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鶴見川和善逸、不動一起埋葬了廚房裡那具嬰孩的屍骨。
在那個自稱是奈奈子的鬼化作灰燼之後,原本陰森可怖的宅子里忽然隱隱綽綽地明亮了幾分。日光透過窗戶朦朧地照進屋裡,原本像是巨大迷宮一樣的房子忽然就只剩下了五個房間。
一間大的卧室,一間小的卧室,一個雜物間,一個廚房,以及一個空空蕩蕩的客廳。
他們剛剛和鬼戰鬥的那個房間,就是最大的客廳。
醒過來的善逸完全對自己解決了鬼這件事毫無自覺,還以為是不動殺死了鬼,激動地哭唧唧地抱住了不動的大腿,貢獻出了自己帶著的繃帶和傷葯給不動包紮。
鶴見川跪坐在不動的邊上,替他包紮手臂上的傷口,一臉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地看著把不動吹上了天的善逸,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默默閉上了。
算了,說了善逸也不會信,信了也不會改。反正他這樣看起來好像也不會有什麼問題,關鍵時刻還能出其不意地給敵人一記殺招,挺好的。
鶴見川心安理得地把繃帶系了個蝴蝶結,拍拍屁股爬了起來。
「接下來我們去哪?」她問道。
「嗯……先去附近的鎮子上修整一下吧。」善逸抓了抓頭,「我有點餓了。」
他的一個「餓」字讓鶴見川悚然一驚,想起了那個幼女的鬼死去前還在喃喃著「餓」的情景,雞皮疙瘩起了一手臂。
「啊、那就去鎮子上吧。」不動無所謂地表示了贊成,「正好我的甘酒也喝完了。」
鶴見川搓搓胳膊,對上了善逸的視線,一臉無辜地眨巴了幾下眼睛。
「但是善逸、」
「我和不動身上都沒有錢喔。」
「……誒?」
善逸表情一僵。
「我真的沒有錢哦。」鶴見川翻出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一塊錢都沒有。」
「是你不用再說了我明白了!」
一手捂住了臉,善逸扭頭朝鶴見川比了個別過來的手勢。
「爺爺也說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雖然我每個月從鬼殺隊拿到的薪水也就只有那麼點,但是鶴見你和不動救過我那麼多次命,只不過是幾天……」
「啊嘞?」善逸突然意識到了點什麼。
「話說……」
「你們不是也有鬼殺隊發的薪水嗎?」
「啊?」鶴見川撓頭,「有那種東西嗎?」
她只拿過偵探社的薪水……不對!她和不動之前壓根連鬼殺隊的入職手續都沒有辦完吧?!
說起來之前在屋裡的時候太暗了還沒看清楚,現在到了外頭光線一亮,她才發現善逸身上穿著的衣服和上次見到時完全不一樣,不僅款式的逼格看起來up了幾個檔次,連布料都散發著肉眼可見的金錢的光芒啊!
「善逸,你說的那個薪水……」
它到底去哪領?——鶴見川正想繼續問下去,頭頂上忽然就投下了一抹黑影,從他們的的身上掠過。
「啊——啊——」
鎹鴉的叫聲回蕩在天空之中,引得三人齊齊抬頭,啾太郎在善逸的肩頭歡快地叫了幾聲,蹦躂了兩下。羽翼漆黑的鴉鳥終於在一節樹枝上落下了。
「善逸、鶴見、不動行光——」
「主公大人召見、主公大人召見——前往東面的鎮子,柱在那裡等待著你們——」
「速速前去——速速前去——!」
指令帶到,鎹鴉撲棱著翅膀落在了不動的臂彎,理了理自己的羽毛。
「誒?誒?誒——???」
善逸驚恐地抱住了離他最近的鶴見川的胳膊。
「咿呀啊啊啊啊啊!!說話了!!烏鴉說話了——!!!」
「你在幹什麼啊善逸!別扯我——嗚哇啊!」
拉拉扯扯間,鶴見川一腳絆在了石塊上,拽著善逸一起向前倒去。
「嗚哇啊啊啊!」
「嗚哇啊啊啊!」
嘭!
