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憑子唁唁唯隻字相贈
雖然少年知道,或者說是自覺它會在自己清醒的時候,認真仔細的聆聽著自己的每一句話,深切感受自己那怕一絲一毫,極其細微的情感流露。不過「兩個人」,讓人還是感覺到有些太過寂靜孤單了些,若是有「三個人」那麼這裡或許也會變的更加熱鬧一些呢,那怕那第三個人也與老槐一般,是個『啞子』。
少年也明白,在這樣的情況下,那『棺靈』,應該不會拒絕現身吧,即使是它真的有什麼不得已,有著什麼必得要將自己隱藏起來的苦衷,在這裡,在如此私密的環境下,它都無須再藏掖著了。
少年這裡抱著一塊石頭,好一番作態,還真是將那棺靈給『逼』了出來。
只是等那棺靈這一出現,可是實實的將少年給嚇了一跳,被驚嚇到的他,那手中的石頭無意間掉落下來,直砸在他的左腳腳面上。
一時,左腳面上吃這石頭一砸,那巨大的痛感傳遞到大腦,倒是讓這少年清醒過來。
於是只見著他抱起左腳,一邊在原地單腳亂蹦著痛呼亂叫,一邊不時指著那銅棺怒道:「你,你這傢伙,出來便出來吧,哪有這樣嚇人的,哎喲,可痛死我了。」
少年被嚇這一跳,說起來並不是因為這棺靈的現身實在太過驚悚,而是實在有些詭異。
就在他抱起那塊石頭,作勢要向銅棺上砸落的時候,就見在棺檔上那刻畫的紋路竟然急驟地扭曲起來,一眨眼,就變成了一張人臉,就象是棺面上一張浮雕的人臉。
而且這臉,很明顯還是一個極其稚幼的女子形象,這樣的變化,自然讓這之前不曾有過充分心理建設的少年一時便失了鎮定。
皺眉,白眼,小嘴微撅,浮雕少女的臉上,表現出極為人性化的神態來。
只可惜她無法發聲,不然,配著這麼一副表情,應該還有著一聲清泠泠少女的不屑輕哼才對。或者是一句幸災樂禍的『活該』。
是才那一砸,這一會,那痛感大勁算是過了,少年臉上換了一副嘻笑模樣,單腳跳得幾下,蹦到了樹下,背著槐樹樹桿坐了下來,把那被砸過的腳抱在懷裡,一邊繼續揉搓,一邊面向那棺靈道。
「這下好了,這魔境里多了個人,也能添上幾份人氣。呵呵,再說了,跟你說話,雖然你也是沒有辦法作出回答,不過臉上神態還是有些回應,這一點可是比這老樹要強。」
一邊說著,少看抬手繞到身後,在槐樹身上拍了一拍。卻不想這一拍,那大樹身上便躥起一絲黑色電流,悠的一下便鑽入到了他的手臂之中。
這種黑色電流,在每一次少年在去採摘樹葉之時,都會讓他嘗到足夠的苦頭,所以自不陌生。不過這一次,這老槐樹因這傢伙胡亂說話,給出的懲罰並不厲害,不過只電得這少年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倒不似之前那般須要經歷一番極致痛苦的折磨。
「唉喲,你個小氣鬼,不過開個玩笑,至於下這樣的狠手。」
被電了一記,少年並不以為忤,神色之中反倒是多了幾分激動。
在他,若是真的能夠明明白白感受到這大槐樹的情緒變化,他倒真是不憚以這種方式。或者說,他願意一直承受那雷擊的痛苦,只要能與這大槐樹之間建立起那怕一點點的溝通。
「傻子。」兩個字,明明白白的浮現在棺當上那少女臉孔下方。
「啊。」
看到那兩個字的出現,少年一時之間,胸臆中便被滿滿的幸福感所充斥了。
溝通,不錯,那棺靈是不能說話,可是她卻能夠以這種棺身上顯字的方式與少年進行溝通,這就象是一個會寫字,能聽懂別人說話的啞子,與正常人之間的交流一樣。
帶著驚喜的表情,再次靠著大樹坐了下來,少年抻出手來,在那棺蓋上輕拍了拍笑道:「太令人驚喜了,至少從今天起,終於有一個能夠與我交流的人了,雖然這交流方式象是對著一個啞子。
哦,對了,你還沒有名字吧,不如以後就叫啞巴好了,小啞巴,嗯,這名字很不錯呢。」這明顯就是喜不自勝,口不擇言,皮鬆欠扁的節奏了。
「你才啞巴,你們全家都是啞巴,你個不會說人話的混蛋,敢挑釁本姑娘,是以為本姑娘收拾不了你怎麼著?」
少年這一句話,讓這棺靈明顯有些暴走的跡象,一時間,那銅棺棺身不由振動起來,似乎便要從那樹洞中沖將出來,照頭對這個口無遮攔的小子一頓狠砸一般。
