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林沐一路揪著王洛兮的袖子走到了特權通道前，然後一個華麗轉身，將還沒回過神來的王洛兮暴力地推進了通道里。接著，又在通道旁兩個邊警的四隻眼睛下，變臉似的頭一低手一耷，從個野蠻損友，變成了橙級半貴族的隨從。

王洛兮用餘光看見了林沐的變臉，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后，用手環刷亮了通道。

「歡迎回到空中城上城，王洛兮少校。請您讓您的隨從也出示證明，謝謝。」中性的系統音立即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林沐向著隔壁長隊投去了個嘚瑟的目光，之後，才優哉游哉地翹著蓮花指，刷起了手環。那故作優雅的架勢，差點讓人覺得前面的站得筆直的王洛兮才是隨從。

「歡迎您，林沐上尉。」系統音再次響起。

緊接著，腳下的地面開始像履帶一樣慢慢向前滑動，帶著倆人超越了隔壁的長隊，進入了一個裝飾華麗的走廊。透過走廊兩邊的能量牆，可以看見許多正在忙著管理入城系統的邊警，他們一見王洛兮來，就立刻停下手上的工作，轉身立正排排站，整齊地行起了禮。

「哇，這架勢，」林沐瞠目結舌，「你才橙級欸，就能讓平時小黑屋裡瞪著刀子眼的邊警，全部起立敬禮。那要是紅級來了，會怎麼樣，難不成來個集體單膝跪地？」

「……不知道。」這就是紅級，自己就是紅級。這是王洛兮第一次如此切身地體會到了那支疫苗的意義。

「咂咂咂。」眼看著走廊就要到盡頭了，城上城的高樓大廈已經逐漸映入眼帘，林沐一邊咂著嘴，一邊在手環上選擇起了自己衣服的版式。

「你在幹嘛？」王洛兮問。

「把這身衣服換成西裝啊，到了城上城還穿成這樣，多丟人。」林沐在衣服西裝模式的好幾個色系裡挑了又挑，卻沒找著一個滿意的。雖然在王洛兮看來，這幾個模式根本就沒有什麼區別，反正一個比一個黑。

「你不換？你可是橙級，穿個休閑裝，不會顯得掉檔次嗎？」林沐注意到了王洛兮那看她選衣服，像看貓舔毛似的眼神。

「哎，」王洛兮頭大地嘆口氣，摁住了林沐的手，「聽我的，別換，就這樣。」

「為啥？」

「城上城和城中城不一樣，是完完全全貴族們的地盤，是他們的家和休閑娛樂地。」王洛兮解釋著。

「所以才要穿得正式啊。」

「你在自己家會穿得正式嗎？西裝革履在城中城是高貴的象徵，到了紅級橙級滿天飛的城上城，就成勞動力的象徵了。做個比喻，就像是在海邊似的，有資本享受的人，穿的都是背心沙灘褲，而服務的人，才人模人樣一身燕尾服。」

林沐聽愣了。

王洛兮趁她的十萬個為什麼還沒出現，連忙一胳膊拉出走廊，正式踏上了城中城的地面。

林沐下意識地抬起了頭，入眼的是梯田般有序排列的分區板塊，矗立在各自板塊上的高聳入雲的銀白大廈，還有四處穿梭著的懸浮車，無處不在的全息能量屏，維持在體感最適濕度與溫度的自調氣候，以及明媚卻並不刺眼的人造陽光。

而最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的，則是位於錯落有致的分區板塊最中間一區的，比任何城中城建築都要高的中央梯。中央梯穿透雲層，指向了那個永遠被人仰望著的地方——皇城。

「哇——」林沐的嘴合快不上了。

「你不是來過嗎？」

「來過是來過，但不一般都是辦公務嗎？過了安檢一進城，就被懸浮車接走了，屁都來不及看……」話沒說完，林沐就像是匹瘋馬似的，在大路兩邊的各式店鋪門口做起了往返跑，一邊跑還一邊指著櫥窗里的東西，道，「哇哇哇，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啊，這家烘焙店好香！哇！這就是模擬寵物嗎？！也太可愛了吧？！走走走，進去看看。」

