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再見
「自打咱們離京后,皇上性情大變,許貴妃原宮封禁,褫奪貴妃封號,老六被奪爵,石家也被下了大獄……」
福王不緊不慢地身程綉錦說著自他們離京后,京城的變化。
慶祥帝似是瘋了,陳家被重新重用起來,而做為陳家的代表,陳皇后以將近七十高齡,竟又得寵了,朝中大權,此時竟盡握在了慎王手裡。
而慎王上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復了恪王的封號,並重新將他招致京城。
一個已經廢了的兄弟,自然比別人更讓慎王放心。
福王當初離京時,就是想讓他們亂,而此時果真亂了起來,卻也不全數對福王有利。
也有可能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沒等福王說完,程綉錦便就出聲打斷了。
她沒問福王問題,而是輕聲說了句:
「快休息吧。」
人不是鐵打的,要想思維清晰,就要有足夠的睡眠,程綉錦又補了句:
「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就直接跟我說。」
程綉錦本就不是個小意溫柔的女人,只要不是故意騙人或懟人,說出來的都是質樸的實在話。
可福王也不是很懂人情事故的人,要有女人跟他玩柔弱,說話嬌嬌纏纏的,他可能都聽不大懂,因此,程綉錦簡單的話,倒是真的讓他心安。
福王也是人,也會害怕失敗,雖然事情完全按著他預想的方向發展,可他一樣會忐忑。
被安慰到的福王,立時困意上湧起來,頭睡前暗暗在心理想,他以後一定要更加地對程綉錦好才行。
第二天,福王神清氣爽的起來,就又叮囑了婆子丫頭一番。
就好像他一離開,她們就會欺負福王妃似的。
也不想想,別人不知道,她們常在京城,福王妃那殺神的名號,簡直如雷貫耳。
她們這些人,打上了福王那條船,就等於跟福王共進退了,這要成事的話,那可就皇後娘娘了。
她們是瘋了么?
此時正是親近的時候,她們不藉機在福王妃面前多表現,還消極怠工?
福王不知道,此時,他在那些面前的的形象已經全沒了。
簡直就是個啰嗦的老大娘。
程綉錦雖也是滿心擔憂,但福王沒出聲,她也沒敢亂伸手,她怕攪亂福王的計劃,因此,福王走了之後,便就老實地呆在福悅里。
侍候程綉錦的小丫頭名靈兒,為給程綉錦解悶,沒待問,就將福悅的建成史,她所能知道的全都說了。
然後,又介紹了她們是如何進的福悅。
程綉錦聽了之後,只總結出一句,那就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雖然物質生活不窮,但精神上卻是匱乏的。
打進京后,程綉錦就這麼無所事事地呆了十多天,福王要麼早出晚歸,要麼就整夜不回來。
雖福王一直面無表情,可程綉錦還是隱隱覺得,事情應該不似福王預計的那般順利,不過程綉錦聰明的沒問。
程綉錦就覺得,要事情真到了那種地步,福王會跟她說。
而且,她也怕她的情緒,會帶得福悅的人也慌神,因此,面上半點兒看不出來。
昨兒晚上福王沒回來,卻在程綉錦吃完飯時,突然挑帘子進來了。
從福王的面上,很難讓人看出什麼來,程綉錦起身迎上福王,幫著福王解大氅,問:
「吃飯了嗎?」
侍候程綉錦的靈兒退了出去,福王讓程綉錦坐下說:
「我有件事要求你。」
程綉錦想都沒想地答應說:
「可以。」
福王說:
「興平伯投靠陳家,過幾天是興平伯老夫人壽日,我想讓你混進興平伯家,我總覺得,他這壽宴辦得有些蹊蹺。」
這些日子,程綉錦一直想幫忙,現在福王開口,自然是痛快答應了。
福王眼睛黑沉沉地,半晌開口說:
「委屈你了,身份我已經幫你安排好,福悅這兒就不能住了,如意樓聽說過嗎?
一會兒靈兒跟著你從后小門出去,有人接應,你先去如意樓補一下舞蹈,到時她們會安排你過去。」
也不知道怎麼的,程綉錦總覺得好像有哪兒不對,讓她說,卻又說不上來。
不過程綉錦對福王也是服氣,她是萬沒想到,如意樓竟然也是福五的,也就是說,他從什麼時候,就開始準備了啊?
