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朝陽初升
無數的身影從南城門冒出,在火光的映襯下跌跌撞撞,哭喊聲連三裡外的樹林也能聽得清清楚楚,羌兵在驅使杜陽城的百姓。
劉宇感覺心被撕了道口子,他前世所處的華國和平興盛,但是世界並不太平,媒體上經常可以看到戰爭場面,火光、爆炸聲、爭吵聲從未止歇,最讓人心悸的畫面是那些流離失所平民百姓無助的目光。
腦海中閃過在豫州時見過的慘狀,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的悲哀湧上心來,劉宇死死地攥緊手中彎刀,強抑著憤怒和悲傷。
「這幫畜生」,顧明蹲伏在身旁,拳頭重重地砸在地上,耳邊儘是沉重地呼吸聲。
天空彎月被杜陽城的火光染上一層血色。馬上的羌兵呼喝著,抽鞭抽打著百姓蹣跚而行,滇若帶著二百親衛從人群中直闖而過,留下一地殘肢斷臂。
「大哥,等等我。」耳邊似乎還傳還幼弟滇闊的叫聲,滇若的心抽搐了一下。滇闊比他小七歲,從小就喜歡跟在他身後騎馬、打獵。父王死去,部落被頭人吞併,他帶著殘餘部族逃竄遠方,十二歲的滇闊跟在他身邊。
後來他認識了夏耀,從夏耀手中得到了三百把上好鋼刀,滇若決定賭一把,率領部眾襲殺頭人,正是滇闊用刀割下了頭人的腦袋,那一年滇闊十九歲。
滇闊還沒有替他南征北戰壯大部族,自己還沒有替他搶來且倉族的姑娘,看著擺在廣場上的滇闊變成兩截,滇若噴出口鮮血。兄弟,你等著,大哥我要血洗馮家堡,用人頭築成京觀為你祭奠。
揮刀將馬前躲閃不及的漢人砍翻,滇若狂吼道:「快一點,半個時辰到不了馮家堡,全部殺了。」
劉宇深深地呼吸著,強迫自己從憤怒中冷靜下來,前世商戰經歷過無數危機,從驚惶無措到應對自如劉宇學會遇事冷靜面對,尋找最佳的解決辦法。
長長的火龍蜿蜒出二三里,城門處還有羌騎湧出,恆介估算了一下,道:「至少有三千騎。」林中暗伏的人馬不足三百,要與三千羌騎廝殺,著實力有不逮。
烏逸得知劉宇的打算后,連連搖頭道:「這是送死,恕老夫不會跟從。」
恆介和馮勝也沒有作聲,他們所帶的部曲是家族的底氣所在,若是損在了這裡,家族的元氣會大傷。
劉宇輕聲道:「不是硬拼,我們從中間穿過去,然後往東走,引得這些羌騎兜圈子,為那些老百姓爭取點時間。」
經過塢堡下的那場沖襲,馮勝對劉宇十分信服,點頭應道:「我馮家堡的人跟著你。」
恆介猶豫了片刻,道:「恆家是杜陽人,該為杜陽百姓出點力,我跟你一起沖。」
烏逸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劉宇也不理他,輕聲道:「要快,不要被羌兵纏住。典大哥,勞你開道。」
典韋咧嘴笑了笑,露出森森白齒。
二百餘騎緩緩地向羌人的隊伍靠近,輕微的馬蹄聲混雜在羌騎的賓士聲中並不醒目。離火龍只有里許,劉宇道:「沖!」
羌騎點著火把,火龍延綿數里,二百餘騎朝著火龍的中間衝去。羌兵聽到急驟的馬蹄聲,有人高聲呼喝道:「什麼人,停住,不然放箭了。」
馬蹄聲毫不猶豫。「敵襲,放箭」的嘶吼聲響起,火龍變得散亂起來,羌兵彎弓漫無目的地朝著馬蹄聲響處射去。
