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
江寒回到寢室,心中很是壓抑,他為梁劍感到悲哀,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梁劍不願娶長公主,娶了長公主,娶了皇上的親妹,就只能把作為男人的尊嚴都拋棄了,否則如何面對長公主百般無恥地撩撥他人,在後花園的那一幕,在街上的那一幕,在梁劍眼中,在梁劍心裡該有多麼憤懣、多麼悲哀。
江寒正在憂心忡忡,就看到梁劍面帶微笑地進了屋。江寒暗自嘆息:可憐的人,你還笑得出來嗎?難道在花園的那一幕你都沒有看到?街上的那一幕你也能裝作視而不見?
梁劍滿臉笑意:「江老弟陪同長公主練武、又陪同長公主逛街,很是辛苦,我得好好感謝你,今天晚上,我們兄弟好好喝一杯。」
江寒道:「我不辛苦,我覺得駙馬爺你倒是心苦,心很苦。」
梁劍聽懂了「辛苦」,卻不明白什麼是「辛很苦」,臉上還在笑著:「江老弟,不必客氣,你是最辛苦的人,你忠心耿耿地守護在長公主身邊,我很是感動,更是感激。」
江寒道:「你還要感激我嗎?你在書房看書的時候,就只是看了書,你就沒有看到你的新婚妻子在做些什麼?」
梁劍道:「我也看了看她學武功的樣子,是有些可笑,但是她本來也沒有什麼宏圖大志,也用不到與人拚死格鬥,無非就是活動活動筋骨,就這樣學,開開心心的,也很好。」
江寒忍不住把話說得更明白:「你看到她總是藉機往我身上靠了嗎?」
梁劍詫異,問道:「看到了,怎麼了?學武功嘛,有些身體接觸也是難免。長公主都不介意,你一個男人介意什麼?」
江寒道:「你也不介意?」
梁劍道:「當然,我覺得沒什麼不妥。長公主下嫁與我,實在是委屈了她,我希望她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如果她再有什麼吩咐,你只管照辦就好了。就像今天在街上,你把她抱回來,對你來說,也沒有什麼損失,何樂而不為?」
江寒道:「你不怕我就愛上長公主了?」
梁劍道:「不怕,我會為你們感到高興的。」
江寒有些疑惑有些嘲笑地問:「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梁劍很茫然:「怎麼了,你為什麼總是有這樣的疑問?」
江寒道:「是個男人都無法容忍自己的妻子和其他男人親密接觸。如果我是你,我會很憤怒,我會先警告長公主要注意婦德,然後再警告那個男子,躲長公主遠遠的,否則絕饒不過他。」
梁劍有些為難,聽上去江寒說的很有道理,但是自己確實沒有憤怒,她還希望江寒和安寧能成為恩恩愛愛的情侶。她來此的目的也是勸江寒放開心結,愛上安寧。她暗自感嘆:如果當初是江寒和長公主出遊,是江寒通過了皇上的考驗,娶了長公主,這一切擰巴的事就都沒了,真是命運弄人。
但是梁劍並不灰心,她很樂觀,她總能在小範圍內,改變一下這個擰巴的結局。
梁劍說道:「江老弟,說實話,我和長公主的夫妻關係不過是有名無實。所以她愛上什麼人,我也並不妒忌。我只會祝福她幸福。」
江寒忍不住問道:「長公主容貌秀美,出身高貴,這樣的女人你都不愛,你是愛上了其他什麼人嗎?」
梁劍又開始嘲笑江寒:「你覺得我就一定要愛上什麼人嗎?我愛軍旅生涯,我愛征戰沙場。這才是一個男人的真愛。江寒,你內心中的那個小女孩又開始蠢蠢欲動了,總想愛個人,總覺得愛上一個人才是真正的人生。對我來說,你的想法實在可笑。」
江寒早已對梁劍形容他「內心中的小女孩」這些辭彙無動於衷,他把聽到的重點強調了一遍:「你也並未愛上什麼人,並不是為了什麼愛人守身如玉,天天躺在長公主身邊,和她的夫妻關係卻是有名無實。是這樣嗎?」
