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此去遙遙無歸期,我在且蘭等君回
第三日,舊陽王城之下,獵獵軍旗,一展十里,刀槍如林,鋪天蓋日。
一百多俘虜被押解出了舊陽城后,被秦軍當場誅殺於城下,值得慶幸的是沒有如預想當中那樣的慘烈。
且蘭國主阿朵玉尋牽羊把茅,親執降表跪迎出城,以化干戈。
又兩日,之南城,月滿樓,一切彷如初見,不同的是,多了一位面目慈祥的且蘭國主,還有處事淡淡的阿九。
今天的月滿樓只有這麼一群特殊的客人。
月素手撫瑤琴,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琴聲悠揚,韻耳繞樑,帶著那麼一絲難以察覺的幽怨哀思。
隨著雅間內一陣七色光暈閃過,阿九神色輕鬆的從屋內走了出來,而後是阿朵玉尋和顧長風。
其餘諸人雖是好奇驚詫,卻也沒人開口去問緣由。
酒肆內肉香四溢,在屠睢的授意下,店家將所有好酒好菜都端上了桌,而後靜靜伺候在一旁,除此之外,角落裡還有一張桌子,上面擺滿了杏、桃、李、棗、梨等水果,渡渡正兩眼放光的盯著滿滿一桌子的果子,口水幾乎都要順著彎喙流下來了。
青涯暗暗舒了一口氣,看來魂晶已經取出,那麼,這次的秦朝之旅也即將畫上句號了;他將渡渡放了出來,那傢伙還沒落地,就撲騰著小翅膀沖向了水果桌,彷彿置身天堂,不管不顧的大快朵頤起來,好在它沒開口說話,所以眾人都只是覺得這隻肥雞隻是模樣引人忍俊不禁,倒也沒往多處想。
「屠兄,你的劍。」青涯把長劍從腰間卸下,遞到屠睢跟前。
屠睢見狀先是疑惑不解,隨後老臉一橫,「笑話,哪有人將相贈之物收回的道理,青涯兄弟是看不起我屠某人,還是看不起這把劍?」
「這劍乃是隨大兄征戰沙場必不可少之物,小弟恐怕....」青涯一愣,心中卻是竊喜不已,故作推辭道。
「磨磨唧唧的作甚,大兄說送得便是送得,你只管放心收下便是,只可惜大兄出身行伍之人,身無長物,拿得出手的也就這麼多了,望兄弟莫要嫌棄才是。」屠睢大手一揮,做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既如此,小弟就卻之不恭了。」青涯喜不勝收的將長劍收了回來。
「只是,兄弟當真不想與大兄一同為朝廷效力?」這時又聽屠睢試探著問道。
青涯含笑一拱手,面露難色,「小弟走南闖北自在慣了,實是習慣不了這軍營的枯燥生活,實不相瞞,今日一別,小弟在他處也有事情要辦,大兄一番美意,恐怕小弟是無福消受了。」
「罷了罷了。」屠睢又擺了擺手,似乎直到這個時候才最終打消了心中的念頭,「只是這一別,也不知何時再能相見了。」
「若有緣,自會再見。」
「好一個若有緣自會再見。」屠睢釋然開來,「閑話少敘,今夜且陪大兄喝個痛快就是!」
推杯換盞間,阿朵玉尋也被屠睢拉著灌了不少烈酒落肚,待得屠睢伶仃大醉離去時,天色已經不早了。
之南城外,殘月如勾。
阿朵玉尋領著家奴打扮的護衛隊伍停在遠處。
淺溪旁的柳樹下,月素髮髻高挽,上束白羽,一身藍羅輕縷,恍如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仙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望著眼前的俊朗男子,皓齒輕合,幾度蠢蠢欲試,依舊道不出一腔的不忍別離之苦。
「姑娘,棄了吧。」青涯負手而立,不敢去看月素那張凄楚的臉。
「青涯公子是否在怪罪月素....」月色暗淡,依稀能看見月素半斂的鳳眉,眸中有秋波流盼。
「你誤會了,我根本沒想過這件事。」
「那公子並不討厭我,還是關心我的,對不對?」月素黯然少許,又淺淺的一笑。
青涯轉過身來,輕聲道,「月素,我承認或許有那麼一瞬,我曾心動過,但是.......。」
「公子不必說了,我問了渡渡,就在你和屠睢將軍把酒言歡的時候。」月素抬頭,眼神堅毅的注視著青涯。
「該死的大肥雞。」
青涯想要發作,卻見渡渡從遠處走了過來,沒有一點愧疚之意。
「對、對呀,你、你不能騙人的。」
青涯狠狠瞪了一眼渡渡,然後再次面向月素。
