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庚(九)

長庚(九)

第一百一十八章

「哎,你這話可就有些不對了。」

奈亞拉托提普聽到了達拿都斯的話,面上卻不見惶恐,只是笑意更深。

那一雙粉色的眼眸注視著達拿都斯,但是在此之下,卻又像是有著別的一些什麼情感在裡面。

漆黑的、翻湧的,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將一切都吞沒進去並且徹底的埋葬那樣的複雜而又瘋狂的情緒。

奈亞拉托提普看著達拿都斯,面上掛著一抹篤定的笑。

祂似乎非常的相信,達拿都斯絕對不會真的殺了自己。

這樣的笑容簡直是看的達拿都斯心頭一陣火大。

他發現了,他和奈亞拉托提普之間,大概是永遠都沒有辦法和諧共處的。

達拿都斯的手一動。

然而修普諾斯卻是石破天驚一樣的在他的耳邊喊了一聲:「小塔,先停手。」

身體的反應比腦子還要來的更快,達拿都斯在手中刀刃堪堪要洞穿奈亞拉托提普的身體的時候停了下來。

無論什麼時候、無論面對什麼樣的事情,對於達拿都斯,修普諾斯都似乎擁有著絕對的、獨一無二的控制權。

「修普諾斯?」

達拿都斯轉過頭去,看向自己的兄長。雖然並沒有繼續說什麼,但是從他的眼神裡面所表現出來的,明明白白只有一個意思——

為什麼要阻止我?

而對於事情會這樣發展,奈亞拉托提普看上去絲毫都不驚訝——說不定祂就是預料到了事情會這樣發展,所以之前才會那樣的去挑釁達拿都斯的。

這傢伙,絕對是有恃無恐。

達拿都斯磨著牙想。

而修普諾斯看上去對於自己布丁杯受到奈亞拉托提普的算計、上一個明知道卻又無法避免的陽謀這件事情也很是火大,可是偏偏他又的確有需要藉助奈亞拉托提普才能去做的事情,所以眼下也只能夠暫時捏著鼻子,將這件事情給認下來。

「我和奈亞拉托提普之間的盟約還沒有結束,達拿都斯。」

修普諾斯冷靜的道。

「所以,至少是現在,他還不可以死亡,不可以從我們的世界裡面退場。」

達拿都斯聞言,頓時就有些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去看自己的兄長,像是根本就不敢相信這樣的話居然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一樣。

「但是、修普諾斯!」

達拿都斯不可置信的反問自己的兄弟。

「你真的知道這傢伙代表著什麼嗎?祂對於我們的世界來說——!」

「我知道。」

修普諾斯並不等達拿都斯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那一雙金色的眼眸色澤淺淡,看上去像是漂浮在河面上的碎冰一樣的冷漠而又疏離。

「但是那又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這、這是沒有關係的嗎?」修普諾斯的回答很顯然是驚訝到了達拿都斯,至少他眼下已經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根本不敢相信修普諾斯居然會給出自己這樣的回答,「那可是以侵略和佔有我們的世界作為自己的目標的敵人啊……?」

難道不應該是當場殺死才作數的嗎?那樣才應該是對他們、也是對這個世界來說最好的處理方式才對的啊?

既然修普諾斯能夠說自己清楚奈亞拉托提普的身份,那麼達拿都斯相信,就絕對不僅僅只是流於表面的那一種「清楚」,而是徹底的了解、並且理解了在這個名字之下的,那些關乎世界與世界之間的鬥爭與侵碾,還有彼此之間無法調和的矛盾、永遠都不可能站在一邊的立場。

「不,小塔。」然而修普諾斯卻是否認了達拿都斯這樣的話,「我好像一直都忘了教你這件事情……」

「這個世界上面,可從來都沒有什麼真正的、永遠對立的立場和化解不開的仇怨。」

「要看的,從來都只是是否拿出來了足夠的利益而已。」

那些都是他以前不曾告知給達拿都斯的事情,但是現在,修普諾斯認為達拿都斯也多少應該知道一些了。

……至少,他和奈亞拉托提普之間的盟約現在可不能斷掉。

「可是……!」

達拿都斯還是覺得這事情荒謬而又無法理解。

在他的認知當中,無論是舊日的支配者也好,還是外神也好,全部都應該是不共戴天的仇敵才是。

奈亞拉托提普還保持著仰面躺在地面上的那一個姿勢,達拿都斯將他的雙手都拉在頭頂上死死的壓住手腕,單膝跪在他的身邊,一隻腿壓在奈亞拉托提普的腰上控制住了他可能的行動,而另一隻手中還拿著武器,鋒銳的刀鋒抵著奈亞拉托提普的咽喉。

因為和修普諾斯之間的交談,達拿都斯的動作不免就有些鬆懈幾分。

按理來說,奈亞拉托提普現在完全有能力擺脫掉這來自於達拿都斯的桎梏的;但是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理,他保持著那樣一個仰躺著的姿勢,並不動作,只是唇邊笑容的弧度愈發詭謐。