典韋一馬當先,手中大砍刀寒光閃閃,不等羌兵看清他臉上的短須,砍刀已經橫掃而過,帶著羌騎的半邊身子飛起。
白利手中長槍有如毒蛇,從羌兵的刀縫中閃過,穿刺在對手的咽喉之上,劉宇和顧明一人一把彎刀,藉助著馬勢將刀身輕易地遞入羌騎的體內。
四人如同箭鋒,輕易地扎進羌軍的體內,馮勝、恆介等人沿著撕開的傷口,將羌軍割為兩截,然後揚長東去。
示警的號角響起,滇若勒住馬回頭望去,身後的火光變得混雜不堪,遇襲了。
滇若一驚,這次出征他賭上了族運,將族中能戰的五千兵馬全部帶了來,若是折在杜陽城狐奴族很快就會成為歷史。
身為部落首領,滇若知道喪弟之痛和部族興亡孰重孰輕,毫不猶豫地掉轉馬頭,喝道:「回去。」
燃燒了大半夜,杜陽城的火焰逐漸變弱,東方現出魚肚白,天快亮了。
對於杜陽城來說,劫難遠沒有結束。留守的一千多羌兵將驅趕著城中百姓把家中財物堆放在空地上,數百輛裝滿財物的車輛排成長列,正準備先行北行;年輕的女子衣衫不整、驚恐凄涼地擠在一處,瑟瑟如同待宰的白羊。在彌散的黑煙和百姓的啼哭聲中,羌人興高采烈,這一回狐奴族吃「撐」了。
站在南城執守的羌軍興奮地談論著,「抓到了兩萬多人,家裡能分到四五個奴隸了,有人幫著擠羊奶放牛了」、「抄出來的那些東西真好,我看上了幾件瓷器,不知道能不能拿到手」、「你們都傻,死寶哪有活寶好,那些漢人女子細皮嫩肉的,我就要她們」、「柯瓦,你小子早晩會死在女人肚皮上」……
肆無忌憚的歡笑聲在杜陽城上空飄蕩,突然笑聲掐斷,城牆上的羌軍目瞪口呆地看著遠方,一道黑線正漫延過來,紅色的旗幟高高飄揚。
「漢軍來了」,號角聲響起,帶著慌亂。
三更時分得知杜陽城破的消息,牛輔下令前去救援,賈詡看著遠處的杜陽城,黑煙如柱訴說著曾經歷的慘痛。饒賓借來狐奴人,應該將劉宇殺了吧,他的恩情自己算是償還了,賈詡抖抖衣袖,無債一身輕。
號角聲此起彼伏,狐奴人發現了軍隊,牛輔傳令道:「加快速度,攻佔杜陽城。」
大隊人馬被首領滇若帶走了,留下了一千五百老弱搶奪杜陽城,漢軍足有三千人,如何阻擋。統兵的羌將鐵居吼道:「咱們去與首領匯合,再奪杜陽城。」
等到李傕率軍衝進杜陽城,羌騎已經從東門逃走,留下哭爹喊娘的百姓和散落一地的財物。
郭汜貪婪地看了一眼車輛上的財物,道:「將軍,收復杜陽城,解救數萬百姓,乃是大功一件。」
張濟道:「羌軍往東逃竄,應該是與主力匯合,將軍不可大意。杜陽城四門殘破,就及時組織防禦,以防羌軍卷土再來。」
賈詡笑道:「羌人看到大軍來到,已經膽寒,將軍應趁勝追擊,斬殺羌賊再立大功。」
郭汜舔了舔嘴唇道:「不錯,剛才那些羌兵落荒而逃,咱們正好前去打落水狗。」
滇若從馬蹄聲中分辨出前面逃竄的不過數百騎,準備下令分出一部追擊,不料有人認出斬殺滇闊的典韋,殺弟之仇怎能不報,滇若率軍在後面緊緊追趕。
江漢墜在最後,那些沖在前面的羌騎紛紛被他的神射「請」下了馬,一時之間沒有人敢再衝上前。
追出二十里,距離越來越近,滇若能清楚地看到那個持刀的壯漢落在了隊伍的後面。典韋體壯,又拿著六十斤的砍刀,馬匹累了。
劉宇發現典韋的馬速逐漸變慢,他的馬兒口中吐出白沫,顯然跑不動了。劉宇叫住顧明,翻身跳到他的馬後,喊道:「典兄,上我的馬。」
