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見姐姐這般,季思賢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姐,今晚花燈節,你們女孩子不是最喜歡了嗎?我們一起去吧。」
季思寧揉著手腕,道:「既是女孩子最喜歡,你湊什麼熱鬧?」
季思賢忙說:「我保護你呀!姐,你獨自出門多不安全,我陪你一起去,保證你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來。」
季思寧打趣道:「我可以帶保鏢啊。」
季思賢問:「保鏢是什麼?」
季思寧解釋道:「就是護衛,我可以帶護衛一起去,不就用不著你了?」
季思賢急了,說:「護衛?護衛哪有我這個弟弟貼心啊?」
季思寧翻了個白眼,問:「你老實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季思賢心虛地避開她的眼睛,說:「我沒想到幹什麼,這不是看你在家太無聊了,想帶你出去透透氣嘛。」
季思寧癟了癟嘴,說:「我還需要你帶?你說不說?不說,我就不去了。」
季思賢驚喜道:「姐,我說了你就去?」
季思寧笑道:「你先說說看。」
季思賢這才猶豫道:「姐,聽聞今晚花燈節,一醉方休會舉行花魁大賽,我和李明朗約好了要一起去,但是……」
「但是,又怕爹知道你去逛青樓,所以找我幫你打掩護,對不對?」季思寧打斷他道。
季思賢連忙誇讚道:「姐姐真是冰雪聰明、料事如神。」說完還狗腿地豎起了大拇指。
季思寧「噗呵」一聲笑出來,道:「少拍馬屁。」
說起這個弟弟,季思寧也覺得奇怪,自從他從書院回來,兩姐弟就相處得非常好,她之前擔心的隔閡一點都沒有。想來這就是緣分吧。
季思賢卻突然反應過來,道:「不對呀姐,你怎麼知道一醉方休是青樓?你去過?」
季思寧從善如流:「對呀。」
「什麼?!」季思賢驚訝道,「姐,你怎麼能去那種地方?」
「哪種地方?不就是一高級會所嗎,有什麼不能去的。」季思寧道。
「姐,你一個女孩子去青樓,被爹娘知道了,小心剝下你一層皮。」季思賢道。
「你不說,我不說,他們就不會知道,」季思寧得意道,「再說,我還有祖母呢。」
「你就仗著祖母疼你使勁作吧!」
「嘿!你還想不想出去了?」季思寧道,「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季思賢立馬服軟:「姐,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計較。」
季思寧對他的態度頗為滿意,問:「想去看花魁?」
季思賢點頭:「嗯嗯。」
季思寧想了想,說:「要我答應也可以,你也要幫我做一件事。」
季思賢道:「姐,你說,我一定幫你做到。」
季思寧抿嘴一笑,拿起書桌上墨跡還未乾透的字道:「我也不為難你,我還差三天的功課,你幫我寫了吧。」
季思賢猶豫了:「……這還不叫為難我?姐,這可是二叔給你留的,要是代寫被發現了,我們倆都死定了。」
季思寧卻揉了揉手腕,道:「那你就花點心思好好模仿我的筆記咯,不要露出馬腳就行了,我相信你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季思賢怕季城勝過怕他爹,道:「這……姐,我還是覺得不妥。」
季思寧面無表情:「你還想不想去看花魁了?」
聞言,季思賢內心著實掙扎了一番,臉上的表情也糾結得要死,最後彷彿下定決心地說:「好!我寫,但是這事兒咱們說好了,誰都不能說。」
見狀,季思寧滿意地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只要你不說,我怎麼可能說呢?」
季思賢看著這笑容,不知怎地控制不住身體抖了抖。
他走後,暖冬擔心道:「小姐,您這樣,妥嗎?」
