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直到躺到床上,季思寧還感覺心砰砰地跳!

果然宴無好宴!早就應該想到,皇家宴會哪會這麼簡單?陰謀陽謀的層出不窮,偏偏還被我撞見了,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回想今天季城威脅她的樣子,季思寧還心有餘悸。

這個男人顛覆了她對他的所有認識,這個陰狠中透著森然之氣的人是季城?所有人都被他騙了!今日她所見的季城,才是真正的季城。

季思寧感覺身心俱疲,想著想著就入了夢。

此時,季府北苑。

季城坐在主位,手中一個碧玉酒杯輕輕晃動,若有所思。

玉山和秦風跪在地上已經有半個時辰,一動不敢動。

「說吧,今天怎麼回事?怎麼會讓她闖進來?」

玉山回答:「王爺恕罪,今夜之事實屬突然,今夜不止我們,另外還有一批人馬也在,屬下和秦風追了上去,所以才沒發現大小姐。」

季城問道:「還有人來湊熱鬧?可知是誰派來的?」

玉山和秦風對視了一眼,秦風覺得不能讓玉山一個人獨自承受主子的怒火,開口道:「屬下無能,對方輕功了得,我們不敢打草驚蛇……跟丟了,不過屬下觀對方武功身形,形似軍中之人。」

季城所有所思:「軍中的人,眼下朝中除了我,還有誰和軍中有關?」

玉山和秦風同時想到一個人,震驚地看向季城。

季城哼笑一聲,將杯中的酒倒入口中,笑道:「沒想到啊,凌王也來插了一腳,這三兄弟,終於湊齊了。」

******

過了幾日,張秀琪來府上找季思寧,約她一起逛夜市。

京城有一東街夜市,晚上燈火通明,非常熱鬧,但也魚龍混雜。季思從未去過,如今張秀琪相邀,她也想去看看,當即就答應了。

兩人相約明日傍晚夜市口集合,不見不散。

為了行動方便,第二天下午,季思寧只帶著暖冬,兩人換了一身男裝,從後門偷偷溜了出去。

剛到東街口,季思寧就看見了同樣身著男裝的張秀琪,她身邊站著一個勁裝男子,腰間還配著劍,季思寧以為是侍衛。

那人轉過了身,只見此人面容俊秀,身姿挺拔,單手放在劍柄上,濃眉入鬢,眼中卻帶著一股持劍之人少有的溫潤之意。

不是張秀琪的大哥、現任御林軍統領的張修遠是誰。

季思寧沒想到這位堂哥也會來,收斂心神走過去。

見她過來張秀琪向前幾步拉住她,指著張修遠說:「這是我哥,張修遠,你還沒見過吧,我請來當保鏢的。」

話剛落地,張修遠就從身後拍了一下張秀琪的腦袋:「誰是保鏢?剛才是誰求著我來的?」

張秀琪立馬認慫,轉身對著她哥哥撒嬌:「是是是,是妹妹我求著哥哥您來的,您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跟我計較啊。」

季思寧看著他們兄妹二人相處融洽,突然懷念起上輩子沒嫁人之前的日子來,當時除了哥哥夏子明,堂哥張修遠也是把她當親妹妹疼的,可惜現在相見不相識,一時之間,心中有些傷感。

張秀琪見她垂眸不說話,似乎有心事的樣子,問道:「思寧,怎麼了?」

季思寧回神道:「沒事,就是羨慕你們兄妹感情好。」

「嗨,這有什麼好羨慕的呀,你不知道,我哥管我可嚴了,常常罵我。」

張修遠插話道:「那是因為你淘氣,該罵!」

張秀琪背對著她哥翻了個白眼兒。

季思寧見她這幅神情,被逗笑了,現場氣氛瞬間輕鬆了許多。

四人往夜市深處走去,只見道路兩旁錯落有致地掛著形態各異的彩色燈籠,路邊有很多小商販,賣泥人的、胭脂訂的、發簪的……各路吆喝聲叫賣聲不絕於耳,來往行人絡繹不絕,一片繁華之態。

張秀琪一邊走一邊跟季思寧說:「這邊是京城最大的綉坊錦繡坊,前面還有京城最大的酒樓太白樓,那裡面的烤鴨可是一絕,外酥里嫩,沾上他們特製的醬料吃,簡直能讓人把舌頭吞下去!我們一會就去那兒吃……」

