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夜深風涼
輕盈跳躍在丞相府的屋頂之間,很快就找到了書房。古代的這些個大宅大院,結構幾乎都是相同的,除了小尊的定安王府有些奇特,其餘的布局幾乎都是相同的,只是風格不同而已。
從屋頂倒吊而下,駱天下挑了巡邏交班的一處空隙落地,迅速推開身邊的某扇窗戶,動作輕巧地翻了進去,然後一轉身,將窗戶重新關好。
為了防止自己的影子出現在窗戶上,駱天下進屋之後在第一時間蹲了下去,借著微弱的月光打量起南青涯的書房。
夏侯尊的書房裡書佔了一面牆,而且大多是兵書,剩下的地方掛著刀槍棍棒一類的兵器,是夏侯尊的個人收藏愛好,是屬於武者的硬派布置。
而南青涯的這個書房則是大相徑庭,房間四壁,只要是能倚靠的地方都放了書架,高的矮的寬的窄的,繞著屋子排了一圈,無論大小,裡面都滿滿當當地塞著書,房間里的擺設也是些吊籃、盆栽之類的文靜之物,是書生的喜好。
要在這一排排的書架里找到她要找的東西,駱天下微微有些頭疼了。
南青涯此人細心,但又十分大膽,這麼重要的東西,他會放在哪兒呢?駱天下如一隻伏在暗處的豹子一樣,銳利的視線從書房的每一處掃過,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天下,你要找的東西,在這裡。」
突然一個黑影從房頂跳下來,駱天下一驚,瞬間繃緊了身體,可是分辨出來人的聲音之後,駱天下就放鬆了下來,緩慢地站直了,轉頭看著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的南青涯。
「天下深夜來訪,我很高興。」南青涯在距離駱天下只有半步遠的地方停下,笑容中充滿了真誠的喜悅。
駱天下沒有說話,瞄了一眼南青涯的右手,就直視著南青涯的臉。
「天下可還在怪我?」見駱天下不搭話,南青涯的眼神變了幾變,就變成了帶著點懊悔的心痛,伸手,想要撫摸駱天下的臉。
「南丞相請自重。」駱天下不急不緩地淡定退後,躲開南青涯的手。
「天下,你知道我有苦衷的。」南青涯放下手,有些受傷地看著駱天下,「那個時候,我只能把你送出去,那樣對大家都好。」
「嗯,是很好。」好或者不好,各自的目的為何,這些事情彼此都再清楚不過了,還這樣認真地跟她做戲,南青涯不覺得累嗎?她看著都累,「你擺脫了麻煩,我找到了歸宿,不錯。」
「歸宿?天下,你姓駱!你是崇文國將軍的女兒!你的歸宿永遠都在崇文國!在奉賢城!在……我這裡。」「歸宿」這兩個字似乎是刺激到了南青涯,南青涯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握住駱天下的雙肩搖晃著。
駱天下被晃得頭暈,有些厭煩地皺眉:「原本,我的歸宿確實是在南丞相的身邊,我曾以為,只要有南丞相在的地方,無論是哪裡,無論條件多麼惡劣,我都能忍受,可是出嫁從夫,是南丞相親手更改了我的歸宿,不是嗎?」這人是誠心找刺激呢嗎?
「天下,我不是說過嘛,我也有苦衷的,我必須要找齊這神諭,只有拼湊出一份完整的神諭,崇文國才能在南樂大陸上站穩腳!天下,你能理解的,對嗎?」南青涯滿眼期待地看著駱天下。
「神諭?呵,就算能湊得齊,南丞相也要看得懂才行啊。」駱天下再後退一步,掙開南青涯的手,「深夜造訪,驚擾了丞相美夢,還請丞相莫怪。」學著江湖人的口氣跟南青涯告了個別,駱天下一轉身,動作靈巧地翻窗離開了書房,速度之快,讓情緒有些失控的南青涯沒能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了,南青涯將手上的東西丟開,緊跟著翻窗而出。
「來人!抓住她!」
「嘖!」聽見身後的吼聲,駱天下微微皺眉,眼看著火光從西面八方迅速湧來,駱天下知道,南青涯這是等了她很久了。
既然逃不脫包圍圈,那就索性不跑了,駱天下收住腳,站在原地,等著這些護院們集合。
「天下,我不想你受傷。」南青涯站在駱天下身後兩丈遠的地方,已經恢復平時溫潤如玉的氣質和謙和有禮的笑容。
「南丞相既然已經做好了傷我的準備,又何必貓哭耗子?」駱天下注意到,南青涯手上的石板不見了。隨手丟掉了?南青涯如此重視神諭,怎麼可能將那麼重要的東西隨手丟掉,也就是說,神諭在宮裡或者丞相府里的傳言是假的。下套給她鑽?真是好樣的!