季思寧笑道:「你指的什麼?是思賢幫我做功課還是逛青樓啊?」
暖冬嘀咕道:「這兩者好像沒什麼區別,要是讓老爺夫人知道您帶著少爺去逛青樓,不知道多生氣呢。」
季思寧說:「你放心,一醉方休咱們上次去過,你也應該看出來了,那地方面上是青樓,實際上就是一高級會所,沒什麼危險性。」
她見暖冬還是一臉擔憂的表情,繼續道:「再說了,男子無論年紀大小,都喜歡看美女,你越不讓他看,他越惦記,還不如一早就讓他見過了,以後就不那麼容易中別人的美人計。」
暖冬點點頭,道:「小姐您說得好像也有道理。」
見狀,季思寧偷笑,繼續說:「而且啊,特別是他這種年齡青少年,對美人兒好奇心過剩,出去消遣消遣也好,只要不做出格的事便無妨。再說了,這不是有我在嘛,會看著他的。」
說罷彷彿安慰似的,拍了怕暖冬的肩膀。
這一拍卻讓暖冬清醒了過來,她道:「可是小姐,您怎麼看著少爺啊?您可是女子,上次還不夠,您還想再進去一次啊?」
季思寧見狀,道:「再進去一次怎麼了?」
暖冬擔憂道:「奴婢不懂您說的什麼高級會所,奴婢只知道一醉方休再怎麼說,也是青樓,您一個女孩子多次去,還是不好吧,若是被別人知道了……」
季思寧道:「我扮作男裝,不會被發現的。」
暖冬道:「可是……」
季思寧打斷道:「好啦,暖冬,你怎麼這麼多『可是』啊,你都快把我繞暈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先去幫我準備一套男裝。」
暖冬問道:「小姐不帶奴婢去嗎?」
季思寧道:「不帶你了,襲春也不帶,人多人反而不方便。」
其實她這次去一醉方休的原因,不完全是為了季思賢。
她想起上次一晃而過的熟悉身影,越想越感覺那就是露珠,趁著這次機會,她想去證實一番。
若真是露珠,那她怎麼會在那裡?
露珠自小跟在她身邊,兩人名為主僕,實則情同姐妹,自從她嫁到齊王府,兩人更是增加了相依為命的感情。
她去鎮國寺那天沒有帶露珠同行,是她做的最正確的決定,至少讓露珠有了生還的可能。
她本來以為,露珠要麼已經死了,要麼就是離開了,沒想到竟然在一醉方休見到一個和她長相如此相似的人,她不去弄清楚那人到底是誰,她不甘心。
所以,這次季思賢來找她,她也就順水推舟了。
傍晚,季思賢見一身男裝的季思寧獨自出來,問道:「姐姐,你不帶丫鬟?」
季思寧道:「帶著不方便,乾脆就不帶了,你不是帶了護衛嘛,足夠了。」
季思賢想了想,道:「說得也是。」
季思寧道:「還有,出了這個門,開口叫哥哥。」
季思賢笑道:「遵命,哥哥!」
夜幕降臨,馬車到了一醉方休門口,季思寧下了馬車,正準備進去,就被季思賢拉住往一旁走去。
季思寧疑惑道:「你幹嘛?」
季思賢說:「哥,你真以為你是我哥了?這是什麼地方,你一個女孩子怎麼能進去?」
季思寧道:「不是你讓我來給你打掩護的?」
季思賢道:「我是讓你來幫我打掩護,但我的意思是你去看花燈,我自己進去。」
季思寧挑眉,道:「怎麼,想過河拆橋?」
季思賢解釋道:「沒有,姐,我本來就是這打算,我怎麼能讓你去這種地方,要讓爹娘知道了,我這腿還想不想要了!」
季思寧安慰道:「你放心,爹娘不會發現的,如果真那麼運氣不好被發現了,我也會保住你的腿的。」
季思賢:「……不行!」
季思寧可不管那麼多,她今日來本就另有目的,便道:「我不管,今日我非進去不可,你不讓我進,我就回去告訴爹娘,說你來逛青樓了。」
季思賢道:「不是,姐,我、你威脅我?」
季思寧「嗯」了一聲道:「就是在威脅你!」話落便不由分說便拉著季思賢往人潮湧動的大門走去。
眼見拿她沒辦法,季思賢只能在一邊囑咐道:「姐,那你一定要跟我在身邊啊,千萬別一個人亂跑。」
季思寧糾正道:「叫哥哥!」
季思賢妥協道:「好,哥哥,哥哥,讓我叫你祖宗都行,祖宗您一定別亂跑啊!」
季思寧拍了拍他的頭:「知道啦,孫子!」
季思賢:「……」他這是遇上了個什麼姐姐啊?