梁劍滿心疑惑:「是這樣,怎麼了?你到底要說些什麼?」
江寒同情地看著梁劍,說道:「我原來困惑,現在明白了。」
梁劍很高興:「你明白就好。」
江寒皺著眉,心情複雜地看著梁劍:「我是你的好兄弟,我會幫你的。」
梁劍更高興了,笑顏如花:「謝謝你幫我,你能讓長公主幸福,我也會覺得幸福。」
江寒道:「會的,長公主和你都會幸福。」
梁劍覺得不虛此行,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她拍拍江寒的肩膀,說道:「我相信你,你能做到。」說完得意地出了屋子,去找安寧報喜去了。
第二天早上,梁劍在後花園活動拳腳,然後向往常一樣來到書房。
她剛坐下,江寒就躲躲閃閃地走了進來,從懷裡掏出一包藥材,遞到梁劍手中,神秘地說:「我特意給你尋的,專治你的病,可是花了我不少銀子。」
梁劍心中疑惑:「我沒病,你為什麼要送我藥材?」
江寒道:「在我面前,不必隱瞞,都是男人,都懂。」
梁劍心想:都是男人,都懂。我為什麼不懂,不懂也要裝懂。於是梁劍沖著江寒點點頭,感激地說:「謝謝你,好兄弟。」
江寒囑咐著:「醫館的大夫說每天喝一劑就好。不要貪多。」
梁劍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江寒很滿意,轉身出了屋子。
梁劍望著那一包藥材發獃,暗自想著:都是男人,都懂,我卻不懂,為什麼出了山林,總會遇到一些人一些事讓人難以理解、莫名其妙。
梁劍把葯收到柜子里,暗想:這些都是小事,沒必要為此費心思。完成父親的夙願,這才是使命所在。想到這,她又拿起兵書,認真地研讀起來。
安寧很早就起床了,但是為了梳妝打扮費了太多的心思,當她終於對自己的妝容滿意時,已經快到中午了。中午時分,安寧才見到江寒。
江寒正在練習劍法,舞劍的身姿充滿陽剛之氣。安寧越看越心喜,越看越愛。
江寒見到安寧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於是收了劍,冷淡地站在一旁。
安寧眉目含情地走到江寒身邊,說道:「梁劍說你同意和我交往了,我昨夜高興地都沒有睡好,今天來遲了,你不要見怪。」
江寒皺著眉沉思:我說了哪句話讓梁劍誤會了,這個誤會可是個大誤會。必須趕快糾正過來:「我沒有同意和您交往,我對您也只是一個侍衛該有的責任心。駙馬是我的好兄弟,我絕不會破壞你們的婚姻。我希望您也能顧及駙馬的感受。自己的妻子和一個侍衛苟且,對一個男人來說是多大的侮辱。」
安寧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她愣愣地盯著江寒,江寒一副冷淡的表情,這冷淡中還隱隱有些瞧不起的情緒。
安寧覺得如果繼續隱瞞梁劍的身份,對自己很不利,江寒會覺得自己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只會瞧不起我,絕不會愛上我。
安寧說道:「梁劍不是一個男人。」
江寒聽了安寧的評價,很是痛心,剋制著心中的怒火,勸道:「您怎麼能如此侮辱駙馬,竟然說駙馬不是男人?我知道駙馬身有疾病,但是這病也不是無葯可醫,你且耐心等待,駙馬會好起來的。」
安寧心想:梁劍是找了身有疾病這個理由來勸說江寒和我交往的嗎?看來這個理由並不奏效,我且耐心等待,等待多久梁劍也不會從女子變成男子。
安寧把話說得更明白:「我的意思是梁劍是個女人。」
江寒不以為然,梁劍都願意在他面前脫光了去證明梁劍是個男子,如何能聽安寧的一句話,就輕易相信?