聽著張秀琪的絮絮叨叨,季思寧的思緒飄向了遠方。

季思寧回想起當時還是齊王妃的時候,趙業當時還只是一個閑散王爺,每日最喜歡做的就是和跟一群紈絝子弟廝混,夜市是他們那群人經常光顧的地方。

有一次,他從太白樓帶了烤鴨回來,說是太白樓的招牌菜,專門給她帶回來換口味的。

那是她第一次吃太白樓的烤鴨,覺得好吃極了,又想到是他親自帶回來的,更覺得味道極佳,感覺這是她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見她喜歡,他以後便經常從太白樓打包回來給她當宵夜。那時候,她總說經常吃宵夜會長胖的,但每次都不會落下。

那副口是心非的模樣,現今想起來真是可笑。

那時趙業喜歡坐在旁邊看著她吃,總喜歡問她:「好吃嗎?」

她一邊吃一邊笑著點頭。

見她點頭,他也傻呵呵地笑,然後一邊笑一邊親手幫她包鴨肉,往她碗里塞。

現在想來,那不過是鏡花水月,虛幻一場罷了。

幾人就走到了太白樓的時候,已經過了正常的晚膳時間,酒樓里人卻還是很多。

張修遠本想讓店家找一個雅間,但張秀琪季思寧都想坐外面,於是幾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幾人就著窗外夜市的熱鬧,吃烤鴨、喝小酒,愜意非常。

季思寧看著窗外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街景,回想起自己上輩子的生活,感覺上輩子真是白活了,原來京都的夜市這麼漂亮,可她從來沒有來過。

上輩子,自從嫁人之後,趙業便讓她無事不要出門,實際上就是另一種形式的軟禁,連與家人通信都很少,每年只能在固定那幾日,在王府下人的陪同下,才能回一次娘家。

她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都在趙業的監視之下。

起初,她還不明白,她又沒有犯錯,趙業為何要如此對她?後來才知道,她犯沒犯錯不重要,她的出身已經是最大錯。

她的父親夏淵是太子的老師,哥哥夏子明和太子年歲相仿,從小便是太子的伴讀,她夏家一門,在所有人眼裡,都被看作太子黨,然而她卻沒有嫁給太子。

世人都以為,她會嫁給太子,卻沒想到手裡沒有實權的夏淵對太子而言沒有實在的意義,相反,太子妃石落華的父親石維庭是軍機大臣,側妃王婉的父親任兵部尚書,這些職位能夠太子黨帶來的便利和好處不言而喻。

而她嫁給齊王,對太子而言卻非常有利。

其一趙業娶了一個娘家沒有任何實權的王妃,對他而言無疑是一樁賠本買賣,他虧了,太子就贏了;其二,齊王娶了太子老師的女兒,不僅給他添了堵,他的後院也永無寧日。

夏子清永遠無法得到趙業的信任,對太子而言就是利益。

當時等著看好戲的人很多,但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夏子清嫁給齊王之後安靜得不得了,齊王府內沒有鬧出一次幺蛾子,讓在暗處準備看熱鬧的人很失望。

夏子清從一開始就打算好了,要安靜如雞,只求安穩度日,她不想參與到太子與齊王的爭鬥中去。

但是一個已經入局的人,怎麼可能置身事外呢?她想得還是太簡單了。一個局中人卻視自己為局外人,連自己的位置都沒擺正,所以最後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齊王雖礙於形勢不得不娶了她,但一開始,他就在防著她,雖然平日里和顏悅色,實際上,王府內的很多地方都不允許她涉足。

在她才嫁入王府沒多久的時候,有一次,她無意中走到了書房附近,不小心驚動了守在書房外的侍衛。

猶記得當時趙業問她:「你來這裡做什麼?」雖然臉上沒有發怒的跡象,但是眼中的寒意已經夠讓她起一身雞皮疙瘩。

她解釋道:「我只是太無聊了,在府里隨意走走,不小心走到這裡的。」

趙業反問道:「是嗎?」

不等她回答,又繼續說:「以後不要再靠近這裡。」彷彿不在乎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趙業轉身對侍衛下令道:「今後,無故靠近書房者,殺無赦!」

季思寧感覺一股涼意從胸口蔓延,直至手足。她心裡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她知道趙業這是在針對她!