季思寧發現,一醉方休比上次來的時候更加熱鬧,而且明顯經過精心的布置。
燈火輝煌,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她不禁感嘆,不愧是花魁大賽,明星的召喚力果然強大。
李明朗見到男裝的季思寧目瞪口呆:「你、你、你怎麼來了?」
說完看向季思賢問:「你怎麼把你姐帶來了?」
季思寧收回四處打量的目光,看向他道:「錯!是我把他帶來了。」
李明朗一臉疑惑道:「什麼?」
季思寧翹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弟弟道:「你問問他,沒有我,他出得來嘛?」
季思賢頗為無奈地看向李明朗說:「你知道,我爹……」
李明朗連忙抬手打斷道:「行了,了解、了解,你爹啊,是要把你按照聖賢的標準培養的。」
季思寧對他道:「你放心,你們大可以隨意,只要不出格,不鬧事,我都睜隻眼閉隻眼,什麼都不知道。」
李明朗對著季思賢笑道:「原來你姐姐這麼開明啊。」
季思賢勉強笑了笑。
他見季思寧一臉興奮的樣子,其實心裡早就後悔了,可惜為時已晚,只能在心裡祈禱今日不要出事,安安穩穩把這位祖宗送回去就萬事大吉了!
三人在侍女的帶領下,去了三樓的包間,桌上剛擺好茶水糕點,突然就聽見樓下一陣歡呼聲傳來。
是花魁大賽開始了。
據說這花魁大賽一年舉辦一次,參賽的姑娘分別來自一醉方休、文芳閣和翡翠樓。
三家分別輪流主持,今年恰好輪到了一醉方休。
高台上歌舞已起,美人登台,群芳爭艷,裙帶飄飛。台下的起鬨聲,叫好聲不絕於耳。
人們都沉浸在放縱奢靡的氛圍中,早已分不清是樓中人還是人中樓。
此時二三四層的雅間窗帘紛紛掀起。
只見二樓的窗口垂下一層透明紗簾,三樓的窗口只留下一層珠簾,均讓人不能窺視其中。四層的窗口反而什麼也沒有,但誰也看不進裡面。
只有五樓一片靜謐,間或間有一兩名服飾特殊的侍女路過,眨眼間消失不見。
有人曾說,在一醉方休,能上五樓的侍女比樓里的姑娘更加嬌貴。
雖是傳言,卻也不無道理。
花魁大賽已經進行了一半,季思寧的目光卻沒有停留在台上,她一直在暗暗四處打量,卻沒有發現那道身影。
她不禁開始懷疑,那日是不是真的看錯了?
她起身,想出去轉一圈碰碰運氣。可是她剛動,坐在旁邊的季思賢就緊張道:「祖宗,你去哪兒?」
季思寧道:「我出去走走,這裡悶得慌。」
季思賢道:「不行,你剛才答應我什麼了,你都忘了?」
季思寧自知理虧,說道:「我沒忘。」
季思賢道:「沒忘最好,沒忘您就坐下,哪兒也別去。」
季思賢態度頗為強硬,她只能重新坐下,但卻沒死心。她想,今天若是一直坐在這裡守株待兔,恐怕就白來了,還是得尋找機會溜出去。
她又朝樓下望去。
他們所在的包間視野極佳,正對著樓下的高台,台上的每一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樓下正歌舞昇平,人人都沉浸於紙醉金迷中不可自拔。
季思寧想,若那人真是露珠,她又怎麼會在這裡?
就在這時,她突然看見一個身著白衣,頭戴玉簪的侍女模樣的女子從高台下走過。
期間那人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一看舞台,正好讓季思寧瞧見了她的臉,那模樣分明就是露珠沒錯!
捏在手中的酒杯滑落,季思寧不由自主地站起來,轉身就沖了出去。
她撥開人群往樓下跑,到了剛才那人的位置時,那人已經不見蹤影。
站在人群中,季思寧卻突然驚醒過來。
找到了又能怎樣?她又不認識她,她也不能說她是誰,兩人現在就像這高台之下的眾多嫖客一般,只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想到此處,季思寧不覺心下凄涼,她失望地回身,卻感覺有一個人站在她身前。
抬眼一看,不是露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