有無窮無盡的黑霧從他的身體裡面冒了出來,形成了一根根詭異的觸手,從四面八方的朝著達拿都斯包圍了過去,但是卻又並不攜帶惡意,也不作出什麼攻擊的舉措來,彷彿就……只是打算這麼杵著而已。

「你的世界太簡單和分明了,達拿都斯。」

奈亞拉托提普的聲音裡面充滿了不明意味的感嘆。

「非黑即白……但是這個世界是如此的複雜,又哪裡是那麼輕易的就能夠被劃分區別開來的。」

而修普諾斯也同時對達拿都斯道:「為什麼那麼在意這個世界最終會走向什麼樣,小塔?」

他用那一雙金色的眼瞳望著達拿都斯,而後者在面對親睞和足以交付全部的信任的兄長的時候,居然第一次的生出了一種陌生感來。

身體比大腦還要更快的給出反饋,達拿都斯——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的動作實際上並不算大,但是卻像是一柄橫貫在兄弟二人之間的刀,讓他們的動作都在那一瞬間凝固了下來。

空氣寂靜的像是死掉了一般,半晌,是奈亞拉托提普的放聲大笑打破了沉寂。

「修普諾斯。」

他轉過頭來看向那一對雙生子,無論是聲音還是眼神,都充滿了某種不容忽視亦不容錯認的惡意。

「看起來,你們之間像是出現了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啊。」

在奈亞拉托提普的眼睛裡面,有什麼東西閃爍著晦暗的光。他曼聲問:「如果你搞不定這件事情的話,我倒是很樂意看在盟約的份上出手,將你幫上一幫,修普諾斯。」

「……哥哥。」達拿都斯聽著奈亞拉托提普的話,手上沒有動作,只是死死的盯著修普諾斯的眼睛,「你和外神簽訂了盟約?」

回答他的卻並非是被正面質問了的修普諾斯,而是還躺在地上不起來的奈亞拉托提普:「沒錯哦——你的兄長,可是我最親密的盟友。」

達拿都斯閉了閉眼睛:「哥哥。」

他問。

「你們之間的盟約內容,是什麼?」

與邪神交易是會有危險的。

達拿都斯清楚明白的知道這一點。

如果今日——今日在這裡言道自己同奈亞拉托提普之間有盟約的,是其他的任何一位神明的話,那麼達拿都斯都將會沒有絲毫猶豫的下手,直接將對方同奈亞拉托提普一起斬殺當場。

無論是世界外側的邪神,還是同邪神一起勾結、將要對這個世界造成威脅的存在,全部都在達拿都斯的獵殺名單上。

他有這個實力,也有這個資格和底氣,將所有攔在自己面前的神明盡數斬殺,而可以完全不顧對方的身份、地位,還是別的一些什麼。

上一任的神王烏拉諾斯,就是這樣落敗於他的刀下。並且可以確定的是,如果不是因為初始神們想要從烏拉諾斯的身上套出更多一些的情報的話,對方沒可能活到被關押去深淵之獄當中的時候。

可是現在,這與邪神勾勾搭搭、可能對這個世界造成危害的卻是修普諾斯,是一母同胞的兄長,是血脈相連的至親。

別說是斬除了……達拿都斯甚至是都沒有對著修普諾斯提起刀來的勇氣。

「他不好回答你的——」

奈亞拉托提普興緻勃勃的開口,整個人表現的特別像是那唯恐天下不亂的攪屎棍。

「所以我來越俎代庖的說幾句吧。」

在修普諾斯「奈亞拉托提普你給我閉嘴」這樣的背景音當中,達拿都斯聽見那一名外神對著自己道:「我們盟約的內容也著實簡單。」

「他為我提供一副行走於此世之間的皮囊和身份,而我幫助他佔據和墊付這一個世界。」

「修普諾斯?」達拿都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銀髮的神明抿直了自己的唇角,即便知道奈亞拉托提普沒有在這件事情上面欺騙自己的必要,但是心底卻還是留有那麼一份微薄的希望。

「告訴我是假的,那不過是用來動搖我心神的謊言。」

他也不去管奈亞拉托提普了,一個縱身便跳到了修普諾斯的面前,死死的揪住了對方的衣襟,固執的想要得到一個答案:「告訴我那是假的。」

在這一刻,達拿都斯像是失去了自己往日裡面所有的意氣風發,只是死死的拽住了修普諾斯,神色與言談之間稱得上是懇求:「只要是你說的……只要你說一句那是假的……那麼我一定信……」

修普諾斯並不搭話,只是沉默的注視著自己的半身,這一個世界的護衛者,在良久之後長長的、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何必非要問的那麼清楚呢,小塔?」

他嘆息著詢問。

而作為彼此了解的雙生子,達拿都斯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明白了這話背後的含義。

「所以是真的了。」

達拿都斯苦笑著鬆開了死死攥住修普諾斯衣襟的手,像是第一次認識那樣的、仔仔細細的王者自己的兄長:「為什麼會是你呢?」

他稍微的頓了一下,又輕聲的重複了一遍。

「為什麼……」

「偏偏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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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自我修養[綜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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