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
胥寧柏清退所有人,凌楚陪著他朝清心殿走!
青藍色的天空,四周被深灰色包圍,沒有一朵白雲,陽光格外的溫柔。
磚瓦色的城牆,在陽光下,孤獨的傲立,在日復一日的風吹日晒里,微微的褪色,高聳巍峨的宮殿,影子一層疊過一層,古老的風鈴聲,從遠處的房梁之上,一陣一陣的傳來。
鵝卵石鋪起的地面,正值中午,似乎覺得有些燙腳。
胥寧柏背著雙手,凌楚與他並排而走。
大師兄真的放心,將大胥國的左翼交給公子初戚。凌楚問完,胥寧柏背在身後的手,僵了僵,停頓片刻,他說道:他是一國公子,背負著保衛國家的使命,我想,他不會用人民的性命開玩笑,孰輕孰重,他該自行有一個判斷。
凌楚點點頭,輕嘆一口氣,繼續問道:若,他真的背叛國家,背叛你,到時,你又該如何處置?
胥寧柏沒有想過,沒想過從小最信任他的人,終有一天,會背叛他。
他只是搖搖頭,不去想這個問題,若真有那麼一天,再做打算,但他始終堅信,初戚是不會背叛國家,背叛自己的。
胥寧柏沒有說話,凌楚接著問:還有,上次你差點丟了性命,小師妹也差點丟了性命,你真的相信,他,脫得了干係。
胥寧柏停下腳步,望著遠方,不禁倒抽一口氣,因為他知道,此事,定與他有關,緩緩說道:不管是被別人算計的,還是他心甘情願的,他若真是做了,到時,我定會讓他給小師妹一個交代。
你覺得,若真是他做的,以師父的脾氣,他把小師妹害成那樣,師父能放過他嗎?凌楚的臉上,冷冷的表情,他是心疼這個過於仁慈的大師兄,作為一國之主,他從不會下令斬殺任何一個犯過大錯的人,即使,差點要了他命的七妃,更心疼他那多次傷痕纍纍的小師妹,捲入一場又一場的鬥爭中,她那從小浪跡天涯的美夢,估計,早就碎成了渣,變成了噩夢。
走著走著,便不自覺的嘆了一口氣,使勁的搖頭。
胥寧柏自然沒看到身受重傷的凌天瑤,每每問起,她也是一笑而過,他自然不知道,她所受的那些傷,不僅摧毀她的□□,還危及到她的心臟。
師父向來不問人間世事,但只要波及到小師妹,他從來就不會手下留情,無論那個人是誰。凌楚的話不停的敲擊胥寧柏的心臟,他何嘗沒有想過,也正因如此,他才隱瞞了昏昏沉沉的大腦里,模糊的視線下,似曾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那時,他在心中默念:初戚!
可是初戚是目前胥家最大的長子,再過三年,他就可以順利的從王位上退下來,將大胥國交到他手中,屆時,他心心念念的浪跡天涯,訪遍人間美食,踏遍世間萬水千山,謀得一個休閑自在的山中,便可睡上一兩年。
他做夢都在想,等這個自由之身。
從坐上這個位置的那一刻,就開始盤算,數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一年一年的過,五年,時光太久,他等的很是不耐煩。
而如今,他最怕的便是,接他位置的人,會變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人。
對了,初戚出征,師父如何看。胥寧柏問凌楚!
來時,師父交代,一切由你做主。凌楚回答。
師父還真是,除了小師妹的事,連出征這等大事,他都懶得管,他可是守這天下平衡者,好歹也該問問。胥寧柏不停的搖頭,嘆氣。
凌楚抿著嘴笑,他這個師兄,和師父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懶。
懶得理一切凡塵俗事,而偏偏,又要將自己置身於這凡塵之中。
放肆,跟國主商討大事,你卻露出這副嘴臉,你這是取笑我,凌楚將軍,你的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胥寧柏慢悠悠的說著,語氣里,懶洋洋的。
大師兄,我是覺得,你帶人上瑤華山,用小師妹威脅師父,你說,以師父那個性格,他怎麼還會安全的放你下山。凌楚想起那次,便忍不住的想笑,兩個假裝陌生的人,像是在演一場戲。
你還敢說,還不是你出的餿主意。胥寧柏想想都後悔,居然膽大包天的用凌天瑤去威脅自己的師父。
所辛,自己是他的徒弟,不然,進了山,恐就變成了一堆白骨。
凌楚癟癟嘴,沒有說話。
那也沒辦法,這個破破爛爛的天下,以我的本事,我可無法將它修補完整,何況當年,我坐上這個位置,也有他的功勞啊。
凌楚白了他一眼,說道:你與師父真的是越來越像,都無賴。
與師父相比,還差得遠呢。
也是!
春天,果然是個好時節,鳥語花香,可也是個多變的季節,胥寧柏抬頭看看天,四周的烏雲,慢慢的移動,覆蓋了青藍色的天空,吹過的風,也帶著些許涼意,說道:恐怕,要下雨!
春風而過,花瓣紛飛。
胥寧柏問凌楚:天兒呢?