看著這劉姥姥進大莊園的林沐，王洛兮有些無語，「你買得起嗎？」一盆冷水潑下。

世界突然安靜了，啊，不，是林沐安靜了。她眼淚汪汪地望著王洛兮，簡直比身後寵物店裡的那隻模擬吉娃娃還要吉娃娃。

王洛兮忍無可忍地翻出了白眼：「別看我，我現在負債八千萬著呢。」

「……」

「要不你進去看看望梅止渴飽飽眼福？」看不下去林沐那就要擠出淚滴來的浮誇表情，王洛兮提議道。

「好主意！吃不起烘焙店的麵包，聞也要聞飽了！」接著，只覺耳邊風聲一起，林沐整個人就射進了店裡。

王洛兮就這樣一個人被扔在了街上，她無語地扶住額，瞄了眼手環，然後漫無目的地四下張望了起來。這時候，她袖口的冰棍突然吱吱地叫了聲。

「啊，好主意。」王洛兮走的目光停在了隔壁的寵物店，再次看了眼手環后，走了進去。

「您好，王女士，請問您需要什麼幫助嗎？」智能售貨員的聲音通過手環，直接傳進了王洛兮一個人的耳朵里。與此同時，四周櫥窗里那些剛剛還是靜止標本的動物們，突然活了起來，一邊朝著王洛兮所在的方向蹦躂，一邊發出著奶氣滿滿的各式叫聲。

王洛兮的注意停在了一聲夾雜在紛雜叫聲中的「吱」上，這叫聲在別人聽起來或許沒什麼，可王洛兮卻知道，那是冰棍在吐槽。

「行行行，就你叫的好聽。」王洛兮抖了抖袖子，「你去看看，有沒有體型和你相像，你能光學模擬地來的。這樣以後就不用天天藏我袖子里了，光明正大當個模擬寵物冰鱘就行。」走到了裝有寵物冰鱘的櫥窗旁。

「咋樣？」又看著袖子小聲問道。

王洛兮的話音還沒落，她袖子就鼓了起來。

她心領神會地走出了寵物店，在林沐進入的麵包店門口停下了腳步。然後，一隻藍底色白斑點的小傢伙就從她的袖口飛了出來。終於獲得飛翔自由的冰棍在空中快活地兜了半個圈后，吱吱呀呀地落在了王洛兮肩膀上，對著她的臉咆哮了聲，將她的一根劉海吹歪了。

「我，的，天。」林沐正好走了出來，看見了這一幕，「橙級就是橙級，負債八千萬還買得起模擬寵物。」說著，伸手就想摸冰棍，卻被它一口咬住了手指。

「啊——」慘叫響徹街道。

「好了別鬧了，」王洛兮拎著翅膀將冰棍扯開，將它放在了另一個肩膀上，解放了林沐的手指，「接下來還想去哪嗎？」

「隨便逛逛吧。」林沐揉著手指說。

於是乎，倆人就這麼漫無目的地瞎晃悠了起來。

不知走了多遠，林沐突然停下腳步抬起了頭：「上面，」指著中央梯，「你去過嗎？啊對了，你之前是普蘭克上將的副官來著，何止是去過，住都住過吧。」

「唔。」

「皇族和三貴族的居所。」林沐將脖子仰到了極限，「聽說，雖然我們這樣看著，皇城就是一根筆直的針，但實際上，那都是他們用能量屏做出的假象。真正的皇城可能比城上城還大，上面還有著自由重力場，可以用來模擬各種因為麥考族的存在，人類已經看不到了的奇景。山峰、沙漠、森林、冰川、海洋……」扭頭看向王洛兮，「你去過嗎？逼真嗎？真的比虛擬現實還要逼真嗎？」

「嗯。」王洛兮跟著林沐的目光望向了上面，「以前跟著上將去過普蘭克家的自由重力場。」

「是什麼樣的？普蘭克上將將它設置成了什麼樣？」

「海。」王洛兮回憶了起來，「無邊無際的海。」

「對哦——」林沐拉長了嗓音，「你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以前在哪兒聽到過，說是普蘭克上將十分愛海。」

左右看了看，「我告訴你哈，」湊到了王洛兮的耳邊，「據說，他愛海的原因，並不像是自傳中寫的那樣，因為渴望人類奪回自己的家園、奪回海洋的那一天。而是因為……」壓低了聲音，「他是在海邊認識他的相好的，在真正的海邊。」