她緩緩點頭,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再也不想回頭。

兩人這種狀態持續了兩年之久,直到後來趙業見她確實一直老實本分地待在府中,沒出什麼幺蛾子,態度才漸漸好轉。

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趙業開始對她笑,開始為她帶宵夜,開始對她和顏悅色,她才慢慢放鬆了下來。

季思寧陷在過去的回憶里,突然聽見張秀琪說:「哥,你做什麼喝這麼多酒呀?你這樣喝下去會醉的。」

她轉頭一看,張秀琪正按住她哥哥倒酒的手。而張修遠則臉泛潮紅,顯然喝得有些多了。

季思寧問:「張統領這是怎麼了?」

她這句話看似是在問張修遠,眼睛卻看著張秀琪。但張秀琪卻罕見地嘆了口氣,沒說話,只是按著她哥的手卻沒拿開。

季思寧以為他們兄妹有難言之隱,便不再多問,正在尋思著找個話題來活躍氣氛,就聽張修遠略顯暗啞的聲音傳來:「今日,是子清的生辰。」

季思寧送至嘴邊的酒杯霎時頓住。

她將酒杯放下,抬眸看著張修遠,嘴唇微動又閉口不言,所幸將酒一飲而盡。

這時,坐在她身旁的張秀琪緩慢地說道:「以前子清姐姐還沒嫁人的時候,每年生辰都會和我們一起過,嫁人後,就見得少了,只是沒想到,後來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她口中的意外指的是季思寧被山匪殺害的事。

「這不是意外!」張修遠沉聲說道。

張秀琪驚訝道:「不是意外是什麼?你喝多了吧?」

張修遠冷哼一聲:「天子腳下,哪會有這麼多意外啊。」

張秀琪驚呼道:「哥,你的意思是子清姐姐她……」

「禁言!」張秀琪還沒說完,就被張修遠打斷,他環視了一周,然後道,「小心隔牆有耳。」

張秀琪湊近幾分,壓低聲音說:「哥,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張修遠說:「這件事具體是怎麼樣的,我也不清楚。雖然所有證據都說明這只是一個意外,時間、地點、人證物證都有,連作案的山匪都已經服刑,但是,我絕不相信這就是實情!」

張秀琪不確定地說:「哥,你會不會想多了呀?」

「是不是我想多了不重要,事情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紙,是包不住火的。」張修遠說完,便又開始喝酒,不打算再多說了。

季思寧一直默默地坐在旁邊,感覺胸腔里的情緒快要噴涌而出。但她知道,她此刻什麼都不能說不能做,因為她現在是季思寧。

她急需做點什麼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便拿起麵皮,包起烤鴨來。

以前吃烤鴨,都是趙業幫她包好了放在碗里,時間久了,她就吃慣了那種味道,一片鴨肉沾的醬汁占肉片的二分之一,放在麵皮中間,放兩根切好的細蔥,三條切好的細黃瓜,再裹上麵皮,正好可以一口吃進去。

這種「一肉二蔥三黃瓜」的吃法,一直是她最喜歡的。

此刻她有心事,下意識地就開始重複這個動作。她慢慢地沾調料,慢慢地放蔥和黃瓜,慢慢地包起來,再慢慢地吃,看得出來她做得不熟練,但是卻很好看。

潔白纖細的手揮舞於綠白之間,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比那蔥絲還要水嫩。

太白樓的雅間在三樓,正對二樓季思寧三人所坐的那一排位置。

齊王趙業在天字型大小房已經呆了整整一下午,此刻屋子裡瀰漫著酒味,外間站著兩名便衣侍衛,面容嚴肅、一動不動地守著。

屋裡的窗戶開著,從趙業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二樓的情況。

其實季思寧三人剛坐下的時候,趙業就已經注意到他們。

男裝的季思寧側對著他坐著,時不時和另外兩人說話喝酒,桌子上明明擺著太白樓的招牌烤鴨,她卻紋絲不動,只挑著旁邊的小菜送入口中,時不時飲一兩口清酒,但大多是沾唇即離。

過了一會,不知道他們談到了什麼話題,讓她本來嘴邊的盈盈笑意霎時間消失不見,再接著,她開始包起了整個晚上都不曾動過的鴨肉。

趙業突然驚醒,他怎麼會被這個小丫頭引起注意,他想,也許今天是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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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你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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