駱天下冷笑一聲,視線在四周掃上一圈,再不著痕迹地抬眼看了看書房的屋頂,心裡就大概有數了。
「天下,你醒醒吧!我不知道夏侯尊跟你說了什麼花言巧語,但他不過是個殺人無數的劊子手!他會對你好,不就是為了讓你像這樣潛入崇文國盜取神諭碎片嗎?他只不過是在利用你!天下,回來吧,好嗎?你回來,我們立刻成親,婚宴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只等你回來。」南青涯站在一排護院後邊,深情地看著天下。
「殺人無數的劊子手?」雖然平日里駱天下就是面無表情的主兒,可是現在,聽了南青涯的話之後,駱天下那張沒有表情的臉瞬間覆滿冰霜,冷冽的眼神如利刃一樣刺向南青涯,「南丞相,你以為你有資格說小尊嗎?說起殺人,死在你南丞相手上的人可也不少,小尊殺人是在太陽底下的,光明磊落,而你呢?南丞相,你這雙手看起來白白凈凈的,暗地裡沾染過多少人的血?」哼!凈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還敢含血噴人?高居廟堂,可有人身上一個冤魂都沒有?
「天下,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你就莫要怪我。抓住她,要活的!」南青涯臉色驟冷,一聲令下,身邊數十護院向駱天下蜂擁而去。夏侯尊到底使了什麼手段?竟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拉攏到天下,讓她如此死心塌地?
「哼!找死!」駱天下不退反進,扭身一滑,就滑進了護院們之間,雙手交叉一繞,然後向兩邊一拉,這動作看著毫無意義讓人摸不著頭腦,可是當駱天下的兩手再次平展開來的時候,一個護院的腦袋突然有些不穩,逐漸向一邊偏移,移著移著就掉到了地上,滾了兩滾,滾到另外一個護院身邊。
靜。丞相府的小院里鴉雀無聲,除了駱天下在內的所有人都盯著地上還在滲血的腦袋,以及那轟然倒地的身體。後頸處突然有涼風吹過,所有人渾身一抖,機械地轉頭看著月色中面色如霜的駱天下,怔愣之後,是難以言喻的驚恐,本能地向後退開,所有人都在回神后的第一時間跟駱天下拉開了距離。
駱天下嘴角一勾,冷笑一聲,右腿緩慢地在地上劃出一道弧線側出一個弓步,兩手一前一後,像是拉著什麼東西。
南青涯蹙眉,困惑地盯著駱天下的兩手之間,突然一道寒光閃過,雖然短暫,但足以讓南青涯看清駱天下手上的東西,那是一根極長的天蠶絲。奇怪,天下什麼時候會用這東西殺人了?而且動作乾淨利落,人頭落地的瞬間,駱天下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那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心地善良的駱天下。還是說……這才是駱天下的本性?只是在他面前一直壓抑著?
南青涯上前兩步,從暗處走到月光之中:「天下是何時學的武藝?用天蠶絲做武器可是極少見的,天下倒是用得十分順手啊。」
「何時?」駱天下看著南青涯,嘲諷地笑笑,「南青涯,你可曾真心了解過駱天下?」駱天下沒有用「我」自稱,因為那並不是她。
懶得在跟南青涯廢話,駱天下的雙腳在地上用力一蹬,人就如離弦的箭一樣快速沖向南青涯。要打就打,輸或者贏,只有這兩種結果,所以何必那麼多廢話?