典韋知道一旦被羌騎追上,自己就算是霸王再世也難逃一死,經過大青馬的時候翻身騎上,跟在劉宇身後繼續前奔。
恆介放緩馬步與顧明并行,對劉宇道:「劉公子,怕是逃不掉了,羌人善騎,拖的時間越長對我們越不利。」
劉宇放眼望去,四周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連片樹林都沒有,身後羌軍只有百步遠,此時東方欲曉,紅霞映天。
風從東方刮來,帶起斷草打在劉宇的臉上。劉宇靈機一動,歡聲道:「風。迎著風跑,誰身上帶著火摺子,點燃草。」
杜陽城四周是平原,很多人靠放牧為生,馮、恆、烏三家都是畜牧大族。進入五月,正是水草肥美的季節,一尺多高的綠草有如隨風飄蕩,五顏六色的花兒夾雜的綠草叢中爭奇鬥豔,美不勝收。
逃命的人是沒有心情欣賞美景的,恆介首先醒悟過來,高聲叫道:「放火點草,阻擋羌兵。」
二百餘騎中不少是放馬的漢子,平日里放馬牧羊,豐美的水草在他們眼中就是財富,有人掏出火折晃著,卻不忍心彎腰點燃。
恆介一把奪過身旁人的火折,俯身找到地上的枯草點著,立時火苗竄起。身後馬蹄聲緊,眾人不敢再猶豫,紛紛彎腰找尋枯草點燃,一路馳去,數十點火堆竄起,被風一刮,迅速地延綿成片。火光燃在綠草上,生起滾滾白煙,隨風向後飄蕩。
滇若一驚,草原上的漢子怎會不知道野火的厲害,高聲叫道:「繞過去,小心火。」
追兵分成兩路,向著劉宇等人繼續追去,可是這樣一耽擱,劉宇等人多奔出了百餘步。滇若大恨,吼道:「前面不遠就是漆水,我看你們還能逃到哪裡去。」
號角聲「嗚嗚」傳來,滇若聽到示警,勒住馬喝問道:「誰吹號,什麼事?」
鐵居策馬從後面追來,為了送信連換了三匹馬,總算追上了滇若。看到是鐵居,滇若心中一沉,問道:「杜陽城怎麼了?」
「官軍來了,正在後面追擊。」鐵居氣喘吁吁地道:「足有三千人。」
滇若大驚失色,饒賓說官軍距杜陽城有八十餘里,還要繞行岐山,從杜陽城送信到官軍趕來,至少要兩三天的時間,怎麼一夜功夫官軍就出現在杜陽城。
「該死的饒賓,再讓我看到非活剮了他。」滇若恨得咬牙。
略加思索,滇若下令道:「北上,回部落。」
號角聲響起,狐奴部的羌人依依不捨地策馬向北。滇若看著不遠處逃竄的劉宇等人,怒氣填胸又無可奈何,此次出兵偷襲杜陽城,豐碩的果子已經摘下,臨到頭來卻落了場空。
劉宇看到身後的羌騎停止了追擊,讓眾人勒住馬,羌騎向北馳去。劉宇凝眉道:「羌人跑了,援軍到了?」
歡呼聲在耳畔響起,死裡逃生的眾人歡呼喧泄著。典韋跳下馬,牽著大青馬來到劉宇身前,躬身道:「請主公換馬。」
劉宇重新坐上大青馬,看著逐漸遠去的羌騎,朗聲笑道:「諸位,可願隨我追擊羌人。」
「願隨主公殺敵!」白利、典韋等人高聲回應著,馮勝和恆介對視一眼,抽刀向天,和眾騎一起呼和著,「殺敵,報仇」。
劉宇率先向著北撤的羌軍追去,身後是如雷的蹄聲。
東方,朝陽初升,射出萬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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