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查案
突如其來的大火將屍體團團包裹,火勢越來越盛,驚得這甲板上的眾人紛紛避讓。
不等季青臨有絲毫反應,身旁的魚採薇竟一個翻身,掙脫而去。她的身手十分的乾脆利落,抱起夾板一角的濕麻袋便往屍體上蓋去,雖說是女子,卻並無嬌弱之氣。
季青臨不禁看得有些愣住了。
而在一旁盤問水手與雜工的其他天機閣不良人,都不禁感到頭皮發麻,生怕下一個燃起來的人便是自己。
「愣著作甚?還不快來滅火!」魚採薇眉頭微蹙,對身後這一眾不良人算是沒了指望,查案無招也罷,居然連這點小事的反應也愚鈍不已。
「拿水,快去拿水!」
甲板上頓時一陣騷動。
隨著一桶桶河水澆下,這火算是滅了個透。可揭開屍身上的濕麻袋,御史大人的屍體還是燒成了黑炭。
魚採薇蹲守在旁,喃喃自語道:「這火來得突然,莫非這世上真有水鬼?」可這想法剛冒出來,她又瞬間搖頭否決,這等妖邪之事她可不信。
火剛一滅,季青臨也心急如焚的湊上去,可還未衝到屍首前,卻被那船艙頂上高高懸挂的銅鏡折射出的光,刺到了眼。駐步於桅杆下,這一晃,倒是讓季青臨想通了一些事情。
「御史大人,官居四品,那身朝服的布料可不襯他這身份。」季青臨摸著鼻頭緩緩道,至於那鬼火,於他而言不過是些幼稚把戲。
「你知道些什麼?」魚採薇剛要起身追問,卻見季青臨已經竄到了桅杆下,在那雪白的船帆前晃來晃去。
季青臨端詳著那血跡又陷入了沉默。就在今早,這屍首可是高高的懸挂於桅杆之上的,至於這血跡的位置,約莫一個成人肩部至頭部的位置,若御史大人肩部與頸部有傷,那這案子恐怕得再多費些心思。但若是沒有,他們父子二人下船的日程怕是能提前了。
想到這裡,季青臨急忙走到屍體跟前蹲下,再次仔細檢查了起來。
「來人,幫我把這屍體翻個面。」片刻之後,他突然抬起頭,向其他不良人開了口。
而一旁的魚採薇,在看著他赤手在那燒焦的屍體上亂摸之後,不免皺起了眉頭,有些反胃。
「果真如此。」
在幾名不良人將屍體翻過來之後,季青臨小心檢驗了一番,最終露出了一絲胸有成竹的笑意,「御史大人的傷在腰后,但那船帆上的血跡位置卻明顯不對。證明了御史大人被懸吊在此之前,與兇手發生了不小的爭鬥,這血跡應當是行兇者的。」
季青臨眼中閃現光芒,語氣篤定。
那具成了焦炭一般的屍體背後,有一道致命傷,是有人持刀從后腰捅入,刺穿了肋骨所致。而刺穿肋骨,並不會產生噴濺狀的血跡,只有刺破動脈,血跡才會噴濺得如此之高,季青臨早已清楚,船帆上的血跡,恐怕不是御史大人留下的,而是來自兇手!