事不宜遲,福王立時喊了靈兒進來,侍候程綉錦換衣服,重新梳頭打扮一番,福王親自送她從后角門出去。
果然有輛並不明顯的馬車,就在哪兒等著她。
靈兒似乎事先知道,過去對了馬車信息,確認無誤后,便就急快地扶著程綉錦上到馬車裡。
馬車裡竟有一把月琴,靈兒將月琴遞給程綉錦,並告訴她,現在是如意樓的俏眉姑娘。
靈兒笑問:
「俏眉姑娘月琴彈得如何?」
程綉錦卻笑不出來,挑開帘子看了看街景,問道:
「幹嘛給我準備這個?」
不是說讓她去如意樓學舞蹈?
靈兒面色不變地說道:
「前兩天不是下雪了嘛,京上劉大人家裡的少爺說是要辦個什麼詩會,請了樓里姑娘做陪,宋媽媽說先讓俏姑娘見識一下。」
程綉錦輕撥了下月琴,低眉輕問:
「所以,咱們這是要出城?」
靈兒笑說:
「別莊可不都在城外。」
在城門口,馬車被攔了下來,沒想到,卻是楊安業親自在哪兒挨個的盤查。
看樣子,竟是比他們進城時,還要嚴格幾分。
等到了程綉錦這兒,守城兵卒先問:
「你們這是要去哪兒?車上都什麼人?」
趕車人笑說:
「兵爺,如意樓的馬車不認得?太常侍劉大人的公子,今兒不是在別莊辦詩分嘛?請了我們姑娘過去添個興。」
馬車裡的靈兒,這時候拿出一個面紗來,給程綉錦戴上。
趕車人出示了手帖,上面有劉公子的大印,那兵卒說了兩句不雅地笑話,便就要放行。
楊安業卻攔住說:
「慢著,他說車裡是姑娘就是姑娘?又不是大家閨秀,自然是露面讓我們驗證一下,方才放行。」
話雖說得冠冕堂皇,可楊安業的那個語氣,卻是十足的陰陽怪氣的。
一副十分瞧不起伎子的模樣,擺明了想要羞辱人。
趕車人慾要拿錢擺平,可惜沒等說話呢,便就被楊安業呵斥一頓,又威脅要車裡人不自己下來,就讓兵卒直接給扯出馬車。
程綉錦易了容,倒也不怕見楊安業,見靈兒瞅她,便點了點頭。
靈兒先下車,然後扶程綉錦下車。
兵卒自然去看車廂,而楊安業則看了看靈兒,問了幾句姓字名誰的話,伸手就想將程綉錦的面紗給扯下來。
「是個什麼東西,到了這兒,竟不脫面紗?」
就在程綉錦閃開的時候,靈兒也沖了上來,護住程綉錦說:
「好叫官爺知道,若官爺去過如意樓,應該聽說過,我們樓里的頭牌俏眉姑娘,一直以面紗遮面的。
誰要想見我們姑娘的真容,卻是要交銀子,也還得看我們姑娘樂意不樂意。」
楊安業嗤笑:
「說你們是個東西,就是個東西,在爺這兒讓你脫就給爺脫,若不然的話,小心爺把你們帶到公堂上,拶上一拶。
看你們老實不,一個玩意還真當自己是大家閨秀呢。」
說實在話,程綉錦再見自己的前未婚夫,還真有點恍惚,直覺得現在的楊安業,別說跟幾年前,就是跟前年時,都不似一個人了。
那時他雖跟朱清盈行不軌,但最起碼還能說句跟朱清盈有情,可現在,簡直就是不要臉的流氓了。
這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真是讓人沒眼看。
看樣子,福王倒真沒騙她,對著這樣的楊安業,程綉錦竟莫名的鬆了口氣。
程綉錦扶起被扒拉倒的靈兒,對著楊安業行了個屈膝禮,說:
「是奴家錯了,還請官爺原諒。」
對上程綉錦的眼睛,楊安業心卻就熱了起來,人眉眼好看,便就是鼻口不是特美,卻也應該算小有姿色了。
更何況程綉錦的那一雙眼睛,說是勾人都不為過。
楊安業一慣自詡風流,面上端起笑來說:
「那就唐突姑娘了。」
程綉錦心底冷呵,將面紗摘了下來。
俏眉本人,能讓一眾人花錢請她脫面紗,那也算是絕色了,可不是楊安業這種家底的人,能花得起錢,一見芳容的。
因此,楊安業直接看呆了。
程綉錦重又將面紗戴好,燕語鶯聲地說道:
「官爺有公務在身,奴家就先告退了。」