「嗞」的一聲,那是刀刃在天蠶絲上滑動時發出的尖利聲響。
「南丞相這不是早有準備嗎?」看著南青涯手上泛著冷光的長劍,駱天下冷笑。
「天下,這不是……」南青涯只是在受到攻擊的時候下意識做出防備,見駱天下誤會,剛想解釋,卻再一次被駱天下攻擊,只能停住解釋,躲閃著駱天下的攻擊。
「少廢話!」駱天下低喝一聲,抬腳踹向南青涯的腹部。
南青涯腹部一收,向後掠開。
駱天下腳一落地就緊追了上去。
天蠶絲纏在一邊手腕上,時松時緊,松時方便駱天下用拳,緊時則變成殺人利器,這樣靈活的攻守讓從未遭受此類攻擊的南青涯不知如何應付。
「嗞嘎」一聲,南青涯手上的劍被駱天下的天蠶絲纏住,駱天下用詭異的方式一抖一拽,就讓南青涯的劍脫了手,被甩飛出去。
南青涯目光一凜,全力后躍。
緊追不放的駱天下突然看見南青涯眼色微變,緊接著腦後風聲驟緊。駱天下一驚,不得不放棄對南青涯的攻擊,在半空中強扭腰身,天蠶絲綳直了橫在身前,準備擋下身後的偷襲。
「二對一可不太公平,崇文國的丞相果然擅長用卑鄙手段。」「鏘」的一聲,劍刃相交,駱天下被憑空而出的男人擋在身後。
駱天下立刻收招,幾個人先後落地。
「定安王深夜造訪,似乎不太妥當啊。」南青涯眯著眼睛看著連喬裝都省了的夏侯尊,怒氣飆升。他這是被小看了嗎?不管是天下還是夏侯尊,夜闖他丞相府竟然連喬裝都沒有,是自信能不驚動任何人,還是自以為可以全身而退?
「半夜起床,突然發現我養的小貓不見了,本王十分擔心,坐立不安,於是便親自出來尋了,只是沒想到貓兒調皮,竟然跑來找舊相好玩兒,南丞相說,本王應該如何懲罰這隻不乖的小貓兒呢?」夏侯尊收起手上的長劍,一轉身,就攬住了駱天下。
誰是小貓啊!駱天下抿嘴,用手肘狠狠撞了夏侯尊一下。
夏侯尊的身體一僵,隨即放鬆,一下一下地溫柔撫摸著駱天下的頭頂,眼中笑意加深。
無論是夏侯尊曖昧的話語還是他跟駱天下之間的親昵之態,都刺傷了南青涯的心,更是按在他心裡的那根刺上,南青涯的周身怒氣翻騰,彷彿下一秒就會出手取了夏侯尊的性命。
「既是貓兒,那定安王當好生看管。貓兒性子野,不好好管束,指不定哪天就跟人跑了,當真是讓人頭疼的性子啊。」突然有另一道聲音憑空出現,闖入了小院里的詭異氣氛。
「見過三皇子。」丞相府的護院們一見到來人,立刻下跪請安。
「嗯,都下去吧。」殷西澤瞄了眼小院里唯一的屍體,蹙眉。
「是。」護院們看了看南青涯,見南青涯擺手,就呼啦啦地都散開退下。
「今夜月色不錯,本殿下本來是打算找青涯對月小酌,定安王既然尋貓尋至此處,你我二人也算有緣,不知定安王可賞臉?」殷西澤走到南青涯身前,遮擋住南青涯不友好的視線。自從青涯開始散布神諭在皇室的消息時,他就猜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所以讓青涯身邊的人多盯著一點兒,果然派上了用場。
「多謝殿下美意,但本王的貓兒怕冷,這夜深風涼的,凍壞了,本王就又要費神了。」誰要跟他們對月小酌?那不是平白辜負了這月色?想要小酌,他可以回去跟天下慢慢來。
「哈哈,倒是沒想到定安王如此愛貓,如此,本殿就不強人所難了。」殷西澤笑笑,放行。
「殿下果然善解人意。」夏侯尊點點頭,攬著駱天下就要走。
駱天下隨著夏侯尊的腳步移動,剛放鬆下來,面色卻又是突然一變:「小尊小心!」
幾乎是在駱天下開口的同一瞬間,不知道什麼藥粉突然被人撒出,隨著一陣微風散開,將四個人全都籠罩其中。
「天下!」
「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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