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弗德里希:血月
一覺醒來,弗德里希立即下床洗漱更衣,然後走出房間,在空蕩的教堂里尋找黛安娜的身影。
「終於醒了!」黛安娜急匆匆地從弗德里希身前走過,「快點兒!我們要開門了!」
「開門?」
「如果教堂在血月這天還關著門,人們會擔心的。」
教堂本應全天開放,有些教堂甚至不設大門;但那次意外不得不讓黛安娜關閉教堂。
當教堂又重新開放,消息迅速傳遍全城,人們爭先恐後地來到這裡向夜之歌者祈禱和懺悔。
看著人們像往常一樣走進來,然後找個座位坐下閉上雙眼在心中默默禱告,黛安娜眼中流露出一抹欣慰。
「信徒是神的根基。」黛安娜靠著教堂內一側的石柱對站在旁邊的弗德里希說。
「人們能在這裡得到慰藉。」弗德里希表示贊同。
「還有希望。」
……
夕陽西下,天色漸暗,教堂內的信徒們也都漸漸離開。
黛安娜坐在教堂里,注視著講台後的牆上那水晶般的彎月。
「不關門嗎?」
「不關。」
「呃……那我們做什麼?」
「等待。」
弗德里希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緊張。
街道上路燈亮起,夕陽已經落下,但天空依舊透著深沉的紅。
樹枝在風中搖晃,幾隻麻雀落在教堂門前,然後迅速飛走,最後一絲光亮消失於天際。
一直沉默的黛安娜突然開口:「把所有房間里的燈點亮。」
「啊?」
「教堂的光芒不能熄滅。」
弗德里希從側面的樓梯來到上層,點亮了每一個房間的燈,又關上了所有的窗戶。
外面的風越來越大,秋夜的寒氣不斷湧入教堂。
黛安娜起身走到門口,弗德里希跟了過去。
「看。」黛安娜抬手指向天邊。
天空如暴雨前一樣昏暗,一輪鮮血般猩紅的彎月從天邊升起!
弗德里希一直覺得所謂「血月」就是偶爾會出現的黃月亮,而這一刻他才幡然醒悟。
妖異的月光下,弗德里希感到周圍躁動了起來。
黛安娜把項鏈戴好,盯著門外:「開始了!」
門外呼嘯的狂風中彷彿有幻影擺動,昏紅的天空下,城市中每一處陰影變得鮮活起來,它們在角落裡蠕動,等待著誤入的生命。
「我們現在要做什麼?」這種前所未見的場景讓弗德里希雙腿有些發軟。
「守在這裡。」黛安娜仍目不轉睛地盯著門外,她的手中沒有武器,但眼神中卻看不到一絲慌張。
「城裡怎麼辦?」
「我們只有兩個人,管不了那麼多了!」話音剛落,一陣狂風猛然衝進教堂大門將兩人撞倒;黛安娜右臂撐地迅速翻轉起身,雙手緊緊握住項鏈。
「比黑夜更加深邃,
比星芒更為閃耀,
隱秘與黑暗的守護者!」
夜之歌者尊名出口,教堂講台後方那面牆上的彎月圖案瞬間綻放出冷淡的光芒,教堂里的狂風迅速平息,外界的混亂也彷彿被隔離開來。
彎月圖案閃爍著,光芒照亮了教堂內的每一個角落。
黛安娜緊皺的眉頭有所緩解:「你留在這裡,如果出現什麼意外,就低聲念出剛才那段話。」
「你要去哪兒?!」弗德里希有種不好的預感。
「城裡。」黛安娜眼神堅定,「信徒們應當得到庇護!」
弗德里希大腦一片空白,他看著黛安娜走出教堂,她消失於黑夜前留下了最後一句話:「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教堂!」
……
弗德里希向窗外望去,昏暗的天空中,猩紅彎月的光芒異常耀眼;他感覺這輪彎月中有什麼在吸引著他。
耳中的躁亂漸漸淡去,彷彿正與世隔絕,弗德里希眼中的彎月彷彿在不斷接近,變得越來越大。他突然一個激靈,周圍的騷亂再次傳入耳中。
弗德里希驚恐地望著高懸空中的紅月,妖異的光芒此刻彷彿無數的觸手在向他纏繞。
風中出現了嗚咽,只見教堂門外隱隱約約站著一個人影。
牢記著黛安娜叮囑的弗德里希不敢上前,他躲在座椅後面緊盯著門外的影子。那影子在風中一動不動,似乎在雙手掩面,從身高來看那是一位少年。
弗德里希感覺到異樣時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來到門口;他向人影伸出一隻手,卻發現對方並不在門前。
「救救我……救救我……」哀求之聲在風中回蕩,弗德里希回頭看了一眼教堂內明亮的彎月聖徽,然後一咬牙向黑夜中的人影走去。
在他邁出教堂大門的一剎那,前方的人影以及風中的哭泣瞬間消失,他突然又打了一個激靈,弗德里希環顧四周,發覺他竟然走出了教堂!
聲音再一次響起:「救救我……」
與此同時,還有更多。
「騙子!」
「壓榨者!」
「奸商!」
各種絕望的憤怒的叫喊充斥著弗德里希的大腦,眼前是一片天旋地轉。
各種叫喊與哭嚎不斷在弗德里希腦中攪動,他轉身想要跑回教堂,但那個人影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那竟是自己!
弗德里希認出了對方的面孔,那就是自己!
衣著華麗,儼然一副富家少爺的形象——那是曾經的自己的模樣!
「你知道家族的興起靠的都是什麼勾當!」人影沒有開口,但聲音卻從腦中傳來。
「不!你只是幻象!」弗德里希大喊。他拚命甩動手臂,想擺脫這粘人的狂風,然而那人影越走越近,隨後瞬間消失在眼前。
身體突然變得輕鬆,弗德里希不敢停頓,連滾帶爬地跑回教堂之內。
他直接癱坐在地上,眼神獃滯地望著門外。
「比黑夜更加深邃,
比星芒更為閃耀,
隱秘與黑暗的守護者。」
弗德里希念出黛安娜的那句話,一股力量瞬間罩下全身,心中的恐懼得到安撫,他的思緒也得以集中。
弗德里希相信在教堂門前的遭遇與黑夜中潛伏的危險根本不值一提;而此時黛安娜就在城中!
沒有教堂的庇護,她的處境必將十分兇險!
弗德里希在教堂里拿上了認為可以用來自保的東西,然後在腦海中回憶著黛安娜的動作,模仿著在胸前畫出一道彎月:「願夜之歌者庇佑我!」
語畢,弗德里希衝出教堂,走入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