摔了個暈頭轉向,善逸扶著腦袋暈乎乎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正想要去扶一下鶴見川,然而當他抬起頭卻發現——
「人呢?!人——呢——??!小鶴見——!!不動——!!!」
突然失去了支點的鎹鴉拍著翅膀飛了起來,圓溜溜的小眼睛里透出了絲絲茫然,但很快,他就又飛回了空中盤旋著。
「鶴見、不動——消失——!消失——!」
「善逸,前往下一個任務地點!西南方向的村子——!」
「跑起來!跑起來——!」
「誒???」連遭暴擊,善逸抱著腦袋,仰天控訴,「這不公平——!!!」
「啾、啾啾。」
啾太郎抬起小翅膀,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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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一片霧蒙蒙的黑影,隱約透著些朦朧的光亮。太陽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整個人都好像泡在了溫泉里一般愜意,上頭的睡意使得腦子愈發的沉重,朝著一側歪去……
嘭!
「疼!」
額角磕在了地上,猛然傳來的疼痛刺得鶴見川淚花都出來了,她轉過了些頭睜開眼,舉目望見的便是湛藍高遠的天空與絲絲浮雲,四下靜悄悄的,隱約能聽見幾句老師們上課時從窗口傳出的聲音,以及操場上正在上體育課的班級遠遠的喧嘩聲。
鶴見川抱著額頭有些茫然地爬了起來,獃獃地左右看了看,才認出了這是學校教學樓的天台。
哦……果然又是夢。
她眨了眨眼睛,意識到自己這是醒過來了,扒著圍欄朝下看了一眼,午休時走在校園裡零零散散的學生已經看不見了,只剩下了在戶外上體育課的班級,整座學校又回歸到了上課時段的井然有序。
這次她在夢裡呆的並不久,似乎也就只有一個小時左右的樣子,倒不至於像上次一樣,一醒來整個人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只是腦子還有些暈乎乎的,可能是因為打瞌睡的姿勢不太對,身體都有些僵硬。
「下午第一節是……」她揉了揉眼睛,回憶著今天的課程,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而這個哈欠打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下午第一節是……
英、語、考、試。
「———完蛋了!!!」
一聲尖叫打破了校園內的祥和寂靜,鶴見川砰地一聲砸上了天台的鐵門,連滾帶爬地衝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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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不準笑!」沒好氣地朝亂步喊了一聲,鶴見川把自己又縮進了偵探社接待室接待室額的沙發里,抱著個方枕滾成一團。
「是~是~」與謝野哄小孩似的應著她,但臉上的笑意半點沒有遮掩,一手把亂步要的汽水遞給了他,一手又塞給了鶴見川她喜歡的糖果。
鶴見川一向嗜糖,不管是酸的甜的,還是什麼奇奇怪怪口味的糖果,她都喜歡吃,程度比起亂步都有之過而無不及,亂步零食櫃里的糖果大半都時被她偷吃了。
比起笑得溫柔的與謝野,身為偵探社一霸的亂步可就半點沒有收斂的意思了,他滿臉都寫著幸災樂禍,對於鶴見川因為三個星期里第二次考試遲到而被叫到辦公室喝茶這件事,他可謂是喜聞樂見。