江寒冷冷一笑:「您還準備如何貶損駙馬?」
安寧道:「我沒有貶損駙馬,我說的是事實,梁劍真是一個女人。」安寧邊說,邊用手比劃著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
江寒有些尷尬,但是他明白了安寧說的「梁劍是女人」的含義。
安寧繼續解釋道:「梁劍在外衣下面穿了一層很硬的牛皮護甲,所以看上去比較壯碩,也不像個女人。其實她……」
安寧想說其實梁劍的身材很好,但是在自己中意的男人面前,安寧很是警惕,不願意讓江寒對任何人產生非分之想。於是說道:「其實梁劍就是一個女人。」
江寒還是心存疑問:「既然她是女人,如何敢娶你?她這麼做就是在欺騙皇上、欺騙你,這種欺騙要被殺頭的。」
安寧解釋道:「梁劍並沒有騙我,在大婚前,就告訴了我真相,梁劍希望到軍營報效國家,懇求我不要揭穿她,我覺得她很有志氣,況且我和她感情很好,所以願意幫她,不把她是女子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但是這樣我就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取消婚約,我哥哥以為我的退婚是任性妄為,他很看好梁劍,一定要我嫁給她,我就只好嫁了。事實就是這樣,你可以親自去問。」
江寒明白了這一切的前因後果,他很激動,原來不是自己的問題,還是梁劍的問題。
江寒突然想起早上給梁劍送過去的葯,不知道中午時分了,喝了沒有。他於是急匆匆地對長公主說道:「我現在就去問問駙馬。」
說完江寒就跑向書房,看到梁劍還在那裡認真地研讀,樣子很是秀美。
梁劍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向江寒,問道:「你怎麼又來了?」
江寒道:「我早上給你的葯,你喝了沒有?」
梁劍道:「我一直在讀書,晚上再喝。」
江寒放了心,趕忙說道:「你把葯拿出來,還給我。」
梁劍撇撇嘴:「怎麼,你花了不少銀子,所以又不捨得送我了?我就知道你是個小氣的人。」說完,她打開柜子,拿出葯,遞給江寒。
江寒接過葯,匆忙揣入懷中。
梁劍又開始鄙視他:「也只有你能做到早上送了人的東西,中午就厚著臉皮來要。算了,我也不和你計較,這些葯你留著用吧,如果病沒好,我給你銀子,你再接著治病。都是男人,都懂。」
江寒面紅耳赤,如何能讓心愛的女人如此誤會自己?他不由地分辯道:「我沒病,我好得很。」
梁劍道:「你沒病,為什麼把葯收回去。」
江寒道:「是我搞錯了,其實你也沒病。我們都不用吃藥。」
梁劍道:「不對,你是有病,也不知道你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整天胡思亂想,無所事事。你快走吧,別打擾我。」
江寒捨不得走,他說道:「我能和你一同看兵書嗎?有什麼不懂的,我們還能一起交流。」
梁劍道:「我很忙,你也很忙,你不該去陪著長公主嗎?陪著長公主練練武、逛逛街,快走吧。」
江寒道:「我陪你練武好了,我覺得我們還真是勢均力敵。」
梁劍看到江寒賴著不走,突然想起他說的話「喜歡你」,一時心中充滿怒氣,罵道:「你這個混賬東西,你不陪在長公主那個如花似玉的女子身邊,陪在我一個大男人身邊幹什麼?趕快滾。」
江寒卻笑著:「長公主說你是一個女人。」
梁劍心一沉,她腦子轉得很快,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當然不是,長公主說我是女人,是為了讓你和她交往而編的故事。」
江寒微微一笑:「我發現你真能唬人,上一次就被你唬住了。你也會編故事,讓人不由地相信,但是我更相信自己的感覺,不如就像昨天你說的那樣,我們都脫衣服證明一下吧。不敢脫的是女人。」
梁劍滿臉怒氣:「我用我的拳頭證明。」說完,她揮著拳頭向江寒砸去。
江寒跳出書房,躲著梁劍的拳頭,實在躲不開的,就用臂膀擋一下,卻不捨得還手。梁劍出拳很快,下手狠毒,江寒躲開了二十幾個拳頭,終於被梁劍捶到了臉,鮮血順著嘴角就流了下來。
就在這時,安寧趕了過來,喊道:「都住手。」
安寧看到江寒嘴角流著血,掏出手帕就去擦拭。
江寒躲開了,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嘴,沖著梁劍笑了笑,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