根據血跡的高度,兇手受傷的應該是手臂上的大動脈。
「但這跟方才的『鬼火』又有什麼關係?」魚採薇有些不解。
季青臨用滅火剩下的水洗完手之後,繞到了魚採薇的身前,道:「此乃磷粉。」
魚採薇愕然,但總算有了頭緒:「你是說,御史大人身上的味道是磷粉?」
聽著這般回答,季青臨倒也是露出了些許讚賞的目光,這頭母老虎竟然能跟上他的思路,看來天機閣倒也是有幾分能耐的。
魚採薇雖第一次親眼遇到「鬼火」,但天機閣藏書中關於「逐磷」的記載她還是略有所聞,磷這東西遇熱便燃,而且夜裡火光正是幽藍。
說來先前在御史大人身上除了曼陀羅以外,確實還夾雜有一股蒜臭味。案子理到這裡,魚採薇不得不對這位曾在大理寺任職的年輕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那朝服上為何會灑有磷粉,就得好好問問他的貼身侍女了,至於除了侍女之外該查誰,魚姑娘該很清楚了吧?」季青臨攤開手,玩味一笑,在甲板上眾人身上遊離片刻后,又把目光定格到了魚採薇的身上。
魚採薇點了點頭,目光轉向了一旁眾不良人,說道:「給我把這船上受過傷的人統統抓起來。」
天機閣的一眾不良人,立即領命而去。
至於那名侍女,魚採薇則帶著季青臨下了船艙,朝一旁的軍士詢問了起來。然而他們並沒有在嘈雜的船艙中得到任何有效的回復,反而是先聽到了門口兩名不良人的對話。
「那個女的,找到了沒有?」
「沒,剛才還在這兒呢,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
季青臨急忙上前,「她消失了可有半個時辰?」
這不良人二人被突然冒出的季青臨嚇到,直到望見身後的魚採薇點頭默認,才敢支走一人前去傳令。
「大人,找到了,不過……」
「怎麼了?快說。」
「那侍女……死了。」
「死了?」
魚採薇跟著前來稟報的小役往船艙下層走,季青臨也緊隨其後,二人的神色越發凝重了起來。
區區一個時辰,在他天機閣眼皮子底下居然又出了一樁命案,魚採薇不由得捏緊了拳頭。
這出巡的官船,光是給船上女眷居住的便有兩層,今晨出事後所有男丁都被押到了甲板上,而女眷們則關在下層。但此刻僅是隔了一塊門板的距離,這侍女居然悄無聲息的躲在正下方的艙房內喪了命。
二人趕到時,這侍女早已斷了氣,正被兩個侍衛從橫樑上放了下來。那尋到人的不良人,把一張紙遞到了魚採薇和季青臨面前,「大人,這是在房中找到的,是一份認罪書,這侍女怕是畏罪自殺。」
魚採薇接過那認罪書,道:「屍首帶到船尾甲板上去。」
不做勘查,魚採薇便要往外走。倒是季青臨在這屋裡又是翻箱又是倒櫃的,在尋找什麼。
那不良人喚來另一位同僚,兩人臉上倒是露著喜悅。
「不愧是咱們天機閣,這麼大的案子,僅用了半天不到,就破了。」兩個不良人動作麻利,扯了塊布就要把女屍裹住抬走。
侍女剛扛到肩上,就被季青臨給手忙腳亂地攔了下來,「等一下,我還沒驗屍。」
兩名不良人面色不悅,正要發作,季青臨則反倒是鐵青著臉,「你們天機閣做事,就如此草率嗎?知不知道,這可是命案!」
「命案也得按規矩來,咱們魚姑娘可都交待過了。」其中一名不良人辯解道,他看了魚採薇一眼,再看著眼前這聲名不顯的年輕人,不由嗤笑起來。
「你敢再動一下試試?我季青臨平生就厭惡的就是你們這種成事不足的廢物!」聽到這裡,季青臨忍不住就怒斥了起來,「你要是破壞了案發現場,導致冤假錯案,我唯你是問!」
兩名不良人頓時被他的氣勢給震懾住了,就連一旁的魚採薇,也愣在了原地。她沒想到之前還有些嬉笑和不正經的季青臨,此刻居然會突然大動肝火,這實在太出乎她的意料。
她連忙示意兩名不良人放下屍體,擺回了原地。季青臨這才深吸一口氣,逐漸地平復下來。
她不曾了解過季青臨的過去,自然不會明白,季青臨是有多麼痛恨那些辦事不力的刑偵人員,六年前那場導致他家族覆滅,乃至牽連一整條街的冤案,永遠是他心底揮之不去的陰霾。
季青臨走到梁下,看著那懸挂的白綾,心中又沉重了幾分。好在這些不良人僅是將人放了下來,未動其他東西。
他搬來了腳凳,查看起了樑上的痕迹,不一會兒又竄到了侍女身旁,比劃著兩隻手,又是掐自己,又是掐死屍的。看得魚採薇一臉的不適,這個怪人究竟是又在做些什麼?
在折騰了半個時辰之後,季青臨總算是理出了一個大概的推論。
侍女應該是死於他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