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凌十一早就嚇傻了,躲在蘇朔身後連半句話也不敢說,待反應過來,便欲衝上前去,被蘇朔按住,「別過去,你四師哥有分寸的。」
「分寸!五師哥現在沒了功夫,四師哥這麼打下去,會要了他的命的。」凌十一不敢跟凌肖喊,把脾氣全部撒在了蘇朔身上。
蘇朔只好自認倒霉,所謂一物降一物,凌肖這樣的,專門克他。
凌肖同恭謹打架,素來都沒有招數,倆人在逍遙門切磋的時候便是這樣,怎麼混怎麼來,怎麼沒下限怎麼來,完全是亂拳打死老師傅。
「四師哥,說好了不打臉的。」恭謹雙手擋臉,門閂掃過,一雙胳膊再也抬不起來了。門閂把他身上每一寸地方都照顧了一個遍,所在之處,無一處骨頭不疼,眼前血紅一片,漸漸的身上再也感覺不到疼了,耳邊傳來君策的聲音,「夠了!」
凌肖冷笑一聲,「放心,還沒死,死了我也有法子叫他活過來。」
恭謹彷彿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在夢裡,流水潺潺,少年拿著手中的長劍,頗為認真的刮魚鱗。
「你本不善劍,長虹劍在你手裡便可惜了,我覺得,或許換成長鞭會更好一些。」
少年嘻嘻一笑,「我又不想殺人,劍也好,鞭子也好,練的越好便越會有人注意,你看看大師哥,這個月已經有三位劍客向他下戰書了,每天還要想著怎麼對付這些蠢蛋,唉,想想都夠了。」
「那你也不能在大儒講課的時候畫烏龜呀,看,被趕出課堂來了吧!」
「他講的那些個愚忠愚孝的酸理論我也不想聽,天下乃有道明君所擁之,臣子亦當恪忠職守,若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是夏桀商紂之類的昏君,難道我還要學剖心奉上的比幹麼,簡直蠢不可及!」說到激動之處,手中的魚被剖成了兩段。
「你呀,才是真正揣著聰明裝糊塗的人,我看你枕頭下面的那本小冊子上批註了那麼多,全是治國之策,你是胸有千溝萬壑,面上卻是個小水坑兒罷了。」
恭謹把魚丟給君策,「哈哈,還是你最懂我,來,交給你了。」
君策點燃柴火,「恭謹,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逍遙門,隨我一同去闖天下,我最近聯絡上了我母族的舊部,我們一併去南疆,那裡天高地闊,定會有一番作為。」
「阿策,南疆不是你的天下,你當去臨安城,奪回原本就屬於你的一切,讓那些雙手沾滿鮮血的人,統統付出代價!」恭謹目光凝聚在君策的眼眸之中,從未有過如此凌厲。
「小師弟,師父有令,不許你私下山門。」大師哥凌華已經撥出了長劍,抵著恭謹的咽喉。
「大師哥,我違抗師令,待他日歸來,我定會親自向他老人家請罪,但是現在,我必須要同君策下山。」恭謹雙手背後,緊緊握著的是長鞭趨風。
「不行,你知道他的身份,我門規十三條,不許參與任何朝堂之爭,你跟他下山,去做什麼!我不能讓你做出違背門規之事。」凌華的手在顫抖,卻不肯退讓半步。
恭謹向前一探,劍尖刺入肌膚,鮮血從脖頸之處流下,「大師哥,我今天一定要走,你若想留,就留下我的屍體吧!」
「我……」凌華眼前一黑,人暈了過去。
恭謹回頭對著身後的人眨眼一笑,「謝啦!四師哥。」
凌肖哼了一聲,「喲,這回捨得叫師哥啦,之前可都是凌肖長凌肖短的。」
恭謹回身,走到凌肖身前,突然伸出雙臂抱了他一下,「四師哥,以後我都叫你四師哥。」
凌肖僵直著身子,從懷中拿出一瓶藥膏塞到恭謹手中,「大師哥很快就要醒了,你趕緊下山吧,等你報完了你的知遇之恩,再回來做我們的好師弟。」
恭謹那天便這樣跟著君策走了,他走的很快,都沒有回過一次頭,自然也不知道凌肖在山門前站了許久,直到他們的背影再也看不見。
恭謹再睜開眼睛,頭頂上卻是自己的床幔。
偏頭,君策坐在床邊,身上還在隱隱作痛,但是斷骨的疼痛減輕了許多,抬手,更覺得體內氣血順暢,中氣之足。
「我昏睡了幾日?」恭謹半撐起身子,發現身上早已經換了寢衣,胸口半露,斑駁的印記此消彼長,無緣無故又添了幾粒新的。
「七日。」君策回答。
「哦,這麼久呀!」恭謹抬手,一米外桌上的蠟燭便迅速熄滅,「阿策,我的功夫好像回來了。」
「嗯,是的,可是你的毒卻還未解,你四師哥繼續去尋葯了,他這次來,也不是專程過來打你的,是為了恢復你的武功。」君策說道。