「月素,我根本不屬於這裡,我甚至都沒有凡人的身體,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來的,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的,我的記憶也只有僅僅的數十載,阿九說過,如果我再次消亡,即使再活過來,也不會再有之前的回憶,如果真的那樣,我會忘了你,忘了所有的事,你知道嗎?我不想這樣,所以,我才和阿九不停的四處奔波,只為了有一天我能親自解開真相,做回真正的自己,雖然我不知道曾經的自己是個什麼樣的傢伙,但是如果我不這樣做,我就會永無休止的死而復生,這很痛苦,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曾經辜負過什麼人,是不是做過傷害過別人的事,我不想這樣沒心沒肺的活著,也不想僅僅從別人的口中知道自己曾經是怎樣的。」
「我不在乎的,我只在乎現在是不是能陪著你,我也可以一直陪著你的。」月素臉上有流水落下,她身子在微微震顫。
青涯擦拭掉月素滑落的淚水,有些想法似乎在蠢蠢欲試。
「渣、渣男。」這時,一旁的渡渡開口了。
青涯怒而轉身,險些一腳將渡渡踢飛,「死肥雞,這話誰教你的?」
「阿、阿九姐姐說的,你、你是個渣男。」渡渡閃到一邊不服氣的重複道。
青涯神色一暗,想必自己和屠睢推杯換盞的時候,渡渡已經跟月素和阿九混得熟絡了。
「阿朵月素,青涯不可能留在這裡,你也不可能一直陪著他。」又聽見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阿九從遠處踱步而來。
「為什麼?哪怕只是短暫的,也不行嗎?」月素看著冷漠的阿九,淚水再一次順著臉頰滑落。
阿九取出儲物袋,將不久前取出的魂晶拿了出來,四下頓時籠罩在一片七色光暈之中。
「這是我們四處搜集的東西,青涯沒有這個東西,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死去,雖然會活過來,但是,他的記憶會完全消失,你這又是何苦呢?」阿九語重心長的勸道。
月素木訥了,喃喃道,「這個真的那麼重要嗎?」
「很重要。」阿九說道,「就像魚不能沒有水,人不能停止呼吸。」
月素的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她牢牢的盯著青涯,悲傷難捨的情緒似乎有所好轉,失落和憂鬱也漸漸由深及淺,然後,她伸手抱住了青涯。
青涯能很清晰的感覺到胸前已經被淚水浸濕了一片,隨後是一陣疼痛,懷裡這個倔強的小姑娘,在他胸口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牙印。
「青涯,不論多久,我都會等你,你一定要來找我,一定,好嗎?」
青涯的心,忽然隱隱作痛起來....,他輕輕的扶著月素柔嫩的肩膀,感受著她因為悲傷至極身體發出的微顫,然後再一點點的好轉,最後恢復正常。
再抬頭,是初見時那張恬靜怡人的笑臉,只是那一道道的淚痕彷彿擦拭不去一樣掛在她的臉上。
「此去遙遙不知期,我在且蘭等君回。」月素最終離去了,沒敢回頭,因為在她轉頭的一瞬又是淚眼婆娑,或是為了想給青涯留下自己最美好的印象吧。
青涯愣在原地,甚至都沒來得及說出一句肯定的答覆。
良久,他才轉身,私有不甘的看著阿九和顧長風,還有躲在阿九身後的渡渡。
「如果到了那一天,你可以回來找她的。」阿九忽然開口說,語氣中帶著意味難明的味道。
「或許吧。」青涯嘆了口氣,神不守舍的說,「我們該回去了。」
一直悶聲不響的顧長風也走了上來,他伸手拍了拍青涯的肩膀,神情很是落寞。
「你難過個什麼勁兒?」青涯瞅了一眼顧長風。
「哦。沒什麼,只是有些不捨得這裡,你知道,我的老毛病......。」顧長風略顯尷尬的說。
「那就給你扔這兒。」青涯作勢催促阿九快些啟程。
「別別別,我女兒快回國了。」顧長風急忙解釋道。
「你,死肥雞,給爺死過來!」青涯搖手一指渡渡,見其唯唯諾諾不敢上前,趁其不備一把將它擰了起來。
「你、你要幹什麼?」渡渡害怕極了,可惜掙扎無用。
「回去,拔毛,吃烤雞!」青涯惡狠狠地說道。
「阿、阿九姐姐救命啊。」渡渡刨著小短腿,痛苦的掙扎著想要往阿九身邊蹭。
「關我什麼事?」阿九冷冷的說。
「你、你說過讓我罵青涯渣男,就、就給我更多好吃的啊。」渡渡哇哇亂叫著。
「一會兒給我留個雞腿!」阿九白了一眼渡渡,對青涯說。
「哇~~!你、你們這幫壞傢伙,快、快放開本大爺!」渡渡更加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