楊安業伸手想扯程綉錦的胳膊,再次被靈兒攔住,楊安業話卻說了出來,他說:
「等等。」
程綉錦有些不高興,笑問:
「有何吩咐,還請官爺明示。」
楊安業能有什麼吩咐?他是被俏眉的美貌給迷得生了歪心,他現在投靠了慎王,有消息說福王與程綉錦進京了。
他這前未婚夫,被安排在這兒排查,他整天就想著,要真攔住程綉錦的話,他要如何報仇。
楊安業此時自覺得春風得意,家裡的妻妾都已經膩了,正要納新妾之時。
他雖沒錢去如意樓消費,但詩會什麼的,可沒少碰上如意樓的姑娘,多數都是清官,誰要被贖身出去,也是如嫁女般擺酒。
楊安業心癢難耐,可讓他拿錢,卻又捨不得。
因此,楊安業計上心來,便就想污衊馬車有問題,先扣下了再說。
看出來的程綉錦心下冷笑,卻先楊安業之前笑說道:
「官爺是興平伯府的公子吧?」
楊安業愣住,語氣里卻又帶點兒沾沾自喜,問:
「你怎麼知道?」
程綉錦拿帕子捂嘴笑說:
「我們樓里的姑娘,早就知道公子的才名了,又聽說公子得了陛下的看重,正是前途無量的時候。
樓里姑娘,每天都盼著公子能過去,可惜公子總不肯去,真真是讓咱們好不失望呢。」
楊安業被忽悠得有些迷瞪,但很快清醒過來,他去不起如意樓。
程綉錦湊近楊安業,用帕子庶嘴小聲說:
「奴家覺得,楊公子定沒聽過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故事吧。」
楊安業瞬間清醒過來,一雙眼睛閃面對金山的幽光問:
「姑娘的意思……」
程綉錦一笑說:
「今兒奴家要去赴個會,明兒奴家就在如意樓等楊光子大駕光臨了。」
說著話,程綉錦示意靈兒,偷偷塞給楊安業一張三百兩的銀票,程綉錦小聲說:
「這是明兒樓里點牌子的錢。」
程綉錦的馬車都走了很遠,楊安業捏著那銀票,一副魂飛天外的模樣,愣愣地回不過神來。
而車箱里,靈兒忍不住罵楊安業說:
「還是公子哥呢,人都說什麼賬都能欠,就嫖姿不能欠,就這人品,也就皮子是個人吧,可哪兒還是個人?」
「哼!」
靈兒又說:
「等明兒個讓他好看。」
然而,等她們到了別莊,卻已經是天黑時分,已經離京城很遠了。
程綉錦早已經發現不對了,可馬車不停,她也不能在道上,與他們發生爭執。
更何況此時,程綉錦算是看出來了,這時候福王安排她離開,聽怕他自己對京城的預估,不算樂觀。
別莊不大,程綉錦一進去,就有婆子出來迎,就想馬不停蹄地安排程綉錦連府繼續趕路。
可到了這裡,程綉錦就不聽她們安排,房間只留靈兒問:
「你跟我說實話,京城情況你知道多少?福王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靈兒才要說話,程綉錦卻就笑了,說:
「我勸你想清楚了,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我都要回京城的,要我知道的信息不準,真出了什麼事的話,你覺得王爺會如何?」
一對上程綉錦的眼睛,本想按福王吩咐的那些話說的靈兒頓住了。
程綉錦見威嚇住了靈兒,便就再接再厲地說:
「你不也說,王爺於你有救命之恩?此時正是王爺最為危難時候,你就這麼帶著我走了,知道的說是你聽王爺話。
可不知道的呢?會如何說你?會不會說你假借保護我之名,實則貪生怕死?」
靈兒急忙爭辯:
「不是的,靈兒沒有,是王爺說……」
程綉錦打斷靈兒的話說:
「你別光說王爺,你就說你自己,是想走呢,還是想幫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