胥寧柏剛問,凌楚抬起頭,花瓣雨下,正站著兩個人,微微一笑,傾國傾城。凌楚陷入那笑容之中,便忘記了,回答胥寧柏的話,也忘記了,抬步向前。
胥寧柏微蹙起眉,扭頭望著凌楚,順著他的目光,眼神,落在了那淺淺的笑容之中,微甜,連吹過來的風,都帶著陣陣的甜意。
凌天瑤與胥由站在不遠處,一臉微笑。
師弟,你看得如此痴迷,需不需大師兄給你賜婚。胥寧柏目光望向前方,緩緩的靠近凌楚,小心的說道。
凌楚回答:師兄,你看小師妹看得那麼出神,就不怕師父挖了你的雙眼。
切,誰說我看小師妹,我看我的親妹妹,有何不可?
嘴硬。
胡鬧。
不過,真好看。
花好看,還是人好看。
當然,人好看。
大師兄,你這顆千年鐵樹,不會在不適宜的人身上開花了吧?
你給我閉嘴。
唉,你跟師父是越來越像,喜歡的類型,也一樣,哦不,是喜歡上了一個人。
啊。凌楚自己說完,都被自己嚇了一跳,瞬間從幻覺里跳出來,看著胥寧柏,一臉的不可思議,又看看花瓣雨下他那花容月貌的小師妹,心想:完了,紅顏禍水,天下要大亂,真的要大亂。
這時,兩個女子,緩緩的向他們走過來,心跳聲夾雜著風聲,還有古老的風鈴聲,飄遠,慢慢的飄遠。
哥哥,你眼睛快掉出來了。胥由笑著,看了一眼身旁的凌天瑤。
九妹,別胡鬧。對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可有胡鬧。胥寧柏一臉正經,看著他這個調皮搗蛋的妹妹。
我哪敢胡鬧,沒有八哥撐腰,本公主乖得像只小白兔。說著,兩隻手舉在頭頂,學著兔子的模樣,逗笑了所有人。
不過八哥,七妃說你病得嚴重,還拒絕所有人的探望,我還以為,你怎麼了呢。不過現在看來,倒沒事了。胥由的語氣由擔憂轉為開心。
胥寧柏看了凌天瑤一眼。
怕胥由擔憂,胥寧柏不讓所有人提起他受傷之事,凌天瑤自然沒有告訴她的好姐妹。
四人有說有笑,漫步於百花爛漫之間,偶爾凋零的花朵,在輕輕搖曳的風中,發出一陣悅耳的脆響。
果然要下雨了,烏雲越跑越快,整片天空,陷入深灰色里。
滴答,滴答。
鵝卵石上,雨滴落下,慢慢的暈開,濕了一片。
開滿鮮花的道路兩旁,花朵興奮的輕輕搖頭,冷風而過,讓人不禁打了冷寒。
此刻,站在城牆拐角處的初戚,那雙朦朦朧朧的眼睛,不知是怨恨,還是無奈。他的雙手,拳頭緊緊的握住,緊要牙關,臉色一片暗沉。他看著那四個越走越遠的背影,心中,不是一番滋味。
便長長的嘆了口氣,鬆開緊握的拳頭,朦朧的雙眼,閃過一絲冷光,他就這樣,靜靜的站在那個拐角處,沒有挪動半步,直到那有說有笑的背影,消失在冷清的雨里,直到黑夜來臨,全身濕透,他像失了魂的木偶,一步一步的,踏在青磚鋪成的大路上,出了那扇硃紅色的大門,他的身後,嘎吱聲被拖成,大門緊閉,他冷冷一笑,居然,流下了眼淚。
他,是真的很喜歡她。
卻被另一種慾望趨勢,錯了一步,便步步錯。
翌日,十安城,在緩緩升起的晨光里光芒萬丈。
城樓之外,穿著硃紅色盔甲的士兵,整齊劃一,手中的長矛直指天際。
硃紅色的盔甲在光芒之中,一片赤紅,映襯出的臉,化作正義的驅使,忠肝義膽,在風中,佇立不倒。
送軍的隊伍,濕了眼眶。
踏上戰爭之路,便是面向死亡,承諾活著,僅僅也只是一句承諾罷了。
公子初戚騎在馬背上,威風凜凜,與他並排而立的是他的小妾,柳佛煙,她一身絨裝,褪去了平日里的妖嬈嫵媚,身上,多了幾分英氣。
十安城的百姓今日對她,定當刮目相看。一介女子,隨夫從軍,這不僅是一段佳話,還是一段傳奇。
公子初戚的目光,在人山人海里尋找,心想,她生性調皮,一定會躲在茫茫人海之中,讓他不是那麼輕而易舉的找到。
自尋的安慰,眼角便多了幾分暖意。
公子,該出發了!初戚的貼身侍衛,策馬到他的身旁。
初戚的目光,再次投向人山人海,心想,她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在人群中,一眼便可認出,多看幾眼,就會淪陷的那種,他又怎麼可能,找了那麼久,依舊沒有尋得她的身影。
不是他尋不到,而是她根本就不在,這人山人海之中,替他們送行的,不過就是一些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罷了。她怎麼又會前來送行呢,他傷了她的心,還不曾解釋過半分。
出發吧。公子低下頭,不再往人群看。
無論怎麼尋找,到最後,都將一無所獲。
出發。聲音在人群里慢慢擴散,軍隊的腳步聲慢慢響起,沉重的,穩固的,將一切,拋之腦後,將一切,深埋心底。
凱旋而歸,才是對人民唯一的承諾。
活著,才是對家人的救贖。
昨夜的雨,洗盡十安城所有污濁,光芒萬丈。
清風而過,滿面春風,柔光里,是希望。
遠行的人,征途遠方,盼歸期。
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