鶴見川總是和只兔子一樣膽小,湖藍色大眼睛水汪汪的,眼神要多無辜有多無辜,再加上一頭帶著些天然卷的、毛茸茸又軟乎乎的長發,每次被嚇到時那副緊張兮兮的樣子,簡直就比上了樹之後爬不下來的貓咪還好玩。
但凡是稍微調皮點的同齡人,就沒有哪個是沒故意逗過她的,更何況是亂步這種我行我素、看到好玩的東西就一定要往上湊一湊的性格,於是在沒認識多久后,亂步就小小地稍微捉弄了一下她。
然後他就被鶴見川找福澤先生告狀了。
小孩子之間的事情去不去找大人打小報告,這本來應該時孩子之間心照不宣的默認規則,即使是江戶川亂步這種熊孩子也會絕對遵守,然而鶴見川前腳剛被他捉弄了,後腳就在福澤先生來接他放學的時候告了一狀。
在被福澤諭吉教訓了足足兩個小時之後,向來很小心眼的亂步在心裡給鶴見川記上了大大的一筆,開始執著於給鶴見川下絆子。
——於是他喜提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福澤先生足足兩小時的教訓」。
眼見著不善言辭的福澤諭吉已經因此而口才與日俱增,能夠流暢地應對委託人的糾纏,江戶川亂步覺得自己這樣不行,再這樣下去,他和鶴見川之間的「戰爭」,就要因為鶴見川這個傢伙老是違規呼叫場外援助而慘敗了,於是江戶川亂步果斷地決定轉換策略。
從捉弄鶴見川,轉換成了使喚鶴見川。
意外的效果拔群,從此連作業都不用自己寫了。
但江戶川亂步還是覺得鶴見川這個人有病病,只要不嚇她那就讓她幹啥都行,自詡為世界第一的名偵探,他能看得出來、但卻完全不能理解這種奇奇怪怪的腦迴路。
又討厭又便利,他對鶴見川的印象就這樣維持在了一個微妙的平衡點上,雖然不再自己給鶴見川找麻煩,但他還是十分樂意見到鶴見川吃癟的。只除了總是要保護好自己的糖果、免得被鶴見川偷吃這點有些麻煩。
「我要去告訴福澤先生你欺負我!」
鶴見川鼓著臉頰,抓起懷裡的抱枕就往亂步頭上砸,亂步抱著汽水一矮頭躲過了飛來的保證,枕頭撞到沙發背上又跳了起來,正中一旁不動的腦門。
「你們倆幹嘛!」
剛被鶴見媽媽沒收了甘酒的不動立刻炸毛了。
「都怪亂步!」
鶴見川甩鍋。
「明明是你自己扔的!」
亂步大聲反駁她。
「什麼啊……酒也不能喝,還要被枕頭砸,你們兩個——」
一腳踩在了沙發上,不動冒著低氣壓,咬牙切齒拎起了枕頭。
「對著不動明王覺悟吧!」
「嗚哇啊!」
「分明是鶴見她扔的!」
「明明是你躲開了才會砸到不動的!」
「是你的錯!」
「明明是你的錯!」
同為戰五渣的鶴見川和亂步在偵探社裡抱頭鼠竄,被比他倆都要矮的不動追的到處跑,嘴裡還不忘互相甩鍋。事務員們見怪不怪地抱著文件路過,掩著話筒漫不經心地和委託人一筆帶過了社裡吵鬧的原因,經過過道時貼心地為他們三個讓出了路來。
與謝野嘆了口氣,將鶴見川吃完的糖果紙丟進了垃圾桶里,把亂步喝到一半塞給她的汽水放回了桌上,慢悠悠地回去工作了。
嘭!
偵探社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不動丟出的枕頭在砸到來人的前一刻,被穩穩地接下了。
剛從公園喂完貓回來的福澤諭吉低頭看了一樣自己手裡的抱枕,神色淡定地抬起頭看向了面前的三個孩子,不怒自威。
一左一右快要跑到門口的鶴見川和亂步頓時噤了聲,後頭的不動還維持著丟出枕頭的那個姿勢。
「不動丟的!」
毫不猶豫,同桌二人組異口同聲地指向了不動行光。
分明沒有喝酒,但盯著福澤那威嚴滿滿地目光,不動行光不知為何,不自覺地打了個嗝。
「……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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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啥啥不行,甩鍋第一名。
——論鶴見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