腳底那波動還在運轉,賀成覺得自己可能都會被這表演給唬住。不出意料,韓坤最後嘆了口氣,點點頭:「也罷,也罷,既然公子不願意留,那我安撫住他們,你稍等。」
賀成笑笑,抱拳躬身,似乎是要行禮道謝。
但是下一刻,青年一步踏出去,彎曲到胸口的拳頭打了出去,沖著面前的空氣狠狠砸下去。韓坤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好巧不巧地出現在賀成這一拳面前,像是趕著上去挨揍一般,被氣沖一拳打上。即使是驟然出拳,賀成的氣沖依舊是後勁十足,綿延不絕的氣息拍打上來,壓制住了韓坤這暴起的偷襲。
可惜,一聲悶響之後,韓坤只是後退兩步,並無大礙。橫煉體者的恐怖之處也展現出來了,肉體的強悍,並非一定要通過攻擊的凌冽才能體現,無懈可擊的防禦,同樣能令對手感覺到恐怖。
韓坤面色沉了下去:「公子果真是厲害,不知當初你在亞腦道境之中,用的可是這一招?」
「對付你,何至於用最強的底牌呢?」賀成滿面帶笑,這才對著韓坤恭恭敬敬行禮:「大人若是要放,還請現在就放,若是要打,還請立刻打,我可不想在這裡和你們三人這麼聊一下午,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大人若是願意,不妨讓道?」
「公子既然知曉我剛才是要動手,為何還要這般詢問?」韓坤不再掩飾,身上的氣血波動狂躁起來:「自從親眼見到公子出手之後,我就對公子充滿了好奇,一直盼著有一天能夠與你對手,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賀成依舊在笑:「為何這般問?因為總得給你們機會嘛。」他抬手,平地生風!
張北後退一步,雖然神識沒有擴散出去,但畢竟是方寸念者,對危險的感知要超出其他修道者一大截,他張嘴驚呼:「不對,不對!這四面有些靈氣不對勁!」
豈止是不對勁,簡直是要活過來了!
韓坤還沒來得及有動作,四肢就被束縛住了,雖然他稍稍用力就掙脫開了這些宛若活過來的靈氣,但速度大大降低,只能眼睜睜看著賀成搖了搖頭,轉過身去,再一次緩慢地朝著遠處走去。
聞庫連忙動手,只可惜水系的叩元術士,本就不太擅長戰鬥,一脈脈水槍飛過去,也只是讓賀成側頭而已。聞庫正要衝過去,卻聽到韓坤厲聲喝道:「不要過來!」
張北也連連點頭:「不要過去,這靈氣只是一定範圍內的才是這般,你踏入那區域,只怕不會比韓坤好到哪裡去。」
「我去!」聞庫握拳,心頭一百個不願意:「難不成就這麼看著這到手的鴨子這樣飛了?」
韓坤再一次掙脫,但又迅速有新的靈氣攀上來,像是一條條藤蔓。韓坤死死盯著前面那個背影:「開啟暗處的要塞大陣,讓要塞的士兵們全部衝殺上去,我倒要看看,他這詭異的靈氣能夠阻攔多少人!」他本來還想著與賀成過過招,但是對方不與自己這群人硬碰,那可就不能怪他不講武德了。
「這藤蔓演化得倒是不錯,看來這次北行,也不是一無所獲嘛。」混沌對賀成的手段頗為滿意,尤其是現在的演化,是在柱洲見過的一種外來靈物,那種藤蔓平時不動,但一有生靈踏入其中,就會迅速延伸覆蓋,也不見別的動靜,就是單純的攀援纏覆。賀成覺得有趣,便留心觀察了幾日,倒是沒想到這時候竟然用上了。
土壤之下傳來震動,賀成這才心滿意足地點頭,他防備的就是這八面城要塞的底牌,這隱藏的道則波動終於出現了,一道道光芒從土壤中四射而出,並無攻擊力,卻在半空中交織起來,像是結網一般。
賀成抬頭看著上方由光芒構築起來的大陣,並未流露出詫異。
聞庫大叫一聲:「受死吧!」正要衝上去,卻再一次被張北攔住,張北看著黑色的土壤,他的神識終於還是放了出去,但是一放出去,就發覺不對勁了:「他剛剛走過的地方,地下都有靈氣堆積著!」
賀成抬手,沖著天空怒喝:「鯤!」
土壤之中被他掩蓋住的靈氣扭動起來,相互交織,在心眼的細緻控制下,再一次構築出了賀成曾演化過的最複雜的生靈,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