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李堰一早下了朝便想去霽月居和柳臨溪一起用早膳,但轉念一想也不知柳臨溪那個弟弟走了沒,萬一沒走他還得再應付,著實令人頭疼。所以李堰便挨到了中午才過去,卻被宮人告知柳臨溪一早就去了一念堂。
這一念堂是太后平日里念佛的地方,也不知柳臨溪怎麼突然有了這樣的雅興,竟然跑過去跟太后念佛去了。李堰有心去找他,又怕太后捉著自己也去佛堂打坐念經,只得打消了念頭。
午後,林景澤入了宮。
這林小侯爺雖看著不靠譜,辦事卻利索,李堰上回吩咐的事早早便有了眉目。
「臣不僅找人去太學問了一圈,就連太傅家伺候程遠起居的家僕也一併問了。」林景澤道:「程遠這次去湍河營,誰也沒商量,就連程太傅都是他臨走的時候才知道的。據說老爺子著實生了氣,連老死不相往來這樣的話都說了。」
程家數代文臣,程太傅又是當朝文臣中的翹楚,自然期望後輩能繼承衣缽。程遠作為程家後輩中最出類拔萃的才子,一夜之間去從了軍,這對程太傅的打擊可想而知。
「那程遠在此前可有什麼異常?」李堰問道。
「別的倒是沒聽說,但程家伺候程遠的家僕說,他們家小公子和太傅大人前些時間不知因為什麼起了齟齬,鬧得挺凶的。」林景澤道:「臣約莫著算了算日子,他們父子鬧矛盾的時間,應該是在……柳將軍進宮的頭一日。」
李堰聞言眉頭一皺,陷入了沉思。
程遠和程太傅的矛盾,和柳臨溪有關?
「陛下,臣在湍河營也有相熟的人,要不要繼續打聽一下程遠的近況?」林景澤問道。
李堰瞥了他一眼道:「禁軍里有你相熟的人嗎?」
「禁軍里……」林景澤話說到一半,意識到了什麼,忙告罪道:「臣並非有意與武將結交,那湍河營中的舊識,原是少年時一起逛花樓認識的紈絝,後來他家裡沒落了,就去從了軍。臣與他只談風月,並未有別的勾結,禁軍中更是毫無相熟之人。」
李堰本也沒打算與他計較,只是隨口一問,林景澤這人的底細李堰還是清楚的,否則不會屢次指使他去幫自己辦事。其實這些事嚴格來說,李堰找禁軍的人或者暗衛去辦都可以,但他的人畢竟不像林景澤這般深入市井,真辦起事情來,反倒是林景澤更容易給他驚喜。
「程遠那邊朕會找別的人盯著,你不用操心了。」李堰道。
「是,陛下可還有別的吩咐?」林景澤問道。
李堰沉吟片刻,開口道:「柳將軍有個弟弟,你見過吧?」
「柳向晚,生的挺俊的,臣見過兩次。」林景澤道:「他剛到太學便得了不少人的好感,程遠離京前似乎和他關係也不錯。」
李堰聞言冷笑一聲,心道自己果然沒看錯柳將軍這個弟弟。
「陛下,臣要盯著他嗎?」林景澤問道。
「盯緊點,他很聰明。」李堰道。
如果李堰沒猜錯的話,這個柳向晚八成和程遠還會有來往。
若想知道程遠究竟是何打算,時說不定這個柳二公子就是個突破口。
打發走了林景澤之後,李堰又批了會兒摺子。他今日一整天都沒見到柳臨溪,這會兒眼瞅著快到飯點了,終究是沒忍住,又巴巴跑去了霽月居。
讓他意外的是,柳臨溪竟然依舊沒回來。
這會兒是用膳的時候,柳臨溪沒回霽月居,難道晚飯是在太后的永壽宮吃的?
念及此,李堰又去了永壽宮,卻還是撲了個空。
「柳將軍心中難過,哀家見他愁容滿面,實在是心疼的很,便帶著他去一念堂念了一日的佛經。」太后嘆氣道:「這孩子心誠,說要連著念個三日三夜再出來。」
李堰:……
他料到柳臨溪會不高興,可沒想到柳臨溪會這麼傷心。
李堰不禁暗自驚訝,難道自己在柳將軍心中已經如此重要了嗎?
早知道不開這麼過分的玩笑了,為了個柳向晚傷了柳將軍的心,可太虧了。
「你也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不告訴哀家一聲。」太后一臉悲傷的道。
「這算什麼大事?」李堰道:「不過是柳將軍心眼小……朕……」
「你怎可說這樣的話?」太后驚訝道:「堰兒,你可是那孩子的父親啊!」
「孩子?」李堰一怔,心中茫然道,跟孩子有什麼關係。
太后搖了搖頭,眼看著眼淚就要掉下去了,「好好的龍胎說沒就沒了,柳將軍眼看著人都憔悴了不少,哀家真是心疼。你倒好,半點關心都沒有……」
李堰:……
柳臨溪這是,謊稱自己小產了?
這麼大的事情,柳臨溪竟然沒跟自己商量一聲就做了決定。
合著這孩子懷上和落胎,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李堰心道自己這是陪了個跑嗎?
李堰在永壽宮被太后訓斥了一通,出來便直奔了一念堂。
堂里點了不少油燈,燈火通明的,柳臨溪一襲白衣跪在佛前,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李堰原本憋了半肚子火,一見柳臨溪單薄地跪在那裡的背影,心瞬間軟了下來。他默默地嘆了口氣,走到柳臨溪身旁跪在另一個蒲團上,朝著佛像拜了拜。
「怎麼不跟朕商量一下?」李堰開口道。
「臣算了算日子,再往後拖,小產就得坐小月子了,麻煩。」柳臨溪道。
李堰:……
柳臨溪總是能找到讓他無法反駁的借口。
「坐月子就坐月子嘛……閑著也是閑著。」李堰道。
「若臣在小月子的時候出宮,未免讓旁人說陛下涼薄。」柳臨溪道。
李堰一怔,轉頭看著他問道:「你要出宮?」
柳臨溪依舊閉著雙目,淡淡的道:「臣進宮一事,本就起於妄念,妄念不斷,終究是害人害己。」
李堰:……
完了,這話聽著有點出家人那意思了,柳將軍不會一夜之間看破紅塵了吧?
「朕……朕有話同你說。」李堰開口道。
他說罷轉頭看向柳臨溪,對方依舊閉目不言。
李堰無奈只得湊到他身邊,伸手捏住柳臨溪的下巴將他的腦袋轉向自己。柳臨溪雙目微睜地看向李堰,目光中帶著幾分疲憊的困意,反倒顯得他整個人慵懶又生動。
李堰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呼吸不由一亂,目光下意識停留在了柳臨溪微張的雙唇上。
他像是受到了某種蠱惑一般,慢慢湊了過去……
然而就在雙唇即將碰觸的那一刻,柳臨溪腦袋一歪,磕在李堰肩上便睡著了。
李堰:……
豈有此理!