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場法事
第二十六章一場法事
臘月二十六,奶奶再次來到胡師傅家裡,胡師傅還是一點都沒見好轉。奶奶想不明白,王八精已經放過了老馬婆家裡的人,為啥不放過胡師傅呢?奶奶問胡師傅,是不是做法事驅趕的時候傷了王八精?
胡師傅說,做法事的時候,啥東西都沒見著,更別說傷著誰了。奶奶越發想不明白了。
臘月二十七,又到了馬家祭河的日子,奶奶再次來到河邊,她自己還帶來一些香和紙錢,等大兒子他們祭完以後,奶奶誠誠懇懇地燒香燒紙、磕頭賠罪,這一次,河面上沒有出現任何異常,祭品也非常順利地沉進了河裡。
臘月二十八,奶奶滿心以為祭河已經成功,再次來到胡師傅家,結果胡師傅還在床上躺著,奶奶哭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大年初二,馬家最後一次祭河,奶奶又過去了。這一次,奶奶跪在河邊求了許久,等到大兒子他們幾個都回家了,奶奶還在河邊跪著、求著……
大年初五,又稱「破五」,算是過年的最後一天,所以稱之為「破」,過了這天,年就算過完了。
奶奶再一次來到胡師傅家,但是,她徹底絕望了,胡師傅依舊在床上躺著,不見有任何的好轉。
離開胡師傅家,渡過黃河,下船之後,奶奶沒著急回家,來到河邊,對著河面歇斯底里大叫起來:「到底怎麼樣你才肯放過胡師傅,都是我的錯,我都給你磕頭認錯了,你還想怎麼樣!」河水沒有回應奶奶,只是靜靜地流淌著……
初七,奶奶再次來到河邊,對著河面,陰沉著臉一句話都沒說。
初十,奶奶偷拿了太爺幾樣法器,再次來到胡師傅家裡,她打算為胡師傅做一場收邪法事。和胡師傅說明來意之後,胡師傅居然不同意奶奶給他做法事。
胡師傅說,那王八道行不淺,自己已經成了這樣兒,不想再連累別人,尤其是奶奶,年齡還這麼小,萬一有個好歹,他就算死了也不會瞑目。
奶奶聽了很感動,從她認識胡師傅那天,她就知道胡師傅是個忠厚善良之人,要不然高祖也不會對他另眼相看。
奶奶對胡師傅笑著說,自己要做的只是「收邪」法事,與「驅邪」法事相比,兩者一個是「收攝」、一個是「驅趕」,在本質上是不同的,這就好比毒蛇咬人一口,把毒留在了人的身體里,治療蛇毒的時候,不需要跟毒蛇照面兒,只要把人身體里的毒拔出來就行了。
奶奶說的很形象,胡師傅的情況,就像是被「毒蛇」咬了,用收邪法事抽出他身上王八留下的怨氣就行了,不用去招惹王八,也不會驚動它,更不會反噬到奶奶身上。
胡師傅聽了還是不同意,他多少還有些擔心,胡師傅的母親聞言,雖然她根本不明白奶奶和胡師傅在說啥,但是,見她兒子反對,她也跟著一起勸奶奶。
奶奶這時決心已定,無論胡師傅母子怎麼勸阻,還是將法器一一拿出來,焚香磕頭、開壇做法。
奶奶還警告胡師傅母子倆,自己一旦開始做法,就不能有外力干擾,要不然,自己可能也會被邪氣侵身,母子倆一聽,全都不敢再吭聲兒了。
奶奶從太爺那裡總共拿來四樣法器:祭煉過的銀針數根、收邪瓶一隻、打陰板一個,還有太爺的無名短劍,無名短劍對法事沒有幫助,只是用來應對突發事件的。
法事,其實並沒有奶奶說的那麼輕鬆,這要比拔蛇毒兇險百倍,奶奶先讓老婆婆幫自己把胡師傅扶坐起來,解開胡師傅胸前的衣裳,露出前胸,然後,讓老婆婆離開,到屋外迴避。
等老婆婆離開以後,奶奶拿起五根銀針,先在焚香上面熏了熏,然後,五根銀針分別扎在了胡師傅的眉心、印堂、雙手勞宮、雙腳湧泉,再拿起打陰板,從胡師傅的腳部開始,順著腿,一下下朝上拍打,一直拍打到胸口位置,腳和腿拍完以後,再拍兩條胳膊,也是從雙手處開始朝胸口拍打,最後,從頭頂朝下經過腦後,一直拍打到後背肩胛骨中間的神道,在神道處停下,繼續不停拍打,數十下之後,胡師傅胸前出現了一片黑紫色。
這是最兇險的時刻,等於是把胡師傅體內的陰邪氣,全部逼到了胸口膻中位置。
奶奶連忙放下打陰板,一手拿銀針、一手拿收邪瓶,銀針在胡師傅胸口狠狠扎出血,這時候流出來的血,一般都是黑血或者膿血,不過,時機必須把握恰當,不能等到看見血流出來,收邪瓶就必須快速摁上去,摁得晚的話,邪氣會從身體里跑出來,有可能鑽進施法者的身體里的,或者旁邊要是再有別人,也可能鑽進別人身體里;摁得早的話,邪氣就會縮在身體里不再出來,必須把握好時間。