「那是,否則他哪能在我這裡沾的到半點便宜。」反正人都走了,自然是他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君策笑而不語,拿起手中的湯藥,遞到恭謹嘴邊,「把葯喝了。」
「我又沒病,喝什麼葯。」在逍遙門被凌肖灌了半年的藥水,現在聞到那味兒他就想吐。
「你骨骼經絡損害的厲害,不吃藥怎能恢復,聽話。」湯匙已經送到了嘴邊。
恭謹一跳三丈高,剛想爆發,卻見君策這麼眼巴巴的看著他,帶有三分祈求之意,頓時心軟,百轉千回的說了一句,「策郎,你替我喝~」
門口欲敲門的蘇朔扇子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逍遙門盛產作精,一個勝過一個,他自認為凌肖就夠能作的了,這位師弟真是青出於藍。
「你!」君策耳尖頓時染上了紅雲,他只覺得全身充血,身子也不由的燒了起來,那碗藥水終是沒有入了恭謹的肚子,連同湯匙,一併滾落了下來。
蘇朔悄悄的撿起扇子,看來今日太子殿下不宜談政事,還是明日再談吧。
只有凌十一坐在廊下,看著樹上一對燕子嘰嘰喳喳的打架,想起四師哥臨走時說的話,「好好看著你五師哥,別讓他整日里丟人現眼。」
五師哥現在大概就是在丟人吧!
丟人的那位卻不以為然,此刻他正舒服的趴在床榻上,閉目緩神,嘴巴里卻哼哼唧唧的埋怨,「君策你還是人嗎,這麼對待一個病人,你的良心不會痛么。」
「現在又承認自己是病人了,下次你若再不好好吃藥,我便……」
「你便如何!」恭謹問道,「啊……你輕點按。」
君策重按變成了輕揉,「待會兒叫人重新把葯煎了端過來,反正你四師哥走的時候留下了方子。」
恭謹心道好苦,早知這麼折騰一通之後還要喝葯,他就該趁君策不注意偷偷的把葯倒掉,而不是出什麼昏招,君策這人是出了名的講原則。可是他終不知曉,他們還未踏足臨安城起,便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們了,若是這位丞相大人是個病秧子,那些暗中的力量便不會緊迫,同樣的錯誤,他不想再犯兩次。雖然是一步之遙,但是他們還需要時間。
「你在想什麼?」君策突然問道。
「我在想天上的月亮。」恭謹笑著回答。
「給,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給,搬□□給你摘去。」君策把人攬入懷裡。
「我家阿策這是吃了蜜糖么,嘴巴竟如此的甜。」
「是呀,我剛吃了一甜的齁人的糖,這會兒還回味無窮呢!」
「我不是糖,我是粘糕,黏上就甩不掉,一輩子都賴著。」
「我巴不得你一輩子都賴著,就怕是有些人床上的時候嘴巴哄的人痴了心,下了床就轉頭不認人了。」
「這話說的也忒無情了,我就算是日日夜夜都念著,怕是有人六宮美人無數,整日里忙不過來呢!」
君策想起早上走時說的一句氣話,「都說夫妻沒有隔夜仇,都過了這麼久,咱們和好行不行。」
「行,怎麼不行,你母儀天下一次給我看看。」
君策說道,「倒也不是不行,你現在身子還未痊癒,不可過度勞累。」
門外有聲音響動,海驍聲音傳來,「殿下,張太傅有要事要與您相談。」
君策皺眉,「有什麼要事上午朝上見到的時候不談,偏要等到晚上來談。回他,本宮現在沒空,叫他明日早朝再談。」
「張太傅已經在前廳等候,說今日非要見到殿下不可,順便也要拜見一下丞相大人。」海驍十分為難的回答。
恭謹噗嗤一笑,「這老傢伙什麼時候這麼謙虛了,還拜見,若我猜的不錯,他當是氣急敗壞的跑進來,進門就罵,殿下怎麼這般糊塗,又把恭謹這禍國妖孽找回來做什麼!」
海驍心道,這位果真是人精,「殿下早已給大人平冤昭雪,大人一片丹心,日月可鑒,怎容的他人這般詆毀。」
嗯,這話恭謹聽著十分受用,可不是么,不但日月可鑒,還曾裸身相見,一片丹心全都照了床榻。
「你不必出去,我來應付他便好。」君策起身披衣。
恭謹拍了拍君策的手,「人家都找上門來了,咱也不可這般輕慢了不是。相信我,我應付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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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是親媽,最擅長寫「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