「唉,唉,唉,別,別介。我說大小姐,您這脾氣也忒急了些吧,不就一句玩笑話罷了,活躍氣氛而已,您至於么?您也不看我這一副小身板,那裡經得起你那一砸,說不得一下就被你拍成肉餅了。」
看著對方即將暴走,這少年連忙擺手告饒,作出一副怕怕的樣子。
「慫包。」
兩個字,一臉的輕蔑表情,赤裸裸的鄙視。
「沒有幽默感,不懂風情,這也難怪,年紀太小了呀。」
少年又是長嘆一聲,懟回去的一樣是鄙視與奚落。
「小?沒常識的傢伙,本姑娘那裡小啦?若論起年紀來,你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在我面前也只能算是小字輩。」
少女極不服氣的一句話,顯示在棺檔上。
「說的是你的心理年齡啊,丫頭,話說論起你的心理年齡,可有七歲?」
少年一副就知道你不懂的神色望向小姑娘。
「十一,啊呸,你管我多大,你個混帳行市的間歇性傻子,就知道說這無聊的事情,還不乘著腦子清楚交代交代正事。
別說話,先聽我說,你和老槐沒有辦法交流,我卻是可以的,只是他如今的狀況你也知道,意思傳遞過來很是艱難,怕是也與你說不上幾句話,不是極重要的事情,他還會一直保持沉默,這樣或許會能讓她存在的更久一些。
其實他的情況,有許多我是了解的,你大可以問我。
還有,既然咱們兩個之間已經訂立了契約,那麼本姑娘希望你能活的男人一點,不要以為眼下這種狀況就是無法改變的,天道總是不會絕人生機的,只要你不放棄,就一定有機會。
不要辜負了老槐樹,不要辜負了我,更不要辜負了你這一輩子。
至於你之前想過的,要是打開我的棺蓋,是不是就能將那魔界五族之中的某一個人拉入到天人五衰。
這件事情,哦,算了,看你的樣子又要變傻了,這一會說給你也是白說。混蛋,真就傻了,本姑娘還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呢,我叫璇璣。得,白說,唉。
我說老槐啊,這都怪你,你說本姑娘好好的一口璇璣棺,論起來,在這六界之中也不比誰差了什麼,找個什麼樣的人家找不到?莫名其妙地被你牽線搭橋跟了這傢伙,真是遇人一淑。」
璇璣的感嘆,埋怨,在老槐樹那裡自然是得不倒回應的,這樣無聊的問題,他那裡可是捨不得耗費那極其寶貴的精力來作出回答的。
如今對他來說,那精力卻是無源之水,只會有減無增,用一點便少一點,直到用盡那天,他也會歸於寂滅。所以,非遇大事不開口,也是他的原則。
「你說你吧,好好的天階靈株,而且還開了靈智,那是多大的造化呀?恆古以來,六界之中也算是蠍子拉屎獨一份了吧,偏就如此想不通,非得吧自己的靈識和了一世生機傳給了那小子,這是何苦來呢?
作,你就作吧。可是你自己作死,為嘛非要帶上我呀?
也是本姑娘年幼無知,不曉得這江湖水深,人心險惡,這才上了你這老賊的當,跟那小子立下契約,如今也算是濕了鞋再難脫身了,唉。」
絮絮叨叨,以著與老槐樹之間特殊的交流方式發著牢騷,雖然得不到對方的回應,不過這璇璣知道,對方是聽得到的。
不過牢騷歸牢騷,作出這樣的決定,也是出自她自己心中打定了主意,不然,老槐樹那裡是無法勉強她的。而這樣的決定,其實在她內心裡並沒有真覺得後悔。
天地在動,在變,在循著某一個方向發展,或者說是向著某一個特定的結果在走。在那一個結果達成時,或許這所有的一切都會有一個巨大的改變。
前途未明,卻也值得期待。
「璇璣,這個名子聽起來並不怎麼樣嗎,並不比小啞巴好聽啊。好在還象是一個女孩子的名字,所以也就湊合了。
只是,你這傢伙,為嘛非要等我已經進入到迷惘狀態才說出你的名字,是想讓我知道,還是不想讓我知道?
心思猶豫,嘿嘿,不過好在哥哥我卻是已經開始能夠記起迷惘后的事情了。」
第二天,恢復至清醒狀態時,少年對於璇璣自有一番調侃。招惹的銅棺又差一點暴動起來。
「你個混蛋,一張臭嘴,真不招人待見。」總算是壓住了火氣,沒有真的一棺材蓋子把這傢伙拍平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