奶奶屬於天賦異稟,或許她的出生就是為了干這個,這法事高祖只教過她一次,她這也是第一次給人收邪,但是手法卻非常嫻熟,收邪瓶摁的不早不晚剛剛好。
隨後,奶奶一手摁著收魂瓶,一手再拿起打陰板,繼續拍打肩胛骨之間的神道。
別看我在這裡寫的簡單輕鬆,其實這法事特別耗費精神力,不能有半點馬虎,並且時間冗長,做法事的人,並不知道事主身體里有多少陰邪氣,需要不停拍打、抽取,直到事主有了反應為止。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一個時辰之後,奶奶拍打的胳膊都快抬不起來了,胡師傅的後背則被拍打的又紅又腫。
奶奶問了一聲:「胡師傅,您覺得怎麼樣了?」
胡師傅回道:「啥感覺都沒有,還是那樣兒……」
奶奶聽了有些著急,又問道:「手腳脖子,都沒感覺嗎?」
胡師傅眨巴了兩下眼睛,似乎感覺一下,說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師妹,我看算了吧,你都做了這麼長時間了,歇歇吧。」
奶奶沒再說話,強撐著身子繼續拍打,又過了半個時辰,奶奶又問道:「還是沒感覺嗎?」
「還是沒有……」胡師傅嘆氣道:「師妹,這天都快黑了,你也該回家了,停下吧。」
奶奶這時胳膊真的抬不起來了,手一哆嗦,打陰板掉在了地上,無奈地把收陰瓶從胡師傅胸口拿開,朝胡師傅胸口看了看,那團黑紫氣還在,不過,還沒等奶奶細看,黑紫氣迅速由胡師傅膻中散開,眨眼的功夫又擴回了胡師傅的身體里。
奶奶見狀頓時泄了氣,辛辛苦苦花了將近兩個時辰的法事,和沒做一樣!
奶奶一臉沮喪地收拾收拾物件兒,辭別了胡師傅母子,等她渡過黃河回到家裡的時候,夜已經深了,不過,家裡還亮著燈,奶奶推門進屋一看,太爺正坐在燈下抽旱煙,奶奶明白,太爺這是在等她。
看著燈下的太爺,奶奶找不到好借口來隱瞞他,回家太晚,想瞞也忙不住,並且,自己對胡師傅已經束手無策,跟太爺說實話,太爺或許能給些建議。不過,還沒等奶奶張口,太爺先問了她一句:「跑了一天,還沒吃飯吧?」
奶奶點了點頭,太爺說道:「鍋里還給你留著飯,應該已經涼了,自己燒火熱一熱再吃吧。」
奶奶聞言鼻子一酸,像個受了傷的孩子,說道:「爹,我不餓,我不想吃了。」
太爺笑了,對著油燈點了一口煙說道:「折騰夠了,是吧?」奶奶點了點頭,太爺明察秋毫,看樣子是沒瞞過他。
奶奶忙問:「爹,您都知道了呀?」
「我不知道。」太爺說道:「我只知道過年這些天你在不停地折騰。」
奶奶眼圈紅了,委屈地坐在太爺身邊,把這些天做的事一五一十給太爺講了一遍。
太爺聽完,嘆了口氣說道:「人的命天註定,估計這就是那姓胡的命,你也不必自責,咱不過一介凡人,誰也無力回天。」
「可這事都怪我呀!」奶奶的眼淚奪眶而出:「爹,您也沒有辦法嗎?」
太爺沒吭聲兒,低下頭吧嗒吧嗒抽起了煙,過了好一會兒,太爺看向奶奶說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枝兒,你可以跳出這座「山」再看一看……」
「跳山?」奶奶擦了把眼淚,不明白太爺這話啥意思。
太爺說道:「你想想,一隻小小的王八精能有這麼大的能耐嗎,平地起風、倒河推浪,當年我殺的龍王也沒這麼大能耐。」
奶奶說道:「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兒,可我是親眼看見的,河面起了大風,把祭品都衝上了岸,還有胡師傅胸口的那團黑紫氣,收陰瓶都收不住,不管我怎麼拍打就是不出來。」
太爺笑了,「枝兒,你還是沒『跳』出來呀,好,爹給你提個醒兒,既然王八精有這麼大能耐,它咋會被草魚幾個兒子用漁網兜住呢?」
奶奶聞言頓悟,「爹說的對呀,我咋沒想到呢。」
太爺接著說道:「依我看,這王八沒多大能耐,怨氣也不大,應該還有一隻有能耐的,在替它報仇。」
奶奶想不明白,說道:「就算還有一隻,那它都放過老馬婆家裡的人了,為啥就是不放過胡師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