「相好？海邊？」這次輪到王洛兮疑惑了。

「聽說啊，三十年前，基本可以免疫一般麥考族的年輕貴族們，心血來潮地搞了趟圈外大冒險，普蘭克上將也去了。而他們在人類生活區外竟然找到了活著的人，」林沐已經講出了種恐怖故事的口氣，「而其中的一個女子，竟然還和上將相戀了！」

「上將把她帶回了皇城，兩人過了幾年神仙般的快活日子。但可惜的是，那位女子在替上將生下了個兒子后，不久就因為某種不為人知的原因去世了。而那個長子，就是現在自己放棄了家主繼承權普蘭克長子，叫啥來著……啊，忘了。」

「不管，名字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實際上那位普蘭克長子，所謂的』自己放棄繼承權』，也另有蹊蹺。」揪著王洛兮的袖子，故作神秘地問，「你知道，為什麼我們有『女皇陛下』，卻沒有『皇夫殿下』嗎？為什麼三大貴族各有『家主』，卻沒有『家主夫人』或『家主先生』嗎？有的頂多是『伴侶』，不會和女皇或者家主們有子嗣的伴侶。」

「因為，」根本就沒打算讓王洛兮回答，「他們無法保證自然生育下來的子嗣同樣是紅級又足夠優秀，他們需要挑選全人類最優秀的基因來創造子嗣。所以，皇族和三貴族嫡系，實際上都是單親試管嬰兒，從培養箱里出生的。」

「我以為，」王洛兮插嘴了，「他們這樣做，是為了避免外戚奪權。伴侶沒有子嗣就沒有地位，所以也就不存在新的家族入軍三貴族行列的可能性。」

「哎管他狗屁權利，我現在是在說八卦！」

「行行行，您繼續。」

「欸都怪你打岔，我剛剛講到哪兒了？」

「單親嬰兒。」

「對對對。然後就回到那個普蘭克長子了，他是胎生的，他雖然有著紅級的權利，卻不一定是免疫力上的紅級，就算真的是紅級免疫，也不一定繼承了全部普蘭克家優秀的基因。所以，他雖然是長子，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實際上卻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無法繼承家主的位置。」

「唔……」

「對了，這樣的存在，其實還不止他一個。」越說越興奮，「皇長女尼婭公主實際上也不是單親嬰兒，她的生父是已經過世了的女皇伴侶，普蘭克支系的……我忘了名字了。總之，她是皇長女，女皇的聖意雖不明，但理事會根本沒打算讓她繼承皇位。你也知道，在皇位繼承上，理事會的分量要比陛下本人大，所以，名義上的第二順位——皇二子優斯殿下，才是真正的皇位第一繼承人。」

「我以為，那是因為她生父姓普蘭克呢。畢竟，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如果像你這麼說，尼婭公主現在的處境，就和即位前的女皇陛下自己一樣。但最後繼位的卻仍舊是陛下，而不是西德親王，所以……」

「啊又是那個啥啥啥外戚，啥啥啥權柄，這和八卦沒關，你能別打岔嗎？」

「……你說。」王洛兮看了眼突然像老鼠見了貓似的鑽回到了袖筒里的冰棍，心不在焉地應付了句。

「一個是普蘭克家長子，一個是斯塔家皇長女，這倆遠表親之間的關係，說來也是剪不斷理還亂。但你知道嗎？」聽到這兒，王洛兮突然揪了揪林沐的袖子，她卻以為王洛兮只是因為聽上癮了，所以沒有理會，「前陣子，他倆訂婚了！」

「兩個占著長幼順序優勢，卻又眼巴巴沒有繼承權的傢伙，竟然訂婚了！」王洛兮又揪了揪她，可她卻仍舊沒理，「你說，是不是很逗啊。」

「嗯，什麼很逗？要不說也來給我聽聽？」不遠處響起了一個陌生的女聲，以及耳邊王洛兮的一聲發自肺腑的嘆氣。

林沐猛地抬起頭，結果，就看見了迎面走來的女子，以及她肩上的身份標識：「尼婭·斯塔」。

「參見尼婭公主！」林沐連忙變臉行禮，可頭還沒來得及抬起來，就又看見了另一個向這兒靠近的人，以及他的身份標識：「伊凡·普蘭克」。

「喲，王大尉。」伊凡老大遠地對著王洛兮揮起了手。

「尼婭公主，普蘭克先生。」低著腦袋行著禮的王洛兮，被豬隊友坑了